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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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尔敏擦拭眼角沁出的泪水,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我不需要什么平安符!”

一件素白的长袍宽松的套在阿木沙礼身上,门莹瑟瑟地站在一侧伸手扶着弱不禁风的主子。

因为太瘦,长袍穿在身上显得很不合身,犹如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阿木沙礼的脸色如同长袍一样惨白无色,只是那双眸瞳中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尖锐,犹如一柄出鞘的刀子一般,随时会割破对方的咽喉。

色尔敏被那样锐利的目光一刺,下意识地便往后缩。

莽古济怒气冲冲地指向门莹:“格格身子不好,你却带着她四处乱跑……”

门莹扑通一声跪倒,也不管膝盖下跪的是道门槛,双膝重重磕在了门槛上,她不敢呼痛,忍痛颤声道:“奴才知错,求福晋恕罪!”

莽古济对阿木沙礼缓了语气,颇有些无奈地道:“回去吧,好好养病。”

“我没病。”她的语速不徐不疾,“额涅知道的,我这根本不是病……”

“不是病是什么?!”莽古济厉声大喝,“你是成心想要气死我是不是?”

“女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真是越来越……”

眼看着母女俩争吵越来越激烈,而有些话题已不方便当人面提及。色尔敏察言观色,利落地走向门边,出门时顺手将门莹一并支走。

色尔敏和门莹出门后,很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留下了争吵不休的母女俩。

“女儿让额涅失望了。”阿木沙礼语气冷清,却一点妥协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我宁可死,也不需要依靠别人所谓的愧疚之心来当平安符,那不是平安符,额涅。那是催命符,让我日日夜夜面对着仇人,承受不堪,那对我而言,是成千上万倍的肆意凌|辱!额涅,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总有一日,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杀了他!”

她语气中的森然决绝,令莽古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那满腔的恨意弥漫着全身,从那双乌黑的瞳仁中喷发出来。

莽古济失神地望着女儿,无语凝咽。

“额涅……”她缓缓跪倒,双膝着地,“女儿求额涅,不要将我嫁给伤害过我的凶徒……”

莽古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额涅!”她磕头,额头砰的声砸在地砖上。

“那你想怎样?”莽古济哭道,“你起来!你起来!”

“额涅!”再一次砰声响起。

“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想嫁岳托,难道就真愿意嫁给国欢吗?”

磕头的动作停顿了下,她似乎在思量,在犹豫。然而瞬息过后,第三下磕头声依旧重重的响起:“求额涅成全!”

“好!好!好!”莽古济连说了三个“好”字,似失望,似悲鸣,似无奈,似尘埃落定,如释重负,“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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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将来别后悔,只愿你今后不要对我说,悔不当初……阿木沙礼,这世上的女子,择婿如同第二次投胎,你既要自己拿主意,我答应了你,你以后若是再要后悔,额涅可帮不了你!”

“女儿……不悔。”

莽古济擦干眼泪,叹气道:“好,我既依了你这门亲事,那你也得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许闹绝食,你寻死的时候也该考虑一下我们父母的心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不是在作践自己的身子,是在践踏父母的心。”

阿木沙礼点点头,心想如果只是这件事倒是可以答应的。

只是没想到莽古济继续说道:“所以,你就不要千方百计折腾着想把孩子给打下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拿肚子撞桌角,又经常站在炕上使劲往下跳……”

阿木沙礼面色一变,本就素白的脸色愈发不见一丝血色。

“医士们都已经说过了,你身子弱,若是强行堕胎,必累及母体,到时候大出血,萨满众神都救不了你!你既答应了不会伤害自己,便不许再闹腾。”

“我……”她张嘴欲辩驳。

莽古济打断她道:“额涅不是舍不得这个孽种,真的是为你考虑,听额涅的话,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做处理,你要相信额涅,额涅是不会伤害你的,额涅……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额涅!”阿木沙礼动容,扑到莽古济怀中失声恸哭。

莽古济抚摸着女儿干枯的头发,眼泪簌簌落在她的发间:“不哭!你待产这段日子对外就只称病,等你生完,额涅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一定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额涅!”

“这段时日你多观察文清和门莹那两个丫头,如果觉得可靠,就一并带到夫家去。她们是我给你挑来固宠用的,你且当她们是个玩意儿,不要因为国欢宠幸她们跟国欢闹别扭。额涅以前一直把你当小女孩养,很多为人|妻子的事都没有教过你,额涅真怕来不及教你。额涅,更怕你不给额涅这个教导你的机会……你可知你这些时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作践自己,额涅有多心疼……”

莽古济泣不成声。

阿木沙礼伏在她肩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莽古济的肩头,很快便渗到衣料中去。

“是的,额涅。”她缓缓地说,“是女儿不孝,让阿玛和额涅担心了……”她的双眼没有焦距,似乎在看着窗棂。那外糊的高丽纸被油灯熏得一角已微微泛黄,一只飞蛾正围绕在油灯边上不停的飞舞。飞蛾晃动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萦萦绕绕,像根蔓藤似得缠绕进人的心底。

“兹”的声,飞蛾坠落,窗纸上飘起一缕袅绕的线。

落在炕桌上的,变成一团火光的飞蛾瞬间便被焚烧殆尽,变成一团黑漆漆的焦炭。

青烟袅袅,她望着窗纸上的那个袅绕的线慢慢变成一条笔直的直线,鼻音微重,口齿却依旧清晰地念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一字一顿,语速缓慢。

她说的是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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