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庄眸子里的决绝与悲壮令我心疼:“好!我陪你!”
不管是决战到底还是一同赴死,我都陪着你!
“嗯!”刘庄的眸子有了暖意:“现在可以回了吧!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若是误了,朝臣们问起,我可要说是皇后太磨人了!”
“那也要有人信才行!”如此危难的形势下,刘庄还是不忘逗我开心。满身弥漫着大敌当前全力反击的萧杀气势,配上眸子里暖暖的柔情,刘庄此刻的魅力已经将我从尸横遍野的战场拉到百花争艳的美景中。刘庄就是有这个能力,举重若轻,深藏不露,我坚信再狡猾的奸细也逃不掉刘庄布下的天罗地网。
“哈!”刘庄往我背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大声道:“难怪当年京儿说你和绶儿都是磨人精,如今你独撑磨人大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不容我答话,刘庄便大步走开了。
我破涕而笑,站起身来,一路小跑的追上刘庄。
翌日我要求和刘庄一同查看卷宗,他竟是一口答应了。
刘庄命令御史台、谒者台、尚书台三台同廷尉一同审理在押犯人。所有案子在审结后,都要经过尚书台呈报给他。对于有疑点的案子,则要经御史台或者谒者台复核提出意见后,再由尚书台呈报。
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四人入狱的消息传开后,朝野震惊不已。不少大臣,联名上奏为四人求情,甚至不惜以身家性命作为担保。
面对廷尉衙门指控的谋逆罪名,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四人坚决否认。颜忠、王平二人言辞凿凿的说亲眼看到他们几人出入楚王宫。邓鲤、刘建二人的确多次去过楚王府上,面对颜忠、王平的指证,二人百口莫辩!耿建、臧信声称,从未去过楚王府更没有见过颜忠、王平。
廷尉一时难以定论,最终把案子交给御史台复审。谒者、侍御史寋朗接受继续审理此案。
夏夜静谧。微风徐徐,永乐宫的大殿灯火通明。
我同刘庄查看卷宗,看到寋朗来审理四人的案子便释然道:“寋朗审理,他们四人平安出狱就有望了。”不动他们。自然不会寒了元老功勋们的心。
刘庄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为何?”
“我敢打赌!”寋朗有二十多年的刑狱经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来自民间,深知民间疾苦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早在建武年间,他就被乡里父老推荐为孝廉。赴京后,被多次升迁,如今官至谒者兼守侍御史的高位。毋枉毋纵,毋私毋滥。一直都是他的办案准则。
许久没听刘庄答话,我便放下了案宗,凑过来一看。刘庄竟是满脸的伤痛,不禁问道:“子丽你怎么了?”
刘庄微微抬起头满眼雾霭:“若是母后在世,一定会难过的!你说的没错,入狱的都是咱们的子民。我于心何忍!”
“嗯?”我不由接过了刘庄手中的卷宗。卷宗所述是吴郡门下掾陆续。自从吴郡太守尹兴及其属官五百多人被押解到京,廷尉的典狱官便逐一开始了刑讯问供。陆续性子最烈。面对谋反的罪名,拒不承认,因此少不得受刑。最后主审让他供出同谋减轻罪责,他更是破口大骂主审,表示自己就是死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渐渐的狱卒们对这位宁愿自己受刑也不冤枉好人的硬汉有了好感。暗地里护着他,就是用刑之时,也在暗中手下留情。不忍下狠手。
一日狱卒给他送来了膳食。陆续接过了膳食,看了一会竟是嚎啕大哭起来了。牢里的人都知道,陆续是个硬汉,自入狱以来,虽然经受了无数次审讯,也被无数次地残酷拷打。除了大呼冤枉之外。毫无惧色,更是没掉过一滴眼泪。他这么放声痛哭,人人都感到意外。
狱卒们觉得蹊跷就问他为何痛哭。
陆续不理,只是哭喊着:“娘啊!孩儿不孝罪该万死……”
狱卒见状连忙找来了主审官。
主审官也很诧异的问陆续为何痛哭。
陆续边哭边说:“家母年迈拖着病体,千里迢迢前来探望犯官。重案在身母子不能相见,我那年迈的母亲如何承受!”
主审官大怒:“你怎知是你母亲送的?莫非你买通了狱卒与外面私通信息?谁是你的同党?”
