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骑兵若与重装骑士硬碰硬对冲,那肯定是自讨苦吃。
但瘦猴统率的轻骑兵发挥速度优势,在距离主战场六七百米处截住了敌军重骑,然后立刻全军左转回旋,分为两股。
一股轻骑径直冲向侧面,从重骑冲锋路线上脱离;另一股则掉头往回跑,拿后背对着敌军,两拨人马看起来都像吓破了胆,想要逃离战场。
联军将领们见到如此好笑的场景,却都不敢再笑,偷偷拿目光去看埃里奥特,不知主帅对这位“令人尊敬的对手”还能有什么评价。
埃里奥特什么都没说,只是双眉微颦,精致艳丽的面孔上略显疑惑,一根纤细白皙手指点着自己下颌,做出沉思姿态。
这种柔美造型难免引发一些部下腹诽:
“咱们这位国王,娘娘腔到了极点,偏偏还那么毒辣……对了,国王都二十多岁了,怎么不长胡子?”
就在此时,奔向北方的轻骑兵猛然间全体回转,绕到了重骑背后。
近千名精锐重装骑士,就此被两股轻骑夹在中间,他们的战枪捅不到敌人,敌方的箭矢却如雨点般从前后两个方向飞来。
这些轻骑,也是弓骑!
常乐手下有七百轻骑,其中又分为六百背着短弓的“兼职”弓骑,以及一百名使用精灵强弓的“专业”弓骑。
事实上,这一百弓骑里,不仅包括接受精灵强弓训练的人类士兵,也包括学习了骑术的精灵箭手,是最擅长骑射的混编部队。
弓骑跑在前面,回身迎面射击,每一支精灵破甲箭都能穿透骑士重甲,每一轮箭雨都会令数十名骑士坠马!
六百名普通轻骑也练了很久的骑射,准确度有一定保证,只是还没有能力拉开精灵强弓,而短弓的力度无法穿透铁罐状的骑士甲,所以他们跟踪在重骑兵身后。
他们的目标是没有装甲覆盖之处,是马屁|股!
“射马屁”这一招出自常乐的独创,也由于他发现了重骑的弱点:侧重正面防御,忽视背后,特别是忽视马匹背后的保护。
当轻骑依靠机动力优势运动到重骑背后,这个弱点便被无限放大。
屁|股中箭的军马立刻就要乱蹦乱跳,骑士们一手持盾一手握矛,全凭双腿夹马,就算鞍具上还有个靠背,也顶不住这样的颠簸起伏,很快就会“咣当”一声落马,战枪与盾牌也脱手飞出。
落马的骑士不再有威胁,其中修炼境界稍低的,会被那身铠甲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轻骑就从他们身上踏过,继续追杀其余目标。
“射马屁”相当阴损,但轻骑杀伤手段还不止于此,他们依靠更快的速度贴近到对方身后时,会从鞍边摘下一柄链锤,甩几圈,抡圆了,对着骑士的后脑、后颈胡乱砸下。
轻骑配链锤克制重甲目标,这是野玫瑰营地埃尔顿队长的建议,因为金属板甲对利器防御力强,抵御钝器能力相对差。
当时常乐深以为然,就开始大量采购或者自行制作,也让士兵刻苦练习使用,今天首次显示其巨大威力。
链锤锤头很小,重量五到十公斤不等,可是一旦高速甩动旋转起来,冲击力难以想象,完全可以弥补士兵力量之不足,打出堪比高级别修炼者的重击。
如果轻骑对冲,拿链锤的打不过用马刀的,因为有欠灵活,但一物降一物,今天的对手是重骑!
