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话语已出口，就再也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青霜闻言，从墨言哲床榻前站起来，异于常人色泽的瞳孔里溢满了泪水，那哀切之意是越发的沉重。
苗小嘟有些后悔，干嘛要嘴贱，为什么要问。
这时，却听得青霜说：“走吧，我现在送你去罗寿镇，那里有前去世俗的飞舟。”
它一面说，一面拉起自己的衣袖擦干了眼角滑落的泪水，表面上若无其事地朝着门外走出去。只是经过苗小嘟身边的时候，苗小嘟眼角的余光瞟见，它幻化为人后，手掌上也带着伤，伤口上浸润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绑在手掌上的绷带。晦暗的屋子里，鲜红的色彩沾染在白色的布条上，很难以忽略。
如今眼前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苗小嘟心头七上八下的。
她刚才问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青霜并不愿意解释，就连此刻躺在床榻上的墨言哲也阖上了眼，似乎是刚才的灵力使用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体力，现在他已经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刻，本来该是无比高兴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似乎高兴不起来。
按照常理，她应该哼着小曲儿，悠哉哉地去找一点柚子叶准备着，然后在去寻一串鞭炮来放，去去晦气才对。不应该是有这种奇怪的沉闷心情的，难道自己也病了？苗小嘟悄悄地在心底问自己，一边想一边就要准备转身离开这里，青霜已经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了。
转身离开这残破草庐的那一刹，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无意中回头了一次。
这一回头不要紧，却偏偏就在回头的这个时候听见床榻上的人说：“苗小嘟，若是想要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这是墨言哲的声音，即便是受伤了，也还是那么冰冷孤傲。尽管此刻话语声听上去格外的虚弱，却是让苗小嘟听出一种无畏与坦然。
她顿足，忍不住问：“我为何要杀你？”
等问出口了之后，苗小嘟她才觉得，她自己真的病了。脑子进水甚多，居然和他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了。嗯，是该去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才行，不然思绪就是一片混乱的。
“现在……我毫无任何……还击之力，”他说的格外吃力，话语说道一半的时候，竟然再次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落下后，他才道，“你若是……想要动手……可以动手了。”屋子里晦暗的很，随着时间的推移，暮色越来越重，景致就越来越看不清。
只是刚刚伴随着他的咳嗽声后，这草庐里的血气又重了几分。
青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草庐里来，一声不吭地站在苗小嘟身侧。双眼里透出戒备与无奈，更是有许多为难。
苗小嘟就站在草庐的门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迟疑道：“你，伤的很重？”
“你在后山历练中，他代替你承受了所有的伤害。”苗小嘟的问话刚落，青霜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本来那一刀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偏偏那个时候他正在与别人斗法，所以就是因为那毫无预料来的一刀，才会变成这样的。”青霜的声音冷冽无情，苗小嘟却是从来就没有听到过青霜用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它说，“他给你换上的衣衫，我本就告诉过你是防身的法宝。你在入后山结界之前，他已经为你做好了全部的考虑，绝对不会让你在里面遇到任何伤害，只是没有料到你会自己脱下那身防御的衣衫。”
这一刻，苗小嘟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尤为急促，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紧扣，微微紧缩起来挤压着，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难受，难受的让她感到了呼吸困难。
她回忆起了在后山结界里的那一幕，她被追杀时候的事情。那一幕的确非常奇怪，贯穿胸口的刀尖那般锋利冰冷，可是她只是感到了一刹那的疼痛，连血迹也没有，是在是诡异极了。更为重要的是，胸口上没有任何伤痕，一点都没有。若非在那一刻出现过奇怪的红光，她真的认为是对方给她的幻觉，来恐吓的她的而已。
后来出了后山结界后，她在青霜离开一指峰的时候，也是躲到了空间细细的检查过，更本就没有伤痕，仿佛那一晚遇到的事情，真的是她的错觉。
但现在，亲耳听见了青霜的话语后，她猛然想起了什么。
血引术，她记得她在前去后山历练的前一天，墨言哲曾经对她说过，要在她的身上种下血引术，他只是告诉过她说，那是一个不会对她有伤害的禁术而已。当初的苗小嘟，就奇怪的脑补成了绝对是对她有害的术法。毕竟墨言哲的为人真的不怎么的，而且苗小嘟她在那个时候，对墨言哲是本能的厌恶。
