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谦与罗四娘跟着这小姑娘走了许久,到了这罗四娘口中大名鼎鼎的万松书院,荀谦见这书院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气派,便问道:“四娘,这书院虽说看起来不错,可是,似乎并没你说的那般厉害啊。”罗四娘没了那朝圣般的心意,瞪眼看着荀谦,轻轻喝道:“你,你知道什么,相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此处读书的,怎么不厉害?你,你别与我说话。”小姑娘也附和道:“没错,书院里还有梁祝二人的画呢,由此二人,万松书院怎么不叫人敬仰?”荀谦不觉汗颜,心道:合着你们二人心中的敬仰,大名鼎鼎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爱来爱去?真是没意思。
三人经过通报,进了这书院,小姑娘与二人躬身道:“两位恩人,能不能...小女子能不能将梅花先送与弟弟,好叫弟弟完成作画。等送了梅花,小女子再来引导两位恩人游览此地,如何?”罗四娘对荀谦说道:“反正我们也没事,不如跟着这小姑娘去瞧瞧这书院的学生是怎么读书的,如何?”荀谦自进了这书院,没由来的觉得一阵烦躁,不满道:“不就是小孩子拿本书在读,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人读书,不如回了客栈,我那本书念给你听。”罗四娘道:“这可不一样,你是你,学生是学生。你现在若是考了功名,那我约愿意听你念书,不过,阿谦,似乎你可是把考官给打了的吧?”荀谦听罗四娘说了这话,赶紧挥挥手,不愿叫着小姑娘看了笑话,道:“行了行了,走吧,小姑娘,带路吧。”
小姑娘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带路。荀谦边走边瞧这书院,也无非是什么假山阁楼,抱怨道:“唉...四娘,这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假山大一点,阁楼的装饰漂亮一点,地方也就比我当年读书的书院大上不少,有什么好瞧的。”罗四娘听了这话,拉住小姑娘,严肃道:“不一样!这可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读过的书院,与你这莽人读过的书院万万不能相提并论。”荀谦挠着头,道:“这梁山泊、祝英台读过的书院还不就是个书院,能当饭吃?”前头的小姑娘说道:“大侠,您这话就说错了,听这位姐姐说您也考过乡试,自然该知道乡试多难考,万松书院可是每年乡试考上最多的书院,在江南可都是大大有名的。”荀谦猝了一口,懒得与这小姑娘争辩,叹了口气,心中琢磨着怎么才能不在这地方瞎转悠,走了一会儿,荀谦问道:“小姑娘,这里可有藏书阁?”小姑娘点头道:“有的,大侠,再走几步就是就是了。”
荀谦点点头,三人走到一座朱红大屋前,荀谦见了匾写的“明道堂”三个大字,点点头,道:“写得倒是不错。只是,小姑娘,我能进去么?”小姑娘道:“行的,山长说了,进了万松书院的人都不是庸俗之辈,不会偷骗盗窃,所以明道堂是可以让人进去看书的。只是大成殿,和石牌楼不能进去,不然大侠就能看看孔圣人的雕像与石牌楼的雕花了。”荀谦道:“无妨,我看看书就成了。四娘,你与这小姑娘去送花吧。等玩够了了再来找我。”罗四娘见了荀谦的脸色,知道他对书院没太多好感,只得说道:“知道了,那你可别走了就是。”荀谦笑道:“我怎么能走了?你在这儿,我就是睡着了也不会走。”罗四娘点点头,与小姑娘离去。
荀谦打了个哈欠,进了明道堂,看了书架上的藏书,左一本《论语本论》,右一本《朱子考纪》,心里更加不舒服,不由哀叹道:“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书院了,原来尽是这种没用的书籍,难怪我会忍不住打了考官,这种做奴才的书看了有什么用。”此言一出,却是把明道堂里看书的人给得罪了,只是这些人见了荀谦青袍子下的劲装,知道荀谦不是个安分的读书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怒目而视。荀谦左右找不到一本看的下的书,拉过一人,问道:“请问这位小先生,这里有没有《详解太史公》或是《三国志演义》?”这人正气凛然的摆开荀谦的手,鄙视道:“粗俗武夫,别以为识得两个大字就能冒充文人了,这明道堂不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要想我给你找书。哼!白日做梦!”荀谦自讨没趣,微微笑了笑,懒得理会这种人,正想问其他人,却见他走到哪,哪人就退后几步。荀谦心中憋屈,忍不住讥讽道:“呵,这就是江南闻名的书院里的学生?怎么看起来比乡下的书院还不如。一个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不知得意什么。我想想...以后若是有强人抢了你们老婆,你们这样子哪能阻拦的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我是算见着了,明明连一袋米都扛不起来,还这么傲气,也不知傲气个什么劲儿。”
这话就有些伤人了,一时间,明道堂里的人皆是对荀谦口诛笔伐,荀谦倒是无所谓,挠了挠耳朵,一弹指,拿了本史书自顾自的看起来。这些书生骂的累了,气不过,又不敢动手,便有人找山长去了。不多时,几人簇拥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人进了明春堂,见了荀谦还在那书看着,有人指道:“张教师,就是他,他说我们读书人没用。”张教师瞧见荀谦读书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并不如学生说的那样。闷哼一声,瞪了这学生一眼,道:“看你样子,就知道没说实话,等此事完了,我定会请许教师叫你写一百遍《弟子规》,叫你知道什么是规矩!”又见荀谦仍是自顾自的看着书,对这事儿充耳不闻,心中一怒,上前拿过荀谦手上的书本,喝问道:“阁下是什么人?竟敢在我万松书院闹事?”荀谦见管事的人来了,心中说了声有趣,拱手道:“在下无名小辈,名字不敢污了教师的耳朵,只是教师说我在书院里头闹事,在下可不敢苟同。”
张教师说道:“怎么没有,那‘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不是你说的!”荀谦道:“这还真是我说的。”张教师气道:“你你你...你今日不给我说个好歹,我,我就要去报官!叫许大人抓了你!”荀谦笑道:“教师言重了,唉,说起来,这话我本是不想说的,只是啊,见得读书人多了,十个里头难有一个有用,故有此一言。”张教师听荀谦说的更重,心中气得急了,拉住荀谦的衣领,喝道:“还敢胡言乱语!走!与我去见许大人!”只是张教师扯了半天,荀谦半步也没动。张教师回头一瞧,却听荀谦说道:“你看看,教师,看起来您是算壮实了,连您也拉不动我这百十来斤,更何况这些弱不禁风的竹竿子?我不反对读书,只是讨厌这些只会读书的家伙,你瞧瞧他们,半点用处也没有,除了瞪着眼睛,指着我骂一骂,还能做什么?”
