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维七年,皇宫内苑,朝堂之上,垂帘听政。
当今皇上班淮配紫金盘龙朝服坐于正殿之上,垂珠在额前摇晃,泱泱百人的朝上,各抒己见,户部尚书刘立东屏息直言道:“启禀圣上,鉴于水灾和各地起义,如今国库已是入不敷出,如果再不缓刑和节省开支,后果不堪设想。”
班淮瞥了瞥,并未做声,另一侧督察院左都御史年归辰冷嘲热讽道:“回皇上,刘尚书这话说的岂是不诚,谁不知这户部掌管收支与财政,年年征税年年收,况且这起义之事总归由兵部代管,皇上英明,四海皆知,何足怕他一群无能鼠辈!此乃笑话,皇上,刘尚书所说之事并不符实,请皇上决断。”
刘立东被气到脸色发白,正欲开口,另一侧大理寺寺卿碚离向前一步道:“回禀圣上,如今各地民众揭竿起义已是不争的事实,京中盗贼猖狂,已是人人自危,皇上,万不可再纵容此等不正之风,必要加强兵力,捉拿归案。”
你一言我一语,班淮虽说被人称作无用皇上,其实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主意,坐正身躯道:“爱卿所言,朕已知晓,此乃大事不能操之过急。朕……”
幕布围帘稍有晃动,严肃清晰的女声传来:“皇上,事情尚未查明不可听信一面之词,飞贼自然是要铲除,可大费周章总归不好,不如这样,事情暂缓,由左都御史先行处理,其次用兵的银两,只能先从各方征收,想必支援前线,各地县丞和都督也不会有所异议。”
太后垂帘听政已有7年之久,即便当今皇上资历尚浅,可后宫女子不可干政的祖历便是从此时开始有了极大的转变,班淮除了每日听从母亲劝导和像模像样的坐在那里,几乎已经失去所有对皇上这个身份的象征,即便,他已经20岁。
似乎想起来什么,临散朝时太后问道:“理王爷回京之事是由谁办理的?”
众人皆摇头称不知,身边太监小声回禀:“此事是皇上准的,估摸着下月就到了。”
班淮已经宛若惊弓之鸟,太后手指轻触杯壁,并不置一词,寂静无声的大殿上,班淮只有颤颤巍巍的回:“启禀母后,此事是儿臣私下派人办的,儿臣深觉此事并不重要便没有遣人回禀,还望母后恕罪。”
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女人淡淡语气道:“皇上做事又何须哀家插手,只是皇上也该告诉哀家一声,如此唐突的询问,甚为不妥!”
班淮握紧掌心,又说了些不足轻重的事情便散了朝,待众人离去,太后望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儿子微微一笑:“母后并未指责,何苦来向我赔罪,理王爷也被遣了这么多年,是该回京安享晚年,母后也知道你对长辈向来孝顺,不如……是时候加封洛王爷的爵位才是上上之策。”
班淮震惊到直接望向坐在雕有凤凰于飞金椅上的母亲,她终究还是要如此做,还是要让自己的父亲无地自容么?
班淮无力的点头称是,自从在五年前娶了自己的表妹为亲后,一切都变了,不但没有了自由,竟然连说话的权利也一并剥夺,他现在算什么?傀儡?还是摆在那里的玩具?
回到寝殿生气的砸碎手里的杯盏,太监唯唯诺诺的跪地捡着碎片,被班淮一脚揣在胸口,鲜血直流,口里大喊:“你们都是废物,没用的人!想要忤逆我?来啊,说我的不是啊!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不需要!”
班淮疯狂的在寝殿中对价值连城的珍宝进行摔打和撕扯,上月才从南方进贡的蜀绣变成了碎片凌空飞舞,珐琅花瓶和翡翠琉璃的灯盏碎了满地,金钻床榻上方也只剩下一丝绸布垂落下来,他目光空洞望着面前紧闭的殿门,心里交织一片,竟无法对任何人言说。
皇后身着富贵华服缓缓踏入,捧了他素日最爱的铁观音并核桃酥,头上仅插一只鎏金蝴蝶如意步摇,面容沉静,赏心悦目,只淡淡瞥一眼满目疮痍,恬淡得体的微笑道:“皇上,不如喝口茶水润润喉吧,动怒对身子不好。”
班淮邪恶的看了一眼立于眼前身着粉红镶牡丹服饰的皇后,也就是自己的表妹,突然站起直接扯住她纤细的脖颈反手推到在龙榻上,恶狠狠的问道:“是不是你向母后告的密?是不是你让她知道我所做的事情?说!”