一锤猛砸,“咚”地巨响,板甲凹下去,鲜血喷出来,高贵的骑士便栽到马下,死不瞑目。
骑士们很想抵抗,可是自己向前冲,长矛指向前方,袭击却从后面来,重甲和鞍具靠背都限制了回身作战的灵活性,几乎是被人活活当靶子打。
盔顶饰有红缨的骑士指挥官高声吼叫,命令前排继续冲击,后排就地迎战。
“迎战”也没那么容易,几百公斤重甲的惯性,导致马匹很难停步,要“踏踏踏”连续蹬地减速很久,没等转回身来,轻骑早已呼啸而过,顺手赏一记链锤。
战局发展至此,重甲没能带给骑士任何优势,反而成了累赘,好像一只大螃蟹,在敏捷的贼鸥面前徒劳地挥舞巨螯,却怎样也无法阻挡鸟喙一次次致命穿凿。
“螃蟹”的形容可能有欠公平,骑士们战斗精神值得尊敬。
落马者和留下迎战者,在种种不利条件下竭力抗争,也对追来的轻骑兵造成不少死伤,直到被数量占优的对手砸倒踏过,还要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而继续冲锋的骑士无视弓骑兵攒射,不理会同伴的纷纷落马,甚至也不顾肩腿等部位中箭,只将身体前倾,举盾护住要害,向着常乐军左翼奋力疾驰。
五百米距离一闪而逝,所剩无几的重装骑士终于还是冲入了人群,将一连串轻步兵撞得惨叫飞起,长矛贯穿人体,还挑起受害者甩出,搅得阵中血雨飞扬。
这是他们最后的辉煌。
在制造出短暂和惨烈的杀戮之后,残余的一百多重装骑士也先后落马,毕竟他们大多带有箭伤,身体已经难以保持平衡,有的坐骑被绊倒掀翻,有的被步兵扑上马背抱住扯下。
接着就是步兵与精灵箭手一拥而上,长剑短刀此起彼伏,从盔甲接缝处刺入,迅速了结贵族骑士的性命。
近千名重装骑士,本该是战场王者,却这样窝窝囊囊地殒命,尸体布满六百多米长的冲锋之路。
联军统帅埃里奥特忍不住起身,略有些愕然地望着王牌部队全数被歼。
指挥台四周的将领们更是面如土色。
这时再也没有人嘲笑什么“用轻骑对付重骑,脑袋有毛病”。
轻骑的任务一向是侦察骚扰,也被称为“游骑”或者“斥候骑兵”,这些人从未想到过能将轻骑大规模投入决战。
“事实证明,你们的确是废物!”
埃里奥特向着部下们轻蔑一瞥,然后遥遥望向常乐的身影,嘴角奇怪地露出一丝微笑。
损失惨重的埃里奥特在笑,占便宜的常乐反而并无太多喜悦。
他表情肃然,先是下令轻骑沿战线保持运动,继续对步兵进行“火力支援”,不可轻易卷入混战,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萝拉。
萝拉缓缓除下桶状头盔,若有所思地望着左翼那条血路。
她是帝国王牌重骑兵团大队长,一向为自己的资历自豪,更为重骑兵“战场王者”的地位自豪。所以此刻敌军重骑诡异覆灭,似乎让她很难开心起来。
常乐也将视线转回骑士们战死的方向,轻声一叹:
“无论他们对平民做过什么,这些人打仗的确很英勇。”
萝拉仍然沉默,许久之后才看向常乐:
“你想告诉我,只凭英勇不能打胜仗?”
常乐点了点头。
萝拉皱眉:
“要是哪天我变成你的敌人,你会不会用这种卑鄙战法对付我?”
“卑鄙?哈哈!只要能打胜仗,保护所有该保护的人,就是真正的高尚!”常乐笑着答道,继而猛然转脸看向萝拉,“你刚才说什么?你会变成我的敌人?”
“谁知道呢,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好像渐渐隐入到黑暗里,看不清了……”
萝拉一向粗枝大叶没神经,此刻表情却前所未有地复杂,说出的话也比过去细腻百倍。
不过片刻后她就恢复坚毅果决,“仓啷”拔剑,摘掉左手的护甲,在手腕背面切开一道伤口,殷红的血随之涌出,沿着白皙肌肤流淌。
“你干什么?”常乐一惊,却没来得及阻止。
“没什么,我刚才心里对你不忠,该罚!”
萝拉动作很快,迅速戴好铁手套,又将桶状头盔扣回脑袋上,高声喊道:
“我快憋疯了,要杀人!你再不下令,我就自己上!”
常乐转脸看了一眼充斥喊杀声与惨叫声的战线,发现已经没有再多花招可用,混战在一起的双方步兵,将决定会战胜负。
而两军右翼都已崩溃,左翼向前突出,争相包抄中央。
一旦形成毫无阵型的大混战,人数明显劣势的一方必败。
要维持战线,保持阵型优势,惟有立刻遏制敌军左翼!
而自己派出参与一线厮杀的几名大将中,维克多问题不大,米兰达也还在呼喝酣战,伤痕累累最危急的也同样是右翼路易。
最后一张王牌该出手了!
于是常乐对着萝拉微微一笑:
“吹号,集合你的弟兄们,我和你一起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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