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地狱谷的一男一女是苗运昌都不认识的,不是和平村的居民。没想到男的是中国人,女的却是日本人。
樱花舞子流产了,那是一个血肉模糊不成形的胎儿。她对苗运昌讲述着有关外面的事情以及她的亲身经历,苗运昌也对樱花舞讲述着有关属于自己的故事,两个人坦诚相待,没有秘密可言。
苗运昌知道了这几年里和平村所发生的事情,他还特意询问过:“村里是否来过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长得跟梅香一样?”
“没有,他们是什么人?”
“我的朋友!”苗运昌的语气很沉重,他不知道鞠振啸和鞠子薰这爷孙俩这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发生了什么,他们还好吗?子薰该是出落成一个美少女了。
樱花舞子还问起了:“苗大哥,在去年有一个年经男子也——?”
“他我不认识,掉下来就被摔死了,我还——”
“他就是我的恋人犬养三郎,他的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吗?”
苗运昌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项链来,带着一个鸡心坠子,说:“这个是我从他身上找到的。”
“那个坠子是可以打开的。”
苗运昌就把坠子打开了,里面有一张小照片,是樱花舞子。没想到这个小东西里面也能藏着秘密,他没想过,他拿到樱花舞子面前给她看。
樱花舞子就流下了泪来。
苗运昌就把项链放到了她的手里。
樱花舞子的两只手不好使,苗运昌已经是可以咀嚼了野果嘴对嘴来喂她的了。
“别再让我浪费了,食物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你要坚强的活下去,等将来有机会会有人救你出去的,你是有希望的,不像我,我——”
“你也有希望的,坚强些。为了活着,现在我连人肉都敢吃了!”
“在这么深的地方生火,会容易引起缺氧,很危险的。”
“这个我知道,所以不敢生大火,另外这里面积大,又有水,通风好,小心就会没事的。我现在有时钻木敢火,是希望外面有人看到冒烟来救我出去,可惜落下来的木棒树枝并不多!”这基本的自然常识苗运昌懂得。
“我怕是不行了!我遇见了你,才懂得珍惜生命,可是——”
“你要活下去,有你陪伴,我才不会继续承受这里的孤独寂寞!不要抛下我,不要离开我。舞子,算我求你了!”
“运昌君,抛下你,离开你,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死了,我的肉你可以——就当是我为日本人对中国人的赎罪吧!我死了后,希望魂魄能够回到了我的国家——我的家乡!”
“你不能死,我——”
“能在我死——死前遇到你,是我人生美满的一——一个结局,该是——该是无——无憾了!”樱花舞子艰难地说到这里,她连连咳嗽了几声,嘴里吐出来一口鲜血,身体抽搐了起来。
“舞子!舞子!”苗运昌焦急地叫着,给她擦血。
“运昌,让我——让我摸——摸你的——脸,好不好?我——”
苗运昌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樱花舞子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了美丽的笑容,她又歪头看了下手里的项链。
“祝——你——好——运!保——重!”
她断断续续说完,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个年轻漂亮的日本女子就这样在中国的土地上结束了她凄美的一生!
樱花舞子顽强的活了三天三夜,她的伤太重了,五脏六腑皆伤。
苗运昌从没在吴荷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可这次却哭了。
“你没有罪恶,没有背叛你的大日本天皇陛下。你的不幸,应该去找发生侵略战争的罪魁祸首们报仇的!”他喃喃地说着,抱紧了樱花舞子的尸体。
这一抱,他就在那张熊皮上抱了樱花舞子的尸体一天一夜,然后才把她埋葬成了一座坟墓。
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孤寂依然是在陪伴着他这个囚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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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焦恒和樱花子被抛进“地狱谷”之后,村里一些男人开始变得茫然若失了,樱花子的话使之羞愧不安,赌和嫖向来是一些男人的两大爱好,却以残忍的杀戮方式给剥夺了。村子里恢复了以前的安宁,一些女人在“大快人心”中再不会为自己学坏的男人操心了,一些比较“安份守己”的男人为不良风气得以净化而庆祝。可是土匪和日寇却成了目前始终不可摆脱的梦魇,被忧虑与恐惧所困绕着。
人们无法预知未来如何!
