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愈挫愈勇(1 / 1)

秦祯低眉看着她素白的手指上捏着的银票,大大的元宝印章刻在银票正中央,红色的印泥和她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犹豫着看她,那目光里全是潋滟的星辰,略一迟蹬,他就笑着接过她的银票,不过只拿了一张,“安陵县的房子不算贵,一百两就绰绰有余了,剩下的那一张,你们好生留着,日后用得着。”

秋梨的指尖摩挲了好几下银票,最后还是乖乖听话收了起来,“那便谢过恩公,是我们拖累你了。说起来恩公你也是刚到安陵县,碰上我们这样的,也算您太倒霉了。”

哪里是倒霉了?秦祯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好,不仅如此,反而觉得每天能见到她是一件难以言表的乐事,安陵县不大不小的地界,有了她,才觉得不陌生。

更难得的是,她信任他,把他当作一个可接近的人,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本来早就有了准备,这样一来,顺水推舟的事情,只等着过稳妥日子了。

他把银票收好,递给她一个蟹黄包,“尝尝看,听说这东西金贵的很。放宽心,你托我的事情,我一定办好。”复又转身问春荣,“老宅子的事情可办妥了么?”

秋梨怯怯接过他手里的包子,那股诱人的味道让人觉得愉悦,她笑着咬上一口,眉眼都弯起来,入口浓香,恰似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抬头看他和春荣交待些事情,她便自顾自取了包子给江氏,母女俩用完了早饭,终于不再打饥荒,江氏面皮薄,三番五次的受着秦祯的关照,她这会更感叹情谊的价值,好在当年结交了温汝澜,虽然遭遇着千万种不幸,可是绝处逢生,倒教她又寻到一个良善的人。

秦祯那厢和春荣说完话,再转头看秋梨,她脸上的阴云除了多半,想来是个不记仇的人,这会已经自我排解好了,“你们的难处不说我我也知道,”秦祯眼角的余光瞥向院子,他以为倘若冯氏是个机灵的人,就要想方设法留住她们母女才对,看来是他算错了,撒出去那么多银两,权当是买个教训,有些人,真是不值得相与。

时间也过去的差不多了,秋梨看着外头阴恻恻的天色,催促他:“恩公,我瞅着这天色是要下雪了,你们快趁着天儿好走罢,省的落了雪,又冷路又滑。”

秦祯点头,她客气的很,想的也总是周到,他总是不想拂了她的心意,笑着道好,“你们好生照顾自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只管找我就好。下了雪天冷,你们别冻着了。明早我必然带着好消息来。”

他虽然长着一双剑目,却不叫人觉得可怕,反而赏心悦目的紧,清泉一般的眸子,亮的摄人心魄,秋梨看着他退到了门外,也失魂的跟了出去,道了好几声恩公慢走,看到他白色的鹤氅灌了风,袍角飞起,他在风口里回头看她,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她越发觉得感激,直到他点点头上了车,她才觉得眼眶热的难受,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依赖一个人,恨不得把所有的难过都交给他?秋梨不知道,慢慢把心沉到谷底,踢踏着回了房门。

江氏招她坐在床头,看她一张粉面越发的精致,人面桃花不说,那眉,那眼,都漂亮的不像话,她的宝贝女儿,已经是个婷婷玉立的娇人了。她既开心又惆怅,儿女大了,便让她多了心事,这几日里她仔细观察,秦祯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不可言传的意味,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说起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可是难保这秦祯不是个绣花枕头,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她不得不防着他,可还是不得不仰仗着他。

她叹气,觉得头疼,想到当年在秦府和温汝澜一起纳鞋底的时的场景,汝澜的绣工好,她按她的花样子做鞋,两个人说说笑笑,也算是一段静好的岁月,时过境迁,十来年不见面,也不知道汝澜可还记得和她的约定。

这样的心思自然不能告诉秋梨,她做母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孩子的心事,秋梨是个心思澄澈的人,根本没想到过这些,她也不想搅了她的烂漫,走一步看一步罢。

这样到了下半晌,那个顺路去庐州送信的马夫回来了,粗犷的大汉,满脸都是胡子,踏着大步子站在而房门口哟喝:“老刘,你让送的信我送到啦!恩主如今在何处?”

刘花匠闻声蹒跚着出门迎他,把他招呼到院子里坐下,他接过大碗牛饮一通才擦了嘴道:“俺们还没进家门呢,就先到你家来报信了,”大汉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笺来,“这是那家人给的回信,老刘啊,你是不知道,那人家的富贵真是想都不敢想,高门大院,一条街面上全是他家的铺子,一爿接着一爿,让人看的眼晕,我进一家铺子要找他们当家的,那伙计横的很,嫌俺身上有味,你说,有钱人咋那么多讲究?”

