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暗许芳心(1 / 1)

“沈老爷和沈姑娘的好意,秦祯心领了,只是怕天色晚了不好行路,还请沈老爷海涵。”秦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秋梨,只想着快些带她回家去,也好让江氏早早的放下心来。

话说到这,沈之航自然也明白了,客套完了就算了,既然秦祯不肯留下,他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沈某便送送秦公子,秦公子请——”

说罢一行人已经出了花厅,沈之航和秦祯走在最前头,秋梨则紧紧跟在秦祯身后。沈如灵也急急跟了过来,眼睛只落在秦祯的背影上,整个人好似要丢了魂似的,跟到了落地插屏那里,随身的丫鬟一把扯住了她:“小姐,人都走了,您就别跟过去了。”

她才不管,一把甩开丫鬟的手,忿忿道:“就你多事,这是我家,我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还用得着你来多嘴多舌。”说罢她裣衽跟到了门口,凑在人后悄悄看秦祯,只觉得一阵脸红心跳,这种从没有过的体验,真是有趣的很。

秦祯和秋梨到了门外,沈之航拱手相送,“他日秦公子若是再到京城去,还请秦公子帮我个忙,替我跟我的一位友人问个好。”

秦祯笑着点头,道:“沈老爷只管吩咐,秦某一定带到。只是不知沈老爷所说的朋友,是何许人?”早知道这个沈之航背后势力之大高深莫测,京城中不少权贵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点联系,他说出这样的话,秦祯并不觉得奇怪。

“沈某的那位友人乃是吏部侍郎李东肃李大人。”沈之航依旧敦厚一笑:“既这么,沈某就先谢过秦公子了。”

殊不知秦祯的心头早已骤然一凉,满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名号来,可是脱口竟然是李东肃。他在京中交好的人不多,唯有这个李东肃为人耿直淡泊,是他为数不多的密友,只是没想到……李东肃竟然也和这个沈之航有所牵连,看来还是小看了他,再往深了想,恐怕他的家底也早就被这个姓沈的摸得一清二楚。至此秦祯已经明白过来,这个沈之航,远远比他想象中更复杂的多,否则他沈家也不可能有如今这样大的气势。

“正好这个李大人和我相识,改日我见了他,一定把沈老爷的话带到。”秦祯淡淡一笑,只是很快这笑意便隐了去。

踅身便要走,只见立在门边的那个看门小厮正瑟瑟发抖,他微微一哂,只听沈之航厉声呵斥那小厮:“你抖什么!”

那小厮立时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心里早就一阵七上八下,眼看着家主亲自把秦祯送出来,他不禁想到方才对秦祯无礼的事来,再一想还收了他的银子……这得罪了贵人,以后还不被整死?

可是他虽怕的要死,嘴上却不敢说实话,只敢结结巴巴道:“是……是门口风太大,小的,小的穿的太薄了……有点冷……”

“还不快滚,也不嫌丢人!”见沈之航面色不虞,管家长生抬腿踢在小厮身上。那小厮吃痛,咬着牙连滚带爬的跑了。秦祯只当没看见,再听沈之航在那连连告罪,他也只是敷衍道:“沈老爷多虑了。眼下确实风大,请老爷快回府吧。秦某这就先回了。”

说罢他拱手,携着秋梨上了马车,等到坐进了车里,他再也按耐不住,视线毫不避忌的落在她身上,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拥在怀里,可是也只敢飞快的握一下她的一双柔荑,继而飞快的拿开,急切问她:“可还好么?真把我急死了。”

秋梨脸上绯红一片,无措的捏着手指,方才恩公那突如其来的一下,真是让她既欢喜又愕然。车里的空间太小,两个人对膝坐着,连对方的鼻息打在脸上的感觉都一清二楚,她窘得不敢抬头,闷声回答他:“其实没什么事,沈家姑娘听说我会绾头发,所以才叫我过府里去侍候了一回。”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可是秦祯却觉得气闷,什么沈家姑娘,无非就是个任性的主儿,思及此,他不禁抱怨道:“若不是看在她爹的面上,我定要狠狠教训她一番,连你都敢欺负的人,真是不要命了!”他是情绪太激动了些,说话的时候也顾不上体面,惹得秋梨一阵心慌意乱,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恩公竟然说出这样的狠话,可见是气糊涂了。