此刻，她稳住了情绪，转过头来望着青霜，低声道：“青霜，我并没有伤害他的念头。”
青霜点点头，继续冷声道：“我知道，所以才会告诉你。”顿了顿，它又说，“你没有杀念，你若是有一丁点儿念头，我定会杀了你，轻而易举的。”说着，它已经飞速地挪到了墨言哲的床榻前，挡在了他的面前，双眸紧紧地盯着苗小嘟，“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苗小嘟望着它，心底一声叹息，相处了这么久，它还是不了解她的为人。
“为何连青霜你也认为，我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杀了他？”苗小嘟叹息，看来这做人做的真失败，原来她在别人眼底就是一个睚眦必报，有仇必复的人？！
青霜等着她，一字一顿道：“他在这个时候最为虚弱，这个时候不下手，以后你想要报仇都没有机会了。”它说的格外认真，却是让苗小嘟听得想发笑。
苗小嘟望着青霜，等它说完后，她却是苦笑道：“青霜，你放心，我不会去杀了他。”
“为什么？”这一刻，换做青霜大为不解。
“不为什么，我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他也算是救过我，扯平了。”苗小嘟轻叹着，并且长长的舒口气道，“就算我杀了他，就能换回最初的我么？”
青霜听到这里，愣住。
苗小嘟瞧着它的模样，再次缓缓道：“青霜，若我真的杀了你的主人，你会伤心，会难过。甚至要想着以后怎么杀了我替你主人报仇，即便是这样，可仍旧换不回来最初的我。”顿了顿，她的记忆不由得遥想到了最初穿越的时候。
记忆里画面已经褪色，不如当初的鲜艳，可是那种留在灵魂里的疼痛与屈辱，让苗小嘟不由得倒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平静下心头的翻涌情绪，她闭上眼轻声说，“若说我不恨，那是假的。他把我强行留在了他的身边，对我做出了不耻的事情。我很讨厌他，非常的恨。可是憎恨，就能让我得到解脱么？我没有修为，没有任何能力，说不定就如你主人说的那样，我很有可能就死在了当初那修罗场一样的山头上。”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来到了这涵泽门之后，每天夜里睡前，都在问我自己的心，假若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会不会选择原谅当初伤害我的人？会不会不在憎恨？”她说道这里，忽然睁开眼望着青霜。
青霜一直安静地听着，忽地见到她睁开眼，那双眼里透出来的平静与宁和，让青霜在一刻感到了心惊。
它听见苗小嘟她说：“我每天睡前这么重复着问自己一次，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不需要在去寻找这样的答案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毫无任何意义的事情，它已经过去了。我问我自己的心，然后我知道，其实我在这么纠结的时候，心底已经是选择了原谅你的主人。虽然我做出这个决定是万分的痛苦艰难。可若我不原谅，还纠结着不放，也不能让时间倒退回到最初遇到你主人的那一刻。在那么纠结下去，那也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所以，等我发现我沉浸在寻找一个答案的无意义事情里的时候，我心底早就已经有了答案，我明白我该做出的怎样的选择与怎么的态度面对。”
“苗小嘟，你……”青霜张口结舌，望着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苗小嘟说完了这些，心底也像是放下了一块悬着已久的大石，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对，她选择了原谅，选择了宽恕。这不正是她的信仰告知她的么？沉溺在仇恨里，她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她将变得不再是她，生活也许会从此失去意义。
她望了一眼青霜，说道：“青霜，劳烦你送我离开这里吧。”
她现在不想留下来，终于，这一场苦涩的梦境要醒了。离开了这绮澜修真界，就是自己新生活的开始，再也不用这么糟心的活着了。
话罢，这一次是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出了草庐。
“苗小嘟，谢谢你。”刚刚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青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懊悔与惋惜。懊悔它刚才对苗小嘟那般的说话，惋惜它与她之间的情谊，可能就此止步了。也许从这一刻起，它与她之间，就可能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苗小嘟她觉得这一刻心底格外轻松，她笑道：“不是说要送我去罗寿镇么？”
偏偏就在她把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草庐外却是猛然刮来了一阵大风，狂风大作，刮得人简直真不开眼。与之同时，整个风中还吹来了大量的花瓣，奇怪的花瓣在夜色中看不清，但是一落地，就立刻如雪花落地一样，无影无踪。
苗小嘟伸出双手挡在眼前，问道：“这什么奇怪的天气啊？怎么刮这么大的风？”
“快回来，苗小嘟，不要出去。”不等苗小嘟回神，青霜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回道了草庐里。并且焦急地解释道，“与清芷斗法的人，恐怕已经追来了。”一边说，一边急得团团转，苗小嘟看着它焦愁的样子，霎时间也懵了。
天！这是什么运道啊？为什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