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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162章 更清楚的看见(1 / 1)

‘……皮特,她怎么样了?’

‘她在海里泡了太久,救上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停了。也真是奇怪,她竟然能自行恢复心跳和呼吸,不过现在还是很弱——’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看个人体质,我也说不清楚……’

好像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轻很空旷。接着是耳边的碎碎细语,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只感觉扑在脸上的气流很温暖……

记忆中永远不忘那时的昏天暗地哭天喊地,第一次知道原来哭也是需要力气的。当身体的力气被悲伤抽光,就会忘记自己哭了,是眼泪自作主张的流出来而已。

终于躺了三天后她醒了,和无数次做完噩梦醒来一样,这次她还是半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墙角处有个蜘蛛网,蜘蛛正悠闲的吐丝。而她却像植物人一样静静的躺着,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这次记忆没有选择自动屏蔽用来保护自己,她很清楚的记得科荣在海滩上说的话,他说四年前是他带着小K凿穿了船底……

心好痛,眼泪在流,却忘记了哭……

原来四年前那天天气突变,任耀华的手下不敢出海。他们害怕任耀华责怪惩罚,那时又刚好传来游轮覆灭的消息,他们很自然的把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从始至终任耀华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私心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其实真正动手的是X……

最后的真相好恐怖,她突然想失忆了算了。像那时候她刚刚被救上岸,在害怕和悲伤中很自然的忘记了游轮覆灭的事情。后来是在医院停尸间看见他们的尸体,她泪如雨下的想起,原来那不是噩梦,那都是真的……

泪水打湿了枕头,鼻子堵得厉害,渐渐不能呼吸了。她舔舐着干涩的嘴唇,无意间弄破唇上的伤口,熟悉又陌生的血腥味传来。

她的两只手腕都缠着纱布,麻药效力没过,她也忘记了伤。习惯性抬手抹眼泪的时候扯到手背上的针管,只感觉一阵撕裂的痛,然后血液缓缓倒流针管,红色和白色的液体冲突着,有点美。

“我想起来了——原来那晚小K找我是因为那个——”

喉咙很干,她不由吞了几口口水。也许呛了太多海水,只要说话喉咙就撕痛的厉害。

房门开了,脚步声却突然停住了。也许激动床上的她醒了,也许是发现她脸上的泪水和眼里的绝望,更也许是还没找到好的借口安慰她。

无论怎样,他还是调整好笑容,端着亲手做的稀粥进来。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眼里的笑很温暖,嘴角噙着丝好看的弧度。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袖子高高挽起,手里的食物正冒着热气。眼见的她看见他手背有几个水泡,看样子是刚烫的。

“万幸,你终于醒了。”

“你是……扬庸?”

他招牌式的儒雅暖笑。

她却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印象中的扬庸斯斯文文的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笑起来比阳光还温暖。眼前的男人笑容浅淡,笑的时候眼神却意外的沉下来。好像大晴天突然有一道闷雷,让人错愕不已。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摘下眼镜——”

她幻想过扬庸摘下金丝眼镜的画面,是更像乐正仕德,还是完全不像了。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像。

扬庸曾经害怕摘下眼镜,他最开心的还是那天和她在李家宗冢,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喊着‘老爸’。后来他特意去查过乐正仕德的资料,一个典型的温柔儒雅男,最有特点的是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后来他发现她哭过后变得更加抵触这个世界,他却怀念看见她敞开心扉的样子,所以从那天起他就不曾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想着只要戴上就能更靠近她一点。

可是他渐渐发现自己不满足于她把自己当成乐正仕德的替身,他想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

“你饿了吧,喝粥。”

她很乖巧的浅笑点头,眼眸的颜色越来越沉,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房,后面是廖平山,碧绿葱葱。棕红色的瓦片咖啡色的墙壁,前面有个小围栏,中间有一个浅浅的水池。池水泛黄,底下积着一层淤泥,上面飘着腐烂的树叶。附近很安静,和住在这里的居民都是老人家有关。偶尔能听见空气里传来悠扬的京剧,还有拉二胡的声音。

她吃过药后他接到电话匆匆出门了,她也没有乖乖听他的话在床上休息。总感觉房间里很幽暗压抑,这时候的她需要找个空旷的地方走走,不然会崩溃会疯掉。

扬庸把她从海里捞起来后,给她换了自己的衣服,是件很大的套头涂鸦衫,花色夸张也有点嚣张。她想原来扬庸年轻过,也喜欢过这种乖张的涂鸦医术。

也许是走得累了,身体还没有恢复,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套,吃力的扶腰往旁边石桌走。头和脚一样的重,身体却轻飘飘的。

旁边草地上有除草剂的痕迹,小洋房屋檐那边还有蜘蛛网,她也想起了房间里的蜘蛛网,心想这里很久没人住了。

咸蛋黄斜挂天边,原来一天又要过去了。她也呆呆的坐了一下去,忘记了刚才都在想什么,好像真的只是放空了脑子和身体。

可是科荣的话还清晰回荡耳畔,制造四年前那场海难的是X,也就是李祈沐……

“呼——是不是又在做梦?”

