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前院站满了人,但气氛却是十分压抑,萧婉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除了太监宫女之外,其中还有几个穿着较为华丽的,萧婉看着也觉得挺面熟,应该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宫里出来的嫔妃。
“今日本宫叫你们来是为了来说说昨日库房失窃的事。”
人群中间冒出一个女子威严的声音,萧婉站在台阶上看过去,就看到前院中央的赵芯兰。正红色的狐裘领斗篷,里头同样也是正红的长裙宫装,萧婉禁不住冷笑,不是皇后上不得承乾宫受皇子公主请安,这除夕日却是跑到这外头来耍起了威风。
“昨日清点库房之时发现里头少了一件镶玛瑙的琉璃器皿,要知道这件东西可是前几年西域来使进贡给咱们南陵的贡品,彰显了南陵的威仪。可是宫里就是有人不懂规矩,居然胆大包天到窃取了这件西域进献的宝物。原本这过年过节的,本宫也并不像节外生枝,但皇上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由本宫处理,那么本宫就不能草草了事,定是要认真对待方不辜负皇上对本宫的信任。”赵芯兰慢慢踱着步子,她说话间眉宇里除去身为皇妃的威严外还夹杂了一些得意,萧婉冷着脸看着,觉得她现在说出来的这番话真是冠冕堂皇。
“带上来!”赵芯兰转身冲着身后大殿的方向厉声吩咐。
萧婉也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听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呼吸就是一紧,那个漆黑的大殿门是敞开着的,她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直以来也只是听闻被送进了罗阎殿的人会如何凄惨,但究竟如何她也只是听说并未真的看到过。
耳边慢慢由远及近地传来铁链拖行在地面上的声音,在这个除夕的上午响彻在罗阎殿的上空。整个宫殿都是寂静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于是那一声声沉重的链条摩擦或相互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时断时续像是每一下都能砸进人的心里。
“紫娟姐姐……”小花有点害怕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一边紫鹃的胳膊,轻声唤着的时候连声音都发着颤。
紫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脑海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待会可能会看到什么,但她也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于是她强装着镇定,眼睛只定定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手却搭上了小花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两人双手相握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惧怕与不安。
声音终于越来越近,直到那个黑暗的大殿里走出一个着了太监服的人,罗阎殿的太监比一般后宫里所见的太监都要高大一些,只见他身体微弯着,另一只手里像拖着个什么。出于好奇,众人都往那太监的身后看过去,等到人整个从罗阎殿的大殿里出来,所有人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不要看!”
低沉冷淡的声音想起,萧婉只觉得眼前一暗,自己的视线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了。
“啊!”有胆小的嫔妃和宫女尖叫出声,萧婉因为被及时遮住了眼睛没怎么切,但依稀还是看到了那些沾染了刺目猩红的衣裙的一角。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概就是这样,就算只看到了一个小的角落,她也能想象到刚才被拖行出来的这个人状况是何等惨烈。
紫鹃也被吓得够呛,她看到被拖出来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时下意识地就别过了脸,那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头发凌乱不堪,一张脸已经被折磨得扭曲变形,脸上满是血污,身上还潺潺得往外淌着鲜血,一路被拖行过来之时,地上蜿蜒地留下了一条血路。
萧婉所站的地方比较偏远,她进来之时特意走到不起眼的角落站到稍微高些能看得清楚但又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这会儿所有人的视线要不就被前院中央的景象吸引,要不然就是害怕得胡乱低着头,也没有人会看到她这一边。
“大胆!本公主命令你把手放下来!”萧婉压低嗓音怒斥着,她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身后的人离她很近,坚实的胸膛几乎要挨上她的脑袋,她的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干净的,清冷的,但是这贴近的感觉确实温暖的。
放在萧婉眼前的手没有动,但身后的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殿下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来看这些。”那冷漠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似乎还带上了难以察觉的轻微叹息。
萧婉恼怒,“你以为你是谁?墨瞳,你不过就是本公主的一个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决定我是否要来或者不来这里?凭你一个区区下属,就可以对你的主子不敬,本公主想着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说着竟然觉得自己的鼻头有些微酸,不是说过的只是把她当成主子来看待吗?那现在跑来是在做什么?又要管她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微热,使劲忍着她才把险些要出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都一个多月了,她果然,还是放不下。
身后的墨瞳许久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股味道随风飘散,离得近的几个嫔妃哪有见过这个阵仗,有几个掩着鼻子,有几个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小草是来得比较早的,此刻她站在比较前面一些的位置看着那个被酷刑折磨得已经奄奄一息的宫女,饶是她平日里也算镇定沉稳,此刻也是掩了口鼻但是眼神里还是满满的恐惧,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正巧就退到了萧婉和紫鹃所在的位置。
“小草!”小花看小草过来,立刻颤抖着声音轻轻呼唤了一声。
小草回头,一张脸被吓得惨白,正一阵阵往外冒着虚汗,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快走几步握住了小花的手,她的手手心已经汗湿,摸上去一片湿冷。
萧婉眼前看到的仍旧是墨瞳的手掌心,她终于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把那只手从眼前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