两年里来,焦恒和花蕊用赌博和卖淫敛财颇丰,伍老太爷派伍龙带人去城里找龙年耀用这钱又买了十条枪,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二人从事着世界上让某些存有叛逆心理的两项事业,乐此不疲,一是赌二是娼。赌在多数时靠的是运气,娼却是旱涝保收的,虽被人唾弃但却不需要投资的,只要是年轻,有一张好脸蛋儿和好身段,具备这三个条件就是拥有了资本,其存在的风险也有三,就是被抓被骂被罚。
李思恩身置又赌又嫖间倒也不染指这两种事,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作风了。只是为了贪图焦恒赏赐的小恩小惠便宜,是个为利失德的人。
在这段期间里,男女间那种讳疾忌医、羞于启齿的梅毒病仍在肆意蔓延着,这种风流病是对人类的惩罚!就是吃药治疗,短时间内也无法见效痊愈。
一天常发和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摸鱼时,被一把刀子刺穿脚。柳杏梅去孟家看时,竟然发现是她要刺杀朱乐时丢在河里的那把刀子。
“婶儿,这刀子我看是振坤叔常用它给猎物扒皮的那把。”
“怎么会呢?”当时柳杏梅有点儿慌乱了。
“这刀子我是见过的,认识。”
“噢!也许是他钓鱼时丢了的,有时间没见到了。”柳杏梅只好撒谎搪塞,丢在河里的刀子能扎了常发的脚得见天日,也是件很是不可思议的事了!
“真是巧了,偏偏就扎着我孙子的脚了!”孟老太太说。
“待会儿我回去取几个鸡蛋来,你好好养伤,千万别感染了。”柳杏梅突然间觉得很尴尬。
“跟一个孩子还客气个啥,养两天就好了,就是拄个棍儿也不耽误上学的。”李艳萍说。
常发笑着说:“不用拄棍儿,豁子嘴他们说上学放学要背着我的。”
孟万鹏愠怒地说:“看你还淘气不,没病找灾,偷着又去河里玩了,就不怕被大蠎蛇把你吃了?说你多少遍了也没个记性,跟猪一样记吃不记打!还用人背你,功劳不小啊!麻烦别人,我看是惯得你,我看谁敢背你!”
孟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他都扎脚了,你就别天天跟审贼一样训他了,跟你不是他亲爹一样!”
“娘,就你宠着惯着,这惯子如杀子!教育孩子得该训就训该打就打,没有点儿规矩怎么能行,不然出息不成好孩子的!”
“你就知道不是训就是打,他可是孟家的独苗,还让他传宗接代呢,等有了媳妇就好了!”
李艳萍笑着说:“看见没,这当奶奶的就是疼孙子,当爹娘的也打不得骂不得。”
常发顽皮地吐了下舌头,说:“也不知道振坤叔啥时候能回来,我还要跟他学武呢?!”
柳杏梅说:“这谁也说不准!”
李艳萍说:“杏梅,既然这刀子是你们的,你就拿回去吧,用着时也方便。”
柳杏梅说:“我回去把剩点儿云南白药拿来,是姬婕妤用剩下的,那是伍老太爷派人送来给婕妤姐治伤的,抹了药伤就好得快。”
“那真是太好了,我跟你去拿吧!”
孟万鹏叹息一声说:“这眼看着就快要收秋了,他多少也能帮忙干些的,这可好!”
柳杏梅笑着对常发说:“都是大小伙子了,干活能顶大人的。都说懒人有懒福,可也不能扎了脚逃避干活的。”
常发就嘿嘿笑了。
孟老太太嘟囔了句:“谁还愿意扎脚是咋的?还不是怪振坤惹的麻烦!”