她毫不客气的扇了自己两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痛,也告诉她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空气里京剧的声音越来越响,她的脑子越来越急躁,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划出一个又一个血痕。想罢休了想放弃了,抬头时看见低矮的铁门外有个人头飘过。来来回回,最后像下定主意一般站在正门口,紧接着老久的门铃声划过耳边。

有谁会来这里找扬庸?

她无暇猜想,只当也许是扬庸派来的人,应了一声去开门。

门开了,眼前的老人让她思路也开了。门口的老人看清是她是一愣,满脸狐惑的看着她。旧人旧地重逢,那时她生活龙虎意气风发,此时却脸色憔悴连脆弱也来不及收拾。

她岂是那种被人需要别人怜悯眼神的人,挤出一丝笑靥欢迎他进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洋房,她像模像样像半个主人,走进厨房后才发现冰箱是空的,连招待人的茶水也没有。她只好烧了点开水,将就着端出去。

沙发两头,她在这头笑靥如花,他在那头缓抬茶杯微张嘴。

许久许久,他一脸的褶子笑成了花:“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少奶奶。”

“我也是。老爷爷已经从李宅退休了么?”

来人正是李家老宅的看门者张三,那个喜欢抽着老旱烟,嘴里哼着不知名京剧的老人。

李家老宅大火后她哭得昏厥过去,后来是被李祈沐送回川州。听说李云天处理了李家老宅的事,连老祖宗们的葬礼也是他一手操办的。结果吃力不讨好,族里一些长辈疑心李云天从中牟利,双方的关系闹得更僵,一触即发。

张三还是一脸看似慈祥却意味深长的笑,放下没喝过的茶水靠在沙发上拍打衣袍上的灰。

眼见的她发现了,那不是灰,是拉二胡时留下的。看样子张三就住在附近,刚才拉二胡唱京剧就是他。

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他和扬庸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在李家老宅呆了半辈子,侍候了老祖宗们半辈子。结果老祖宗们相伴着走了,我留下来也是触景伤情。刚好我孙子在川州文化街买了房,说让我在这里养老——”

她很直接的说:“老爷爷的孙子不会是扬庸吧?”

张三没有一丝犹豫,很是干脆的点头,却让她变得坐立不安,不由怀疑整件事情。

“少奶奶不用好奇,我早年和妻子离异,儿子跟着妻子去讨生活,我这个不负责任的老爸待在了李家老宅。后来我妻子死了,我儿子通知我去参加葬礼,那时我才知道我已经有了孙子。虽然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和爷爷,可我的儿子和孙子很孝顺。特别是庸儿,是个很出色很孝顺的好孩子。知道我要养老后直接买了房子给我养老。庸儿很少回来这里,我今天路过这里听到里面有声音,我以为庸儿回来了才过来敲门,没想到是少奶奶啊——呵呵,少奶奶和庸儿是什么关系?”

这本来是她的台词,结果被张三拿去用了。

她想了想,直接回答:“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也是很好的朋友。”

“呵呵,听说少奶奶回帝天集团了。其实少奶奶早该回到帝天集团了,毕竟那是佑无少爷和老爷们的心血……少奶奶说和庸儿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那庸儿是——”

她看着张三脸上的脸上,觉得那句话他不是装出来的……

“嗯。扬庸很出色,是帝天集团的执行总裁。我不在帝天集团的那几年间,他管理得很好。现在我回来了,他也是一个很好的助手。”

张三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从没有这么紧张焦急过,低头若有所思的碎碎念。也许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张三突然抬头看着她,笑呵呵的问:“少奶奶为什么会在庸儿的房子里?少奶奶和庸儿之间不只是上司和下属那么简单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男人的,除了的是房子主人扬庸的还会是谁的。她想着也没必要隐藏,浅笑着回答:“我出了点事情,扬庸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就接我到这里住一下——”

张三霍然倒吸了口凉气,庸儿怎么会带她来这种私密地方?!

“我听说了关于少奶奶的事情,小忍少爷……唉,现在人真是无法无天了,对一个孩子都下得了狠手!少奶奶节哀顺变,过去的都会过去,不要再伤心了——”

她也倒吸了口凉气,突然警惕的看着张三。也许李家族人并不想外人知道李小忍去世这个事情,早就用钱堵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嘴巴。张三竟张口就说了出来,按照扬庸的个性,他不可能在没得到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就算是自己的爷爷也不可能——

张三到底怎么知道的?他难道真的只是李家老宅的看门者那么简单?

正当她还处在警惕和狐惑中时,张三倒很悠闲的抽起了老旱烟。她不经意一暼,看见老旱烟下面刻着几个字,也是这几个字让她打通了任督二脉,让萦绕在李家老宅上方的鬼影和迷雾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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