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觅带俞飞回基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精神有几分不正常。就好似被什么刺激的狠了,原本正常的精神变得如同一张脆弱的白纸般一捅就破。但夏觅却料到俞飞心中竟然是这样一种想法,原来对她来说,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了验证喻乐究竟是不是真的活着?
唐进和商傅的神色也有几分微妙。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样生死与共的感情无疑值得人羡慕,但为什么他们感觉到喻乐好似是这段感情中的渣男呢?
一时间,三人狐疑的神色都落到了喻乐的身上。
“真不知道你哪点好?让人家姑娘寻寻觅觅念了十年找了十年,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
夏觅一双黑色的眸子亮的好似天上的明月一般,被她盯着,喻乐竟觉得心中隐藏的感情有些无所遁形。闭了闭眼,他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岑医生,妥协道:“我就是喻乐,带我过去见她吧。”
基地内知道喻乐名号的并不多,大多数只知道任务楼特地辟了整层地下室用来给一个人做研究,倒是没想到这个做研究的居然就是俞飞那个疯女人口中的喻乐。
眼看夏觅几人都没有反对的一丝,岑医生迟疑了片刻这才道:“你跟我来吧。”
从任务楼到主院部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就是这短短的五分钟距离,喻乐却走得恍若经年。夏觅说得没错,他们两个人确实十年不见了。从一开始他以为的生死相隔,到后来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后的无言以对,喻乐从未想过两人居然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一如,他未曾料到有一天还能见到自家妹妹,甚至两人相认。虽然他在向夏觅交代的时候没有显出半分怯懦,但他内心其实还有几分担忧,他也害怕万一夏觅不肯认他会怎么办。
所幸的是,上天垂怜,夏觅也没有那么狠心。他最终仍是得偿所愿。
然而不等他从这份惊喜中冷却下来,另一桩大事就又摆在了他的眼前。十年的感情,本以为在十年前就彻底死去,却不料在牵绊之间仍是藕断丝连。
“到了,她就在里面。”
留下这句话,岑医生转身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面前病房的门看起来不堪一击,只要他的指尖轻轻推上去就能彻底推开,但就是这么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在他这里却显得重若千钧。顿了片刻,喻乐终是抬手打开了门。
有几分生锈的螺丝发出嘶哑的声音,喻乐将脚步放轻,缓步走入了病房之中。
屋里的窗帘掩着,昏暗的光线下看得并不真切,但喻乐却仍是第一眼看到了床上沉睡着的女人。白色的被子崭新洁净,却比不上她白皙的皮肤。喻乐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这才转而看向了她扎着医用针的右手。
透明的液体缓慢的落下,再被细细的管子送入纤细的血管中。似乎是感觉有些疼痛,俞飞秀气的眉半蹙着。即便是睡梦之间,她心中也并不安稳。
喻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却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随着距离的拉近,视线也变得更为清晰了起来。相比十年前的意气风发,俞飞此刻多了一股憔悴和衰败。就好似一支被养在庭院中的玫瑰,突然被移到了不见天日的室内,即便表面看起来还光鲜亮丽,内心却早已因此而变得衰败了起来。
喻乐叹了一口气,思绪不由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疯子在给他清洗掉记忆之后就认为万无一失了,因此允许他像正常一样开始外出学习、交友、生活,喻乐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俞飞。
芯片的加持下,他的记忆力好得惊人,纵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穿着红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的女孩追着一条萨摩跑着的时候,一不留神撞到了他的怀里。
当时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一直从未和人接触过的喻乐第一次生出一种好奇的感觉。她为什么会脸红?人类的情感真的如书上讲的那样吗?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好奇可能是爱情的开始,也可能带来毁灭。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相处时间越来越多,喻乐对俞飞的好奇却是不减反增。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小烦恼?为什么在不同的情况下她会出现那么多的表情?
一切的一切,如同罂粟一样吸引着喻乐。
灾难,也就此而来。
那个男人发现了俞飞,发现了这个娇艳得如同一朵玫瑰的女孩。和喻乐一样,他心中也升起了好奇。只是,喻乐的好奇趋势他去靠近去学习,疯子的做法却是毁灭。
当看到俞飞被疯子抓回家的时候,喻乐几乎是崩溃的。但他受制于疯子,即便有了自主的意识也只能虚与委蛇。在疯子沉迷于研究改造俞飞的过程中,喻乐也开始了自己精密的反叛计划。
利用疯子自大的特点,他利用乖巧的表象让疯子慢慢地放松管制,甚至放松手中的控制权。终于,他成功了。将俞飞安置好之后,没有理会她的哀求,喻乐最终选择了折返。
因为他清楚,不除掉疯子,无论是他这个成品,还是俞飞这个半成品都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死亡。
可惜的是,棋差一招,他终是败了。
当最后一丝心跳消失在胸腔中的时候,他流下了第一次眼泪,也是唯一一次眼泪。所幸的是,被重创的疯子也孱弱了许多,并没有发现被他严密保存起来的一小块芯片。
再度对上疯子那暗藏得意和疯狂的眼睛的时候,喻乐知道,自己赌对了。十年蛰伏,他用十年的乖巧获得了疯子的信任,也终于结束了疯子的生命。
在被人找到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属于人类的伪装:“……父亲和人并没有结仇……不知道是谁会如此凶残……”
回家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一丝疲惫。
回不去了,哪怕一切的始作俑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已经回不去了。那个会笑着喊他的女孩已经不在了。而他自己,活着,却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