陆续哭道:“犯官是待罪将死之身,谁敢给犯官通风报信?家母切牛肉,从来都是四四方方,犹如矩尺量裁。她切白葱,从来都是刚好一寸,不差分毫!犯官一见这切的如此整齐的牛肉、白葱,便知是家母到了!””
主审官找了给陆续送饭的狱卒一问,陆续的母亲果然来了。
原来自从陆续被捕后,陆续年迈的母亲也跟着赶到京师,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诏狱。谋逆之罪是不允许探监的,陆母没有办法与陆续见面,只好作了一些饭菜,交给门卒转送陆续。
主审官一时也被感动了,这才将陆母探监的详细情状写成奏本上报。
看完卷宗我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子丽,有这样的慈母,他是不会谋反的!”
“嗯!”刘庄眼圈也是红红的:“让我想想,如何才能揪出奸细,而不伤到我大汉的子民。”
次日,刘庄下诏将尹兴、陆续、梁宏、驷勋等吴郡在押人犯赦免,但是永不叙用。
我关注的耿建、臧信、邓鲤、刘建的案子,三日后也有了结果。
在仔细调阅了全部案卷后,寋朗亲自到诏狱,提审颜忠、王平。
寋朗下令把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四人混在十几个囚徒当中,令颜忠、王平二人当堂辨认。不要说从未谋面的耿建、臧信,就连有过一面之缘的邓鲤、刘建,他们都认错了!
寋朗大怒,大刑之下,颜忠、王平二人才说出实情,只是为了减罪,胡乱指证的。
寋朗在奏章中愤然写道:据小臣所查,颜忠、王平二人完全是信口雌黄,诬陷好人。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四人实属冤枉!小臣怀疑颜忠、王平二人是受人指使,蓄意诬陷好人!小臣也怀疑,此前的其他案子,情况也与之类似。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问明真相。否则的话,长此以往,诬告成凤,人人自危,将来如何得了?
看完寋朗的奏报,刘庄冲我微微一笑:“还好那日没和你打赌,不过就算是赌了,我和你的观点也是一样的。明日我要亲自召见寋朗!”
翌日刘庄一如往日早早的上了朝。
我正在殿中看着案宗,墨香进殿道:“皇后,奴婢刚刚得知陛下此刻赶去诏狱了。想必是会释放一些被冤枉的好人。”
“那就好!”只是奸细还没有查到,会不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皇后!”墨香看着四处无人,压低声音道:“奴婢还有个不好的消息,今晨太医院的顾御医病故了。据太御医们说顾御医前不久烧了不少东西。经奴婢私下打听才知道,顾御医有个写出诊轧记的习惯。”
“哦!”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至此为止吧,太医院就不要再调查了!”
“诺!”
直到很晚刘庄才回宫。
“都放了吗?”我迎上刘庄,发现他虽是微微笑着却是难掩眼中的悲伤。
“嗯!”刘庄点点头:“除了颜忠、王平等要犯。”刘庄说着摘下了头上的冠冕,脱下了朝服随手丢在了殿中的矮机上:“陪我走走吧!”
我挽着刘庄的胳膊走向殿外,沿着宫里的小径缓缓的走着。
小路上的宫灯稀少,加上没有月光,就更显的幽暗,好在路熟。
许久刘庄才幽幽道:“我堂堂大汉京师,竟有如此阎罗之地!我低估了刑讯的残酷。你知道吗?我将所有的犯人都提到了诏狱前的空地上,那场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有一大半被打成了残废,不能行走。很多人都是爬着向我喊冤。那些勉强能够行走的,也都是形消骨立,面无人色......”
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放出来就好了!纵使有奸细在其中,再也不能让好人蒙冤了。”
“是我的错,当初我太冲动了。其实一开始我就应该派线人监视这些名单上的人,而不是将他们下狱!”
“你是说释放的人依然被监视着?”
微风拂过,刘庄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罪魁祸首还没找到,怎可大意!情感和理智是不冲突的,如果我早一点采用此法就不会......”
明明知道刘庄说的是对的,我还是不禁的安慰道:“不是的!对待恶人就要如此,至少也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了!再说你不是已经将好人释放了吗?”
幽暗中刘庄止住了脚步:“在你眼里,我怎么做都是好的!母后可是说了要你劝着点我的!纵使有错也是皇后的错了!这么想着我心里就安了,我得调整好身子,继续同他们周旋!不揪出这些祸害誓不罢休!”
“臣妾荣幸之极!”刘庄的话语有戏谑有孩子气更有守疆卫土至死不渝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