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孟泽的故事有点冷,大家顿了一顿,秋风吹得让人发凉。还好高粱酒度数高,一轮酒下肚,就着热菜气氛又活跃起来。
“我也讲个故事吧。”严子东下首的黑瘦中年人也有了兴致,开口说到。严子东记得大家称呼他叫陈二,是走乡串巷的货郎,多年的生活劳顿,让他皮肤晒的乌黑,而两鬓苍苍。如今这个陈二放下手中酒杯,开始讲一件往事。
“我那年还年轻,有次贪图钱财,贩货走出很远。当时已经是冬天了,路上的时候,经过一个湖底桥。这个湖底桥很窄,是条石板的小桥,但是很长,站在这头几乎看不到头。”
“什么是湖底桥啊?”那个牛皮客话跟得快,点出了大家的迷惑。
“这个桥不高,夏天的时候湖水漫上来就完全淹没了,两岸往来的人们就通过舟船摆渡。而到了冬天,湖水退得很浅,这座桥就从水下显露出来。此时水上行不得舟,来往就要从桥上过,尤其是到了冬日,这寒风一起,水中结起了冰,两岸就必须通过这座桥来交通。”
“我去的时候,是个大白天,尽管寒风刺骨,可第一次见到这个神奇的石板桥,我在桥上看得非常仔细,才挑着货过了这个湖泊。路上还因为脚步慢了,挡了身后的行人,遭到他们的鄙视呢。”
“哈哈啊哈!”故事讲到这里,大家都是开心一笑,对外乡人的陌生稀奇的眼神,各地人都是带有嘲弄的意思。
“过了这个湖底桥不远,我就把货送到了,然后又挑了些当地的特产回来。这次是回程,急着回家,也是贪了些路数,到湖底桥时就到了晚上。也是一个圆月之夜,我看路途通达,想过了桥再投宿,于是就踏上了这条小桥。”
“可没承想,我到了桥头一看,来时的蜿蜒曲折的小桥,如今竟然成了一座明晃晃的大桥!桥面平整光滑,约有一丈多宽,来往都能跑开马车了,而桥两侧架着漂亮的栏杆,非常气派。我站在桥头泛起了犹豫,是不是走错路了?可一想方才湖边的大槐树就是这个模样,可桥怎么就变宽了呢?”
“大冬天的,站在开阔的桥头让冷风吹得很受罪,我一咬牙就踏了上去。”
“这座突然变宽的湖底桥,桥面不是一个颜色,有的地方暗一些,有的地方发亮。我想石板是不反光的,还是从暗的地方下脚。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这条长长的湖底桥竟然走了一个晚上还没到头!”
“也是一声鸡叫,我也如梦方醒,这是身边情形大变,石板小桥还是这么窄,旁边哪有漂亮的栏杆。而我这一晚上才走了一半,才到湖泊最中间。这一下子,我可就吓尿了,挑着这担杂货,飞也似的跑出来了,从哪以后啊,再也不走湖底桥夜路了。”
同样是怪诞明月鬼桥的故事,但黑瘦的中年人语气诙谐,一句吓尿了,将阴冷的气氛点燃,依旧是秋日躁动不安的夜晚。而接下来,更是大家举杯同庆平安,将酒宴推上了一个小**。
“严兄博学多才,也讲来听听。”孟泽怕冷落了今日的主客,转脸看了过来,“严兄雄心万丈,当然胸有块垒,经历的事情也多,比我们这些苦哈哈眼界高多了。”
“孟兄客气了。”严子东连忙站起来,又在大家的劝说下坐了下来,“我只是一介书生,从来都是死读书的,如今走万里路方知道比破万卷书要难。多谢两位兄长提醒,以后走夜路一定要当心。我其实在雪威峰游历时,也听说过一件奇事,就是菊花可以养神。”
严子东将立山境邱瑶偶然发现了菊花落英有神效的事情,改头换面按在了雪威峰,给大家讲了起来,想不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厢上菜的孟夫人留意了,马上采来一支菊花,让大家尝一尝落英滋味。这下子,席间的贩夫走卒之辈,各个手把菊花大吃大嚼,一下子都成了风雅人士。而放下席间菜肴油腻,如今鲜嫩的菊花下肚,大家都觉得精神一爽,齐声喝彩起来。而堂下的各家婆婶,都得了这个秘法,从此将些日常闲种的菊花都收集起来,或者烧茶煮水,或者下酒佐餐,成了纷纷传说的抢手货。
酒宴到了后来,这些世人就都醉了,严子东天罡期的身体没什么感觉,但也随大家的样子东倒西歪,这番凡间酒宴也告一段落。
躺在西厢房中,严子东的脑筋飞速旋转,方才孟泽与陈二的故事,有肉眼凡胎的粗鄙,但也隐含着神秘因素,值得前去一探。近处先看看湖底桥,远处的苦沼,都是要寻访的地方,尤其是这个哭沼,离开寒同所说的地方不远,是最有价值的线索。
第二天一早,严子东与孟泽等人告辞,继续南行之旅,而对大家说的是要去南部神岛,若是将来有缘相见,一定再醉一场。其实世俗之人最是脆弱,本来就是不长的寿限,加上食用五谷杂粮,生老病死就纠缠一生,对神人而言很轻松的事情,对凡人已经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出个远门,也是九死一生。严子东大踏步离开,心中对这些凡人有些楚楚,可见到孟泽等人大笑辞别的动作,又感到有些杞人忧天。自己修行久了,对凡俗的苦难放大了许多,也就忘记了凡人的快乐。
