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难道说这只是天大的误会?
老天爷也太会和人开玩笑了!
误会却能给人带来终身的遗憾!
陶其盛无法承认和相信这一点,这对他而言真是太残酷了!
多年里来自己被折磨的仅仅是误会所造成的!
完全是误会,错过了夫妻间最重要的东西,命运开的这种玩笑也真是太残忍了!
完全是怀疑产生了犹豫,他没有及时出现,要是他在庄稼地里出现了,岂不也就阻止晚上他爹在美**惑下被迷乱了心志?那样还能上演这人生的一场悲剧吗?!
对他爹的误解导至了可以说是冤死——这一刻,他幡然醒悟,却悔恨交加!
邱兰芝流下泪来继续说:“不,你让我说清楚,发生了这种可耻的事,同在一个屋檐下,将来我们三个人还怎么相处,怎么生活在一起。对于他的突然离家出走,我也感到意外,也知道他为自己做错的事感觉愧疚,所以才打着出去打工的幌子掩人耳目,这些年一去不归,那是羞于回来了!”
陶其盛沉默不语,可是他心里在想:等自己死后,要到阴曹地府向爹赔罪!
邱兰芝仍在抽泣中说:“见他不在家了,我才放下了心来,为了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所以我隐瞒当年的事情!其盛,他多年里没有了女人,一时冲动做出了傻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
“求你别说了,你的话是在剜我的心头肉啊!”陶其盛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扑漱漱流着,那可是一个坚强的男人眼泪啊!
这次,抡到邱兰芝在为他擦泪了。
“你是个轻易不会掉泪的人,可这回却——?”
“这也许是我仅存的眼泪了!”陶其盛眨巴了几下泪水朦胧的眼睛,清瘦的脸颊上扯起了几丝很难捕捉的苦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愿意在别人面前流泪呢?可他的眼泪在背地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偷偷地流过多少次了。他的心事,他的心痛,有谁知道?!
在这些年里来,本以为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匆匆岁月会将一切的不如意打磨光滑的,不会再有刺痛心灵的棱角,可拒绝不了的回忆每一次却俨然是个狰狞怪兽肆虐地以锋利齿爪把他的五脏六腑撕扯的支离破碎鲜血淋漓,是肮脏的人类龌龊的的贪欲把这个本该算是幸福的家庭给毁灭,而出现在别人眼里的幸福只是虚假的表象!
“这辈子,我真的是没见到过你的几次掉眼泪。”
“那是因为我的眼泪是藏在心里的,眼泪是能证明一个人脆弱的东西!”
“现在我才知道,不仅是这病让你感受到了苦,相比之下,而是这么多年来你的心在承受的苦,那是一份怎样的煎熬呀?!”
“你不是也一样吗?!”
“是啊,我们就是一对苦命的鸳鸯,是伦理道德下的殉葬品!”
“像这种人世间最悲哀的不幸事情,却摊在了我们的头上了!”
“这就是命里注定的,我们逃避不了!”
“那你原谅他了吗?”
“错已经是错了,事到如今,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想想看,他这辈子也是不容易呀,早早的失去了妻子,又辛辛苦苦把你们三个拉扯成人,现在的姐姐和妹妹她俩过得也不错。人这辈子,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人是不该忘记养育之恩的!不管在外面挣到钱还是没挣到钱,这些年了,只要是平安无事,那么也该回来了。”
“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能这么想,谢谢!可惜的是,他真的永远也回不来了!”陶其盛显得很激动。
“为啥?你知道?”邱兰芝惊疑道。
“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山里的那个天坑里!”
“天坑?”邱兰芝愣怔了一刹那,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柳杏梅在她耳边偷偷说的那个神秘“屄坑”。
“他没有做异乡的孤魂野鬼!”
“怎么会这样呢?”
“实话说了吧。那次我一个人进山林里,就是想再见他也许是最后一面。自从二十年前我看到了你俩在庄稼地里的那一幕,和夜里我偷着进院在窗外偷听到——那天我忍不住把这事挑明了,他追悔莫及,在我面前发誓证明你是清白的,说要到山林里与禽兽为伍去了,以此来惩罚自己。这些年来,其实他就在离我们的不远处!因为我始终不肯相信他的解释,这样一来,也等于是我逼死了他,我——我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呀!”