张教师喝道:“你怎么如此说话,读书人岂能被繁琐事物乱了心意?要是疏忽了,考不上科举,岂不是耽误了一辈子?”荀谦面色有异,叹了口气,见着张教师是个实心眼的人,便忍住了出言讥讽,说道:“教师,我再说一句不好听的,这家书院就算是乡试考的最好的,又能有几人能考上?喔,就算考上了乡试,又有多少人能考上会试?又有多少人能考上殿试?有梦想虽好,但梦想变成了妄想,那可就难说了。”张教师气得指着荀谦,连话也说不出口,荀谦继续道:“教师何必这么看着我?好,就算你们书院的人考上了乡试,又有几人能为官?能当官的人又有几人能为好官?当官的不说了,就是剩下不当官的,官府给他们免了税,还送粮米,这些人除了那把扇子装个模样,连饭也不会煮,这人又有什么用?哈哈,说起来,这些人倒是比那些冗官更没用。”有人听不下去,拿鞋扔向荀谦。荀谦一避,对张教师说道:“教师,看来你的弟子养气功夫还是不行啊。”张教师喊道:“赵钰,去把《礼记》抄一百遍,明天收不到你明年就不用考乡试了。”赵钰叫到:“张教师...”张教师喝道:“还不快去!”赵钰咬咬牙,心中实在不甘,不过见了张教师的眼神,心中害怕,不得已,只得躬身退下。
张教师此时已是定下了心神,对荀谦拱手问道:“阁下是谁?在下也练过几天武艺,我连阁下一步也拉不动,阁下又能说出这些道理,可见阁下定然不是普通人,还请教阁下姓名。”荀谦回礼道:“在下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姓荀名谦,不过是一个江湖浪荡子罢了。”张教师道:“阁下既知礼义,武功又好,为何不去考取功名?阁下若是当了官,我大明定会再出一个刘大厦。”荀谦拱手道:“谢张教师高看,不过小子乃是浪荡人,实在受不得读书人的规矩、官场规矩管教,还请张教师见谅。”张教师道:“阁下此言差矣,世间万物皆有规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阁下就是不愿遵从官场的规矩,焉能逃过父子的规矩?有了父子的规矩?又怎能不随从官场的规矩?”荀谦哈哈一笑,道:“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张教师一时哑然,好久才缓过气来,道:“阁下是江湖人,就算没有父母,也定然有师傅长辈。阁下难不成对长辈也从不尊重?”荀谦拍手道:“教师说道点子上了。除了我师父师娘,师兄师弟,其他所谓长辈我还真没看上眼,一个个拿着身份压人,这种事情我最是厌恶,与我师父扯得上关系的长辈我就伤了不少,其他人...呵呵。”张教师喝道:“阁下就这般不理礼义!?”荀谦道:“怎么不讲?你对我讲,我便对你讲。教师你瞧瞧,你对我说了重话,但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不会与你说难听的话;你瞧瞧这些不成器东西,我请他找本书,他说我是只会看两个大字的废物,你说我生不生气?孔圣人不是说了么?要‘以直报怨’,我可是遵从了孔圣人的教导,教师,您可没话说了吧?”张教师看着荀谦那得意的模样,一时气极而笑。
荀谦想拿回书时,一个学生跑过来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张教师,魏行书与一个女人打起来了。”张教师懵然一愣,道:“怎么回事?”这学生道:“魏行书的姐姐给魏行书送了几株梅花,魏行书觉得他姐姐穿的寒酸,失了他的面子,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他姐姐。再然后不知怎么的窜出来一个穿着花袄的妇人,抽了魏行书几巴掌,魏行书气不过,就与那妇人打了起来。”张教师道:“现在怎么样了?”学生到:“不...不知道,他们一打我就过来了。”张教师一跺脚,对荀谦赔礼道:“管教不严,叫阁下看笑话了。”荀谦还礼道:“教师说的什么话。说起来,是我的不对才是,与那小子打架的...应该是内子。”张教师只觉得今日似是被犯了霉星,事事不顺,一跺脚,拉过荀谦,道:“既然如此,还愣着作甚,赶紧去瞧瞧啊,万一...万一行书那小子冒犯了尊夫人该如何?。”荀谦胸有成竹,道:“不忙,内子也是学过功夫的。那小子因该奈何不得她。”张教师直觉胸口一闷,昏聩晕倒,只是见了荀谦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一口气死死憋着,怎么也发泄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