是以她连忙宽慰他:“恩公快别生气了,其实沈家姑娘人很好,并没有为难我。就是前头派人到铺子里找我那一段骇人了些,我也是没防备……”说罢她忽然抬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的问道:“我阿娘,她还好么……走的太匆忙,我阿娘一定担心死了。”说罢她揪住衣襟,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你阿娘一切都好,”说道这秦祯有点心虚,江氏其实被吓得不轻,这会也不知道安生下来了没有,可是不能告诉秋梨,免得又惹她难过,“我已经把你阿娘接到了府上去,咱们一会儿到家了,你好好安慰下你阿娘,她今天确实被唬住了。”

“都怪我……又叫阿娘担心,她的腿还没有完全好,今天我瞧着她的模样,心里真是难受……”秋梨说着便抽噎起来,说不怕还是假的,想起下半晌那一出,她就觉得心有余悸,这会全身已经冒了一层冷汗,身子也不住的打起摆子来。

秦祯见了,心疼的没法,可是不敢贸然动作,只是一点点往她那边靠,先是摸住了她的袖子,虚扶着她的胳膊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这,就没有人会伤你一分一毫,今日这笔帐暂且欠着,日后定要讨回来。”

“不要……我不要恩公给我讨公道,为这点小事不值当的。”秋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拧起眉头,继而无奈的摇头,“咱们别和沈家有牵连就对了。”

“好,我听你的,”秦祯宠溺的看她,看的她眼神躲闪起来。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然像个小猫似的攀上了他的肩头,不管不顾的半靠在他左肩上,两只手扣着他的左臂,俨然一副依赖的模样,他好不容易才忍住心头的狂喜,差一点就要把她笼到怀里去,可是只敢用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她闭了眼,像是很疲倦,又像是很安心,声音很小的同他说话:“我今个才知道,锦茗姑娘没了……”

她的声音极微弱,透着一股伤感,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秦祯一壁心疼,一壁低眉问话:“你说什么?”

秋梨轻轻拂了拂眼睛,觉得双目发酸,却并不见一滴泪落下,想是实在是乏了,根本提不起一点气力来,只是心头觉得堵得慌,“恩公你知道‘茗茶唐’么?锦茗是唐家的姑娘,上一回她到我铺子里绾头发,说要和我做姐妹,我这边还等着还她的钱,可是她人已经没了……那天晚上的宴席,她不小心落了水,救上来的时候人就没了……”

秦祯从来不知道这些消息,只是唐家的事,他多少听说一些,如今见秋梨怏怏的,看似是和这位唐家姑娘有些情谊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轻声道:“生离死别,乃是不可控制的,逝者已矣,我们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的日子,眼前的人,你说是不是?”

她没有答话,只是把脸贴在他臂上,唯有这样才觉得安心,才觉得心里有着落,她是太疯狂了,竟然暗地里肖想着恩公,可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人生在世,倘若不及时去遵循自己的心去做些想做的事情,恐怕眨眼就没机会了,就像锦茗姑娘一样。是了,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她都要试一试,哪怕撞的头破血流,总强过后悔一辈子。

“恩公,你有小字么?”秋梨闭上眼,安静的像是睡着了,连说话都像是在呓语。

车里的光线很弱,秦祯低头看着她无瑕的玉面,玲珑细腻的五官,让人忍不住心旌摇动,他顿了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褀郎。”说罢他也觉得面红耳赤,这样的称呼,已经许久不曾被人提起,若不是今日秋梨突然问起,他想是再也用不上了。

“褀郎。”秋梨依旧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已经情不自禁的翘起来,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便叫你褀郎,有人的时候,我再喊你恩公……褀郎……你愿意么?”

哪里会不愿意?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提议,真是喜从天降一般,让他无所适从,根本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何变得这样快,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思及此,他又觉得隐忧,小声唤她:“雪香,我当然愿意,只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秋梨不解其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他,继而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又是这样,不过这个原因对于秦祯来说也不重要了,只要能明白她的心意就好,其他的,只当是过眼云烟,他这一生的执念,便有了寄托。

马车已经到了秦府的大门,秦祯扶她下车,春荣已经在门外巴望了许久,见到二人相携回来,先是一愣,继而扑通一声伏在地上哀嚎:“公子,秋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小的可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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