邱兰芝心里一阵抽搐地疼痛,原来如此,这种真相大白竟给了她强烈的震撼。以前她提心吊胆地日夜担心着公公有一天会突然重新出现在这个家里,那样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是如何面对!而这种讳莫如深的守口如瓶,竟然就隐瞒的一过就是二十多年!她长叹了一声,擦了把流下的泪说:
“事情已经出了,你也就往宽处想吧。无论如何,他也是给了你生命的父亲,也是我的公公。要不要找人手帮忙,把他的尸体打捞上来,好埋葬?”
“这事我早就想过了,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也就没脸入陶家的坟地了。也许,那个天坑就是他命里注定的归宿,就让他安息在那里吧!不是我们没有孝心,如果惊动了别人,该怎么解释呢?他的死因能说出口吗?都离家这么多年了,现在突然说他死在了那里,就是编瞎话来蒙骗别人,相信这种瞎话是谁也编造不出来的,到时候真是难圆其说!”
“你说的也是啊!”
“只能是这样了!”
两个人在一种说不出的悲痛里沉默了下。
陶其盛问:“你相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吗?”
邱兰芝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却是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相信这话,除非他们不是恩爱的夫妻!这个家就是树林,我俩就是这树林里的两只鸟,生要生在一起,死要死在一起,不离不弃!”
陶其盛怦然心动了一下,哽咽地问了句:“那——那——我们恩爱吗?”
“你说呢?”
“如果我们恩爱,可我却欠你的太多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别说这话了。”
“这辈子我补偿不你了,那就等来生吧!”
“你相信会有来生吗?”
“我——”
“谁都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来生,那就啥也别说了!其盛哥,你还想不想看我给你跳舞?”
“想看。”
“那我就跳给你看。”
邱兰芝就下了地,打开柜子取出了她珍藏的一套朝鲜族服饰,那也是她的嫁衣。在换好后,她就光着脚丫在地上手舞足蹈了起来,她没有唱歌,大概是怕惊吵了西屋里的两个孩子。
陶其盛躺在那里侧仰着头,在朦胧的灯光下,让他好似觉得当年的那只可爱的蝴蝶再次飞进了自己的眼帘,那身材依然曼妙,那姿态依然优美,好像流逝的岁月里并没有吞噬和蜕变一个典雅女性的原有稚气。尘封的回忆之门被再次打开了,让他欣然走进里面欣赏着曾经美好的情景。
抚今追昔,曾几何时,曾经的美丽红颜,现在的徐娘半老,虽说有着对比上的差距,可在爱她的人眼里看来,只能是面对无情岁月里留下的沧桑以一声无奈何地叹息跌落进心坎儿里!
从前的妙龄妩媚少女,让很多男人只要是看上一眼,就会让很多男人惦记而又遗憾一生的!
泪水在陶其盛的脸上恣意地流淌着,流下的是脸颊,却为何让他感受到的像是又流进了心里?可心里的悲痛与绝望是这泪水又无法洗刷去的!
命要不在,心也会随着死去。
思索他这一生,该是属于平凡的,也从没有辉煌过,跟许许多多平头百姓一样,循规蹈矩地过着吃喝拉撒睡的日子,没有任何伟大的理想与奢望,只求个平安温饱就心满意足了,可为何却要在这平凡没有辉煌过的生命里要遭遇到不平凡又不辉煌的事情?难道说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儿!
视线模糊的他看着地上翩翩起舞的妻子,或许会成为他离开人世间最后留下的美好记忆!
在痛心疾首下,他喃喃道: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田也空,地也空,换过多少主人翁。
名也空,利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就在这时,他忽觉裆里那怪物又开始在迅速膨胀了起来,带来的依然是有着欲要胀裂之痛。
他咬紧了牙关要想强忍住,可额头上的虚汗却又冒了出来。
这该死的胀屌痧,像是在朝他索命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