柳杏梅没有理睬有点儿胡搅蛮缠的孟老太太。
“娘,他婶子这是说玩笑话呢,你怎么听不出来?真是要老糊涂了!”孟万鹏责备娘的同时对柳杏梅抱有歉意。
李艳萍就跟着柳杏梅回去去取,在大门外看见梅香来了。
“大娘,婶儿。”梅香礼貌地低低叫了声。
“常发在河里脚被刀子扎了,嫂子跟我回去取那云南白药。”柳杏梅脸上带着几丝不自然的笑容。
梅香看着柳杏梅手里拿着的那把刀子,心里就是一惊,这刀子也是她认识的,曾经见过柳杏梅用来给兔子扒皮,又在河里诱惑朱乐想用它谋杀朱乐的,没想到掉到了河里现在又被常发无意之中捡回来了,世上真就有这么巧的事!
“脚被扎啥样?”她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不碍事,上了药养几天就会好了。”李艳萍说。
自从梅香拒绝了与常发的婚事后,双方见面都会觉得有些不自然的。可梅香要天天来跟柳杏梅作伴,这样的邻居也是避不开的。
一个失去快乐的少女,在别人面前也要强作欢颜的。
李艳萍进屋拿了药就走了。
柳杏梅和梅香把她送出来后又回到了屋。
柳杏梅善于察言观色,她见梅香脸色不好,就问:“你有事吗?”
“姐!我——”梅香突然哭了。
柳杏梅一惊,忙问:“别哭,出了什么事了?”
“我——我——”梅香支支吾吾了起来。
“别急,慢慢说。”
“我——我——我好像是怀孕了!”梅香说出这石破惊天的话,就一头扑进了柳杏梅的怀里。
“不——不会吧?!”这也是柳杏梅一直担心的心,近日来她也发现梅香有点儿不对劲儿。
“月事没来,有时还恶心。要真是的话,这可咋办?我——我——没法活了!”
“你先别着急,也许不是呢!也许是身体哪儿不合适,过两天就好了。”柳杏梅虽说没有亲身怀孕的经历,但作为一个女人,对这方面的知识还是有的。柳香被朱乐性侵已过一个多月了,出现这种情况,可能真的是怀孕了!
“姐,我害怕!”
“别怕,有姐呢!想办法,想办法,想——”柳杏梅拍着梅香肩膀,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这真是棘手的事!
“还能有啥办法?”
“找蓝蒂,找杨旭,不行,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想办法。”
蓝蒂是接生婆,杨旭是土郎中,两个人大概搭脉就能知道是怀孕没怀孕了,可是不能找这两个人,一个没出阁的黄花大姑娘,要被诊断出是怀孕了,这种不愿让人知道的私密事还不是得暴露了,梅香就真的是没脸再活着了!
梅香在嘤嘤哭泣,等柳杏梅拿主意。
柳杏梅想了想决定地说:“这事宜早不宜迟,明天我就带你到城里找大夫检查,咱俩骑马去,早上去下午也回来了。没怀孕就更好了,要是——要是真的怀孕了,也好抓两副打胎药。”
“进城是要良民证的。”
“到时候想办法,抓这种药也不能托别人去。”
“可我——我怎么朝娘要钱呢?她要是问起我要钱干什么可——”
“我有钱,不用你,这事就这么定了。”
柳杏梅开始安慰起了梅香,解劝她要想开些,天无绝人之路。
梅香也只好答应了,除此之外没别的好办法。
“小矬子,你给我等着,我非杀了你不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可柳杏梅还没想出该怎么才能杀了朱乐,因为朱乐时时刻刻都是处于防备状态,没有好的理由直接要了他的命。
那个马志图还找媒人向梅香求婚了呢,也被梅香给拒绝了,一个姑娘出了这种不幸的事,怎能再和别人订婚,另外她还在暗恋着老师陶振宗的。
柳杏梅在想:梅香只被朱乐性侵犯了一次,竟然像是就珠胎暗结了,而她跟了陶振坤都结婚这么久了,恨不能没让他把身子掏空了,那些人类的种子也没在她的体内发芽生根!她又怨天尤人地想: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