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克萨斯共和国总统府邸内,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绅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穿着一袭标准的美国绅士服装,但这一点也掩盖不了他身上军人的气味。
他叫休斯敦,一个出生与美国佛吉尼亚州的男人,拥有一个漂亮的印第安妻子,在美国的领土上度过了自己的大半生,曾经担任过美国州长,是有望竞争美国总统的重要人选。
原本,他的生命里是不会与墨西哥的得克萨斯拥有任何联系的,直到1832年接受杰克逊总统的派遣,推动这里的独立运动。
独立运动只是一个序章,美国最终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创造一个独立的得克萨斯共和国。
这一时期,随着墨西哥的独立,得克萨斯只能允许天主教徒移居拓殖的条款被彻底的践踏,再加上各种腐败丛生,外国移民轻而易举的就能拿到墨西哥政府颁发的土地许可证,蜂拥着闯入这块土地。
1836年,得克萨斯共和国独立的时刻,这片土地上使用英语的移民已经远远超过了真正的墨西哥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块土地实际上已经是美国人的了。
不过,该死的墨西哥人并不打算就此放弃,那怕他们经历了圣哈辛托一战的惨败,那怕它们国内涌现出层出不穷的独立风潮,那怕它们可怜的财政状况根本无法重建军队,那怕它们与法国人的争端正在日益发酵,但它们就是没有一丁点的想要承认得克萨斯共和国的欲望。
墨西哥在整体实力上毕竟是一个比得克萨斯强大得多的存在,虽然他们现在陷入困境,被国内的各种矛盾和法国人拖住了脚步,但一旦喘过气来,终归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块土地的上空,仿佛随时都会再度爆发,也迫使得克萨斯共和国不得不将它大部分的注意力投向南方那个混乱的国度。
作为得克萨斯共和国的总统,那怕他原本就是接受美国总统派遣而来,也不得不思索这个国家未来的前途和命运。总统府邸里的灯光很明亮,但这种明亮也只是相对而言,据说在东明公司里,具有一种神奇的造物,他们的光亮可以如同白昼一般。
休斯敦很想见见这样的造物,但他现在最关心的地点却不在那里。他目光深邃,站立的姿势带着刚强与智慧的色彩,军人的风味并没有从他的身上完全抹去,在印第安部落中的生涯,也将他的精神锻炼到了极致。
在他面前是一片宽阔的新大陆地图,地图上有两个地名,一个是华盛顿,一个是墨西哥城。
“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
从门罗主义诞生的那一刻起,一个天定命运之国已经微具雏形。得克萨斯独立运动也从来不仅仅是得克萨斯民兵与墨西哥政府之间的问题。这场战事的主角也从来不是这些得克萨斯民兵。
在地图上,他隐隐的看到了在这块大陆上汹涌的浪潮。一个是冉冉上升的天定命运之国,一个是混乱虚弱的新生弱国;一个对阳光下的土地充满了热切,一个则让自己的领土上充斥着外国人。
双方的冲突从一开始就是不可避免的,得克萨斯独立运动只是一个序幕。是的,这只是一个序幕。
休斯敦已经预见到了这注定会到来的一场大碰撞,双方会在这片土地上杀得尸山血海,直到一方彻底的屈服。
站在天定命运之国的视觉上,他不可能将太多的目光投射到东明公司的身上。一个只有区区几百人的公司,又能够在这块土地上搅起怎样的风浪呢。得克萨斯可不是野蛮人的国度,用区区几百人就征服一个国家,那只能发生在玛雅、印加这样的国度身上,何况,在得克萨斯的背后还有一整个美国在支撑着。
詹姆斯的信件被放进了抽屉,东明公司还是具有价值的,他们提供的火枪在战场上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他们的商品贸易为窘迫的得克萨斯财政提供了丰厚的税金。
至于关于税金问题所起的纠纷,关于他们与印第安人所起的纠纷、甚至战争,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从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东明公司保持住一个商业集团的本质,而不是像英国人那样的殖民公司。
得克萨斯绝对不能接受东方人的殖民,这是他所具有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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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无畏的穿越众们显然并不知道休斯敦的所思所想,更不知道他的底线所在,他们翘首以盼的站在港口上,眺望着远方的船只,每当荷兰人的旗帜出现在视线里,他们总会第一时间上前询问,然后再度失望的离开。
在这一段时间,随着第一批商人发财致富的秘密在纽约、在旧大陆流传开来。
闻到腥味的商人们就像发现了新的丝绸之国、香料群岛一般,驾驶船只,开始了冒险。
“得克萨斯,去得克萨斯,那里拥有无尽的财富。”
一艘艘巨大的商船扬帆起航,他们来到加尔维斯敦港,拿着不用上发条的手表,到处询问着,“先生,你知道得克萨斯的财富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威尔逊先生正在代理东明公司的产品。不过,想要购买他们的产品,你首先得交一笔税金。”
疯狂、暴利,几乎没有多少成本的时间贸易让穿越众们赚得盆满钵满,在向得克萨斯政府缴纳了丰厚的税金后,他们依然将整个仓库塞得满满当当。
在这个时代,消息的传播是缓慢的,但依然充满了无数勇敢的冒险者。在这一刻,穿越众甚至有一点佩服这个时期的白人商人,只是因为一个并不算确切的消息,他们就敢投入巨资,来到得克萨斯寻求财富。
在掏空了得克萨斯奴隶主的财富后,这些勇敢的商人给穿越众的时间贸易带来了一个根本性的转变。
穿越众相信,即便为近千名华工支付船票,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一个惊人而坑人数目,它甚至能够为某些政府还掉他们欠下的所有债务,有时候,一场战争的赔款也没有达到如此额度,但穿越众愿意为这群华工付出这样的代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群穿越众何尝不是自认为天命所归,那怕是在凶险的世界毫无根基,拼命挣扎的时刻,也没有放弃过穿越众高傲的优越感。
他们说道,直到现在还没有霸气测漏,不过是需要韬光养晦。
无知无畏的穿越众固然不知道休斯敦总统的最后底线,但纵然知道,又能阻挡他们招募移民的心愿吗?
穿越众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公司,他们同列强们的殖民公司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他们还没有撕掉那层面纱。
荷兰人的商船在风浪中飘荡,他们同样在冒险,整船整船的华工被他们骗上船只后,朝着新大陆远航。不少华工没有熬过这段漫长的航程,被丢弃在茫茫的海洋中。他们原本的目标是西婆罗洲,但航行至今,他们早已知道,自己或许跨越了万里海疆。
东明公司,一个陌生的名字。人们怀揣着不安,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失去土地的他们在原来那块大陆上很苦,想要下南洋去闯一闯,这样的航程同样很苦。
他们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到达目的地,更不知道那个东明公司会怎样安排自己的命运。
在惆怅、不安、惊恐中,船只上终于传来了声音,“港口,我们终于看到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