撕心裂肺的怒吼,身侧小太监急忙过来劝和,被他通通打了出去。素欣皇后依旧不动声色淡淡的语气:“回皇上,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也并未像您所想的那样。”
班淮哪听得女子如何诉说自己的清白,单看她那双和母后像极了的眼睛,便只剩怒从心起,反手一记绝尘掌,毫不留情,嘴里大喊:“除了你还能有谁!婆娘把你放在我身边,除了监视我还能有什么用,你个臭婊子,不要脸的贱人!”
男人,尤其是疯狂的男人,竟从未将自己的妻子当过人来看待,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他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顶,默不作声。
素欣起身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正欲离开,偏被他扯了手腕又带回原处,班淮似变态般将手在她身上游走不停,*的火种开始蔓延,素欣明白,这一切又要重新上演,自己无非是他发泄兽欲的一颗普普通通的棋子而已,除了被利用,她想不到自己活着还有任何意义。
第二日去康泰宫请安,太后正无所事事的端坐在榻上敷面,见自己的儿媳前来也只是略略颔首,直言不讳道:“皇上是不是又对你大打出手了?”
素欣用惯常大家闺秀的风范小声说:“没有,皇上只是不小心推了儿臣,不碍事的,皇额娘今日可吃过药?身体可有好转?”
太后保持她年轻旺盛的生命力在和疾病做斗争,无奈笑笑:“还是你懂事,母后身体好多了,也难为你记挂着,来,到母后这里。”
素欣一向孝顺听话,跪在太后面前等候发落,只见她轻抚其额上装饰,似在喃喃自语道:“姨母也知道,从小就亏待了你,你父亲死在战场上,你母亲又抑郁殉情,姨母只能将你捧上皇后的宝座,只有这样,这个江山,才是我们萧家的,你我,才能安稳的活下去!你懂么?”
说到此,泪水蔓延,纵横在她布满粘稠液体的脸上,片刻,说完了这些无用的寒暄之词后,开始进入正题,萧太后居高临下用疑惑的口吻问道:“为何这理王爷的事情不是由你来告诉哀家,而是从庞勋的口中得知?”
素欣沉思片刻,严肃认真道:“回母后,此事儿臣确实不知,这些天皇上根本不让我踏进他的寝殿,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单独和布英讲,母后,儿臣冤枉啊。”
看她如此委屈的模样,太后也不便再说什么,走下凤塌慢慢走了两转之后,看着向来听话的外甥女道:“哀家也不会让你做什么了,只是……”说着装模作样的托腮表现的谨慎和犹豫“心疼你啊,不如这样,皇上年纪不小,后宫也只有一后两妃实在难看,也是时候为他选秀再添几位妃子陪伴,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一切全凭母后做主!”
都道皇宫是一切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朝廷又是多少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极端选择,奈何堂堂班家称帝的日子已是岌岌可危,偏如今的皇城之中,肃静之极,不但充耳不闻,甚至还有自欺欺人的表象,着实可笑。
夜幕降临,萧太后遣散众人,独自坐在偏殿的紫檀桌边自斟自饮,对月当空,万里无云。
一瓶陈年的竹叶青进肚后,萧瑞瑞已然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口里喃喃道:“今天是你的忌日,我多希望可以为你封诰加尊,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做得了武则天,可是……我苦啊,班淮不理解我,百官不认同我,你若活着,该多好。”
摇晃酒杯几许,发现已无,大声冲门外喊道:“给哀家拿酒来!”
只见片刻走进一妙龄少男,年纪大约在189左右,*纤纤宛若女子,只是在长衫的笼罩下显得英姿勃发,颇有韵味。
最关键的一点,他和洛王爷,竟有八分相似,尤其是凌厉的眉眼,实在一模一样。
“太后娘娘,端荣为您奉上好酒,只是还望保重凤体,莫要感伤才好。”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青瓷酒壶上显得赏心悦目,萧太后正值*狂胜的年纪,本就已经没了防御抵抗之心,再加上又是和自己最爱之人一样的面孔,更是无法招架。
意乱情迷中直接攀附上男子健硕的身体,似亲吻似呢喃:“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还爱我,你不会食言的。”满室缱绻。
长发翩翩的男子正站于不远的树上凝神屏息,对他而言这只是第一步罢了,前面的路还长着。只见他用翻云覆雨的本事在京城上方周转移动,转而听见熟悉且清晰的嗓音:“这柄青佥剑价值连城,你伤了它一毫,我便还你十分!”几声刺耳的剑矢碰触声,对手甘拜下风,由着女子洋洋得意的将蓝田玉纹箫带走,只回身望其坚毅的眼眸,男子不禁心悸到从空中一跃而下,停在花坛竹椅边半晌没有行动。
手碰触到斜跨的那柄传说二者相克相生的和越剑,顿时没了任何语言的能力,当年师傅将剑传给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轻触他们额头淡淡的语气:“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青佥与和越,恨不早相逢。
男子唇边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名叫月影的飞贼,也终将识得庐山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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