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栅内弥漫的浓烟味直到破晓时分尚未散去丫头撩开门帘子孙带往西厢房内探了探头却沒有迈进腿去
厢房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床上七横八竖地滚叠着两团人影门帘掀起的那一刻酒味混杂着汗臭味扑鼻而來倒把室外的烟味给冲淡了
孙带用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退了出來
伺候济尔哈朗的丫头察言观色急忙解释道:“六爷和岳托阿哥喝醉了贝勒爷昨晚点将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他们就给一起送回來了”
“谁送回來的”
“是额尔德尼巴克什和达海……”
孙带眼睛眨了眨:“嗯知道了”
退到明间里用了些早点又叫仆妇去灶上取了些点心装上她亲自拎着食盒也沒让奴才跟着一个人出了屋子
木栅里很是脏乱垃圾遍地昨晚上疯狂喧嚣的痕迹随处可循她深吸了口气在淡淡烟熏气息中慢慢往司文翰走去
???
司文翰的大门洞开着房内额尔德尼与达海正在下围棋两人坐在炕头上各执一子额尔德尼略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门外张望
过得片刻门口脚步匆匆果有一青衣男子疾步而至闪身进得门后便急忙伸手去关门
达海笑道:“不若就这么开着反而便宜”
那男子扶着门板见门前视野开阔若有人來果然反而透过门户先落入了眼里比关上门戒备更省心不由哂然:“还是达海心细”当真将门扉仍旧开着
额尔德尼扔了手中棋子叹道:“乌巴泰來了就好这棋暂时不下了”
达海不依道:“您这是借机耍赖呢”
额尔德尼抬头欲敲他脑门达海笑着避过
乌巴泰的神情却沒他俩这般轻松走到炕边坐下长吁口气:“昨儿的事两位如何看”
达海手指间把玩着棋子不做声
额尔德尼道:“武官的事与我等文官有何干系”
乌巴泰瞪眼:“我这可真沒心思开玩笑呀你俩不着急呀我一晚上沒睡好嘴上都快起泡了”
达海嗤地一笑
额尔德尼道:“急什么这不都挺顺利的吗”
乌巴泰急道:“哪里顺利阿尔哈图土门可是被指派留守监国了”
达海笑道:“按天朝制这就是御驾亲征太子监国沒什么不对的”
额尔德尼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不由恍惚起來:“我们到底是女真人不是汉人留守监国什么的说的是好听可哪有出去杀敌获利实在阿尔哈图土门不满意淑勒贝勒这个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达海闲闲地说:“那就把太子储位让出來能者居之我看古英巴图鲁就挺好的看他平时的为人让他留守赫图阿拉他必然是肯的”
额尔德尼忽而笑道:“你懂什么别的事或许肯的但关乎到攻打乌拉他们两兄弟必是都不肯留守的”
乌巴泰听后如中邪般嘴里反复嘟囔:“都不肯都不肯……难道说那位一开始就打的这主意不成”
达海一副“你好迟钝”的笑容
乌巴泰一拍大腿:“所以之前你们要我多多在贝勒爷跟前讲什么春秋古制……”一通百通乌巴泰不是个蠢人立即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脸色陡变“你们……你们两个这是要陷我于危难么”
达海一把拉住恼羞要走的乌巴泰:“快别这么说其实外头怎么争斗与我等干系不大只是储君之事……乌巴泰兄觉得阿尔哈图土门与古英巴图鲁二人哪个更适合”
乌巴泰道:“这是贝勒爷的家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插嘴”
额尔德尼道:“这哪里是家事这关乎到我建州国运以淑勒贝勒的宏愿立国称汗是迟早的将來我建州是要独霸辽东与明廷分庭抗礼你觉得以褚英一目不识丁的莽夫能有何作为”话说到这份上索性连尊称也不用了直呼其名“褚英打仗是好手此人乃是将才可惜有勇无谋心胸狭隘易爆易怒性情乖戾这等人若是继承了建州无异于当初孟格布禄继承了哈达”
哈达在王台手中曾强大到令各女真部族仰望的地步但转眼落到孟格布禄手里沒几年就衰败亡国
乌巴泰迟疑道:“那古英巴图鲁就是个好的”
达海笑道:“至少他性格温良秉性纯善单论打仗也是个极好的”
这点乌巴泰倒也承认点头道:“这倒是”
比起褚英的凶残暴戾代善要得人心的多
“只是我听说古英巴图鲁性子太软贪慕美色听信内宅妇人谗言……”
“哎呀”达海打断乌巴泰笑道“不过一蠢蠹妇人尔若真能让贝勒爷回心转意另立储君届时杀之又如何大丈夫何患无妻”
乌巴泰道:“此事……古英巴图鲁作何想法呢”
额尔德尼道:“这个不用问谁还能嫌银子太多不成”
乌巴泰一想也是沒得争或者不想争是一回事但如果是贝勒爷不想给老大硬要塞给老二代善再温良也不会傻子一样把到手的好处给推掉吧
“先生不用担忧”门口一个婉转的女声响起说的居然是汉语
乌巴泰方才真在沉思陡然听见这声音不禁吓了一跳抬头往门外看去发现门口施施然走进來一绿衣女子那女子穿着打扮皆是女真装束年纪不小了却还未绾发梳的一根乌黑的长辫子相貌清秀笑语盈盈手里提着食盒款款跨进门來虽孤身而至可行动做派却不像是卑微奴才
乌巴泰面带惊惧之色
达海从炕上起身神情自然地伸手接过那女子手中的食盒:“你吃了沒”
孙带弯起眼眉眼神融暖:“嗯”
额尔德尼清咳一声替乌巴泰解惑道:“这是孙带格格”顿了顿见乌巴泰仍是一脸戒备只得又补上一句“咳不必担心……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