严子东先去湖底桥看看,只不过这个湖泊位置有些偏西,需要多绕一些路程,但对于天罡期的身板而言,这点路途根本不在话下。
身背一个遮阳挡雨的书娄,严子东大踏步来到万亩水面的居湖,而陈二吓尿裤子的湖底桥,就在这片波光浩淼的水面地下。只不过如今还是丰水期,需要下个月枯水期来临,湖底桥才能露出来。严子东有心知道怪诞桥变的原因,就耐心等了下来。
严子东投宿的地方是一对耳背的老夫妇,好一阵比划交流才说明白了意图,两位老人就翻出些棉被铺盖,在偏厦子内收拾出一间,让这个游学的书生安身。严子东身体健壮,也不计较这些生活粗鄙,放下书娄就出门打柴了。他见这对老夫妇家中困顿,柴火也不多,在即将到来的冬季,估计很是难熬。无须动用神力,仅仅依靠强健的身板,严子东砍来的柴可比他们两位老人多多了,住下了这几天,就将院子里堆满了粗大的木柴。这对老人可高兴坏了,自从儿女去世后,还从来没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如今看着满院子的柴火,感到今年的冬天不会再冷了。
从山上砍完柴,严子东也没闲着,就手将老人捡来的稻草翻出来晒干,将屋顶的草也换了,这样一来老人就风雨无忧了。没想到一个好心收留,竟然捡到了宝贝,这两位老人拿出来最好的腊肉,招呼严子东一起来吃,这些肉食是邻居见着可怜,平日送过来的,老人们收藏着准备过年,如今有了满院子的劈柴,还有崭新的屋顶,这可是比过年都要高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庆祝一下。老头从铺地下摸出来一小坛酒,不顾老太婆的叨叨,一定要与严子东喝上一杯,他可是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就着灶火的光亮,一对老人与严子东在灶间吃喝了起来。说实在的,这对老人放了很久的腊肉味道真不好,但这坛酒还不错,这才不至于让严子东当场吐出来。而这对老人你一口我一口,满嘴没几颗牙,也吃得喷香。这让真神修为的东子也为之汗颜,对生活的态度和面对苦难的韧劲,自己真比不上这对老人,从年纪而言,自己比这对老人要大出很多,但对于生活的理解,自己还是很稚嫩。世间的凡人,寿限极短,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却积攒出浓厚的生活经验,俗世也是有真理。
不过,这对老人也是乐极生悲,不是因为喝了点小酒,是放久的肉吃坏了肚子,不到午夜两人就躺不下了,一趟又一趟跑茅厕拉稀,到了天亮就差点站不起来了。这也是人类的局限性,严子东一边烧热水给两位老人灌肠,一边继续昨晚的思考。凡人在短暂的生命中,能趋利避害,但很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为了一时的贪欲而做出错事。而且凡人的**极为单薄,稍有不适就病倒了,若是调理不及时,寿限就大为受损。这对老人将肚子里所有东西都拉空了,才算是止住了,可身体弱的如同风中的茅草。严子东见这样不行,就到附近山上捉来几只野鸡,回来熬起了鸡汤。而锅中香味一出来,这两位有历练的老人也是馋的垂涎欲滴,从铺上挣扎起来,眼巴巴看严子东烧锅。
不过严子东没将鸡肉都给两人吃下,而是加了些米进去,煮成鸡肉粥让两位老人喝,每人就一碗,明天才能再吃。这次是神人的理智战胜了凡人的贪心,老人只能蹒跚回去,大口吞着口水。
几日过后,两位老人基本康复了,可以下地自理了,但家中的米缸也就空了。严子东到山上砍了些柴火,又捉上几只野鸡、野兔,一同扛着去往市集,要去换些米面给老人。
市集离开湖边有二十里路,这么长的路途对于两位老人而言就是长征,他们已经很久没去市集了。但这点路对严子东而言,脚不点地就赶来了,背那捆柴火根本没感觉到累。
今日是大集,这个叫王贯坝的地方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严子东学着两位老人的语音,大大方方的与人问路,哪里才能买了这些柴火和野味,哪里才能换得米粮。这一刻,他恍然回到了瘸腿王栋的岁月,那个时候也是为了生活而苦苦奔波,只不过当年听不见,如今可是知道市井中的吵闹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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