秋梨站在耳房里偷偷打量他,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在庐州的见闻,她阿娘的娘家,富贵自是不消说,几百年的香粉世家了,生意做到了关外,连外藩的人都知道。他们究竟攒下了多少基业,恐怕连她那几个舅舅都算不清楚。秋梨往常只是每年回去一两次,那样的大家子,她见识了也体验了,只是让人觉得不自在,若不是有外祖父外祖母,她恐怕不想进那样的宅院里去,所以自从外祖父外祖母过世,她也就不再去庐州了。

如今听马夫说起来那头的盛况,真个是梦一场,这些与自己又有何干呢?她蒙着面巾出了门,在刘花匠面前站定,“辛苦刘大爷,辛苦这位大伯送信。”

听到她软糯糯的声音,刘花匠忙把信递给她,“这是庐州来的书信。小姐收好。”

那马夫闻言也打量她,一身藕色的袄子,系着一条素色的襦裙,虽然蒙着面巾看不清楚脸,只是这通身的气质已经让人将她和常人分别开来。马夫忙不迭的向她道好,还从怀里摸出了两贯铜钱来,她诧异的接过,只听马夫开口道:“这位就是秋家小姐吧?我见你去过花田。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他是个爽快人,大笑几声又说道:“这两贯钱是收信的一个夫人给我的,说是让我捎给小姐的喝茶钱。”

“那夫人是什么相貌?”秋梨瞥了一眼手里的两贯钱,暗暗有点丧气,出手这样‘阔气’的人,想来除了那一位,也没有旁人了吧?

果不其然,那马夫道:“是个大脸盘小眼睛的妇人,四十上下,脸上红红的,腕上套了四五个金镯子,通身可气派啦!”

是了,是那个大舅母,也是江家的主母。她几个舅舅要么是不务正业,要么是闲云野鹤的,硕大的家业,全落在她大舅母一个女人头上,好在她是个精明的人,精打细算的功夫当数一流。只是抠门的紧,也专横的紧,她垂着嘴角掂了掂手里的钱,能给两贯喝茶钱也不错了。

“劳烦了大伯给我们送信,这贯钱您手下罢。”她取了一贯递给马夫,推脱了好半天,他终于收了,信送到了,他也就没什么事了,笑呵呵和刘花匠打个招呼就起身走了。

秋梨想了想,把另一贯钱塞给了刘花匠,“刘大爷,这几日全仰仗着你们照料,这贯钱您拿着买壶好酒喝。”看到刘花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神色,她又道:“刘大爷,不说旁的,您愿意收留我们,就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了。过不了多久,我和阿娘就走了,怕到时候着急来不及,这会先提前跟您道个谢。”

她说话欠了欠身就走,进了房门便撕开了信,一口气读完,心也凉了半截,虽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还是觉得伤心,她哭丧着脸把信塞给江氏,“阿娘,没辙了,我就知道那个厉害的大舅母不会管我们的。”

江氏也接了信,越读越心酸,看了看那落款,她欲哭无泪道:“真见识了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这会子咱们倒成了拖油瓶,谁也不待见我们,说什么生意周转不过来,说什么宅子地方小,我呆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自己能不知道么?单我那小阁楼,便宽敞的可以住下我们母女,可见是他们嫌弃我们。”

“阿娘别生气了,反正也没报什么希望么,若是舅舅们同意接我们回去那是皆大欢喜,要是不接,于理我们也没什么好怨的,总归是旁人的基业,我们哪有只张着嘴等饭的道理?”秋梨一壁收拾包袱,一壁抬眼瞧江氏,“眼下只有一条路子,就是咱们自立门户,叫那些瞧不起咱们的、落井下石的人看看,咱们也不是随意给人搓扁了捏圆了的。”

她既是鼓励江氏,也是在给自己信心,这个时候,一点都不能乱,也一点都不能灰心,天助自助者,她们要是就此在自暴自弃了,就什么指望都没了,与其想着依靠旁人,还不如自力更生,其实她也有了打算,只是还没完全成型,只等着有了‘新家’,再付诸实践。

江氏看她斗志昂扬的样子,也颇慰藉,把信揉成一团扔进了碳盆里,火星一蹿,火舌一下子就把信笺舔了个干净,徒增烦恼的东西,不如弃而远之。

本来她们带的东西就不多,收拾下来也只有两个小布包,秋梨看着收拾出来的细软,长舒了一口气,常说老天总喜欢把人逼到绝境,再绝处逢生,置之死地而后生么?只要留着一丝骨气在,又何愁出路?

只等着夜尽天明,熬出希望来,也熬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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