温玉以为江国将来的王后与自己除了那一次算不上见面的相遇,大抵余生应该不再会有交集。可惜,温玉再一次见到公孙莺萝是在那日的夜里,没有繁复华美的发髻,只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那张容颜极美,像是造物主最精美的恩赐,采下晨曦下第一抹朝露。他忘了用什么言语去描绘那般生机的娇艳,用什么去掩饰自己的狼狈。
她说:“成国世子,温玉?”她的声音很清澈,不同白日里那样漫不经心,带着少女的憨厚。
她见他微微愣了愣,暖暖地笑道:“我叫公孙莺萝。”
温玉垂下眸,缓过神来,立即转身,踉踉跄跄往里屋走去。寂静的宫殿中只瞧见他赤脚行走的身影。然后,那双透红的脚被未曾融化的积雪微微一划,瘦削的身子跌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公孙莺萝忙跟过去,俯身扶起他,面带愧色,说道:“对不起,你……你疼不疼。”
他仰起头,透过稀疏的月色,可以嗅见鼻尖那上好沧州进贡的桂花胰子残留的味道,她的轮廓分外清晰。他几乎能想起成国最好季节里最美的花,他蓦地推开她,冷冷看着她摔在地上。
公孙莺萝被推到在地上,银白色的月光似在她裙摆开出了一弯美泉,她皱着眉头揉了揉摔疼的手臂,瞧着她他不再说话。
温玉抿着唇,瞧着自己的脚,那般疼痛竟然令他的双脚已然是有些麻木了,他心中是恼了自己的行径,他推开的是江国将来的王后,若此刻她去找那个昏君去哭诉,怕自己性命保不得,还会拖累了成国。思量了很久,他才不情愿地转头,看着她想着如何开口。却见她松了松眉,换上一副笑脸,低声开口:“对不起,我并非有心,我那有上好的伤药,明日我替你取来。”
脚踝上的那处肌肤,已经有了道道狰狞的伤疤,隐隐约约可见血。
“你找我做什么?”温玉已是恢复了常态,冷声开口。
公孙莺萝垂下脸,想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想跟你学琴。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好好学。”说完,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他。
温玉别过脸,皱着眉:“我的琴,你不能学。”
“为什么?”
他的眉间透着淡淡的冷意,似讥非讥地说:“因为,你是江国人。”白霜染眉,他看着她面容突然间变得惨白,似乎有些阴暗般的愉悦。
修长洁白的指尖依着大理地砖,腕微曲,指尖稍仰,那是弹琴的起势,最璀璨的白月光聚集在他指尖,晕出淡淡的微光。宫砖铺了一度霜华,映衬着他变换百般的手势。
裁一夕霜白古月,奏一曲无音之琴。
公孙莺萝望着那双手,心中便觉得痴了。
“晚晚,你怎么了?”银子大人塞满嘴巴,看着有些晃神的暮千晚。
千晚支着下颔,说道:“我在想,那日,我们刚到大成,在那座废墟里看到的人影也许是温玉的残魂。”
“晚晚是说,那天那个白影?”银子大人说道。
“很有可能。若我没有猜错,那处废墟,应该是前朝公孙家的府邸。”暮千晚起了身,淡淡笑道,“而我想,温玉与公孙家两女的事大概不会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