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老逃了。
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想与叶苏接触。叶苏暴起的瞬间,剑老便以更快的速度,飘出了赵家院墙。
未等叶苏追出,街道上便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响,冲天的火光,从县城各个角落燃起。
马匪,进城了。
“哈哈,这家有钱,兄弟们……啊?!”
几个不知死活的马匪,纵马撞开赵家大门,刚进院子就懵了。
残尸遍地,血流成河……
马匪们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不是刚进城么?这是哪些兄弟赶到前面下手了?
唰唰唰,几道寒芒闪过,叶苏顺手取下了这些二货马匪的首级。可走到院门口后一看,除了嚎叫的马匪,四散逃命的百姓,丝毫不见那剑老的影子。
这时候叶苏终于明白,剑老说“若能活过今夜”是什么意思了。
站在赵家大门口,眼睛能看见的马匪就有好几十,再加上其他地方依稀的呼喝与马蹄声,入城的马匪少数也有大几百人。
朔水县虽然是县城,却也有常备县兵两千。固守城池的话,万名马匪也难破城。可是现在,马匪肆虐县城,却连一个县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叶苏没有站在那发呆,看清形势后第一时间退回院子关上大门,又拖了几具尸体将大门卡住。
随后叶苏想了下,将那几个死掉的马匪衣服扒下,来到赵三春面前。
“身体状况怎么样?”叶苏问。
“死不了。”赵三春虽然断了右臂,但身体底子还是有的,止血也很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精神状态很差,两眼一点神采都没有。
“先换上,这朔水县城不能待了,我们先离开再说。”叶苏将一身马匪衣服丢给赵三春。
赵三春接过衣服,呆呆的看着。
叶苏没再管他,走到另外一边,踢了踢地上的一具尸体:“别装了,再不起来,你就真成尸体了。”
那具尸体没反应。
叶苏直接一脚上去,踩在尸体的裆部。
“啊啊……要命了,要命了……”尸体一声惨叫,弓着身子打起滚来。
赵三春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那尸体正是他小舅子孙金宝,不由又是一阵发愣。“金宝,你,你活着?”
“他活的比你精神。”叶苏把另一身马匪衣服丢给孙金宝。
孙金宝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呼吸频率降到了最低,连心脏的跳动都很轻微。若不是开启小世界,连叶苏都没发现这家伙在装死。
赵三春似乎缓过了劲,跑过去抱住孙金宝宣泄的大哭。虽然平日里对这个小舅子颇有微词,可现在却是他唯一的亲人。孙金宝不知是害怕还是伤心,哭的也是撕心裂肺。
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并不好看,但在眼前这境况中,没人会觉得哪里不对,甚至多数人都会与之同悲。可叶苏在一旁看着,心中却几无波澜。
“我的心,已经冷漠至此了么……”叶苏低头看了眼掌中剑,眼中闪过些许困惑。不过困惑也只是一瞬,外边喊杀声渐近,甚至有人开始尝试撞门,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哭够了没有!!”叶苏喝斥:“想死我不会拦你们,但要想报仇,就马上把衣服换好,随我冲出去。”
赵三春和孙金宝这才松开彼此,相视一眼,同时开始更换衣物。刚把马匪的衣服换好,大门便被人撞开,几个马匪冲杀进来。
叶苏没有持剑迎敌,而是直接粗着嗓子开口喝骂:“这里我们占了,你们滚去其他地方!”
“难怪关着门,合着找见大户了。”
“去你姥姥的,见者有份,你们休想独占!”
几个马匪一窝蜂的冲向后院,生怕财宝细软被叶苏等人搬空。
叶苏给赵三春孙金宝打了个颜色,三人分别骑上一匹马匪留下的马匹,冲出赵家大门。
赵家院内惨绝人寰,外面的情形也好不了哪去。逃命的百姓,凶残的马匪,冲天的火光,原本安静祥和的县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修罗场。
看到那些被马匪追杀的百姓,赵三春似有不忍,刚想说些什么,叶苏却已一马当先冲出,直奔城门方向。
赵三春暗自哀叹,是了,现在哪里是逞英雄的实话,能逃命便不错了。
左臂一抖缰绳,与赵金宝纵马跟上叶苏。
此时城中十分混乱,叶苏三人马匪装束,倒也没惹人怀疑。即便有马匪察觉不对,想跟上来查看端倪,也被叶苏在第一时间斩杀。一路有惊无险,三骑顺利来到县城北门。
县城里面一片混乱,北门竟然还有十几名县兵把守。
孙金宝一见有县兵在,顿时大喜,催马便要过去。可叶苏目光一凝,探手拽住赵金宝的马缰,将马匹强行拉住。赵三春虽然独臂,但反应也快,同时勒住马匹。
“做什么?”孙金宝差点从马匹上栽下去,有些恼怒,却也不敢跟叶苏发火。
“我们现在是马匪装扮。”叶苏道。
“噢,是容易被误会。”孙金宝便要扯下面巾。可手刚抓到面巾上,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生生止住了。
“想到了吧。”叶苏目光微寒:“见马匪靠近,县兵却毫无反应。这些人,必是马匪同党。”
“那些人多是熟面孔,应该是真的县兵。”赵三春仔细辨认了下,咬牙切齿:“这些混蛋,早就跟马匪有勾结!”
叶苏眼睛闪了闪:“县兵、马匪,也许不仅仅是勾结。”
细细想来,这股马匪出现十分蹊跷。虽然这里与北域接壤,但从无战乱,百姓生活也无艰辛。若是草原人劫掠还有可能,可那些马匪都是中原口音。而且回想与马匪交手经历,对方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剑,攻杀也颇有章法,绝非寻常草寇。
三人驻足不前,那些县兵也察觉不对,纷纷提高了警惕,一人高声道:“你们几个,来这做什么?”
叶苏心念一动,故意哈哈一笑:“大人说了,不能光我们快活,让哥几个在这站岗受苦。所以让我们来换班,哥几个也能捞一把。”
“妈了个巴子的,早该这样了。”那县兵骂骂咧咧,但脸上却尽浮喜色。
“嘿嘿,快去吧,这交给我们。”叶苏也不动声色的催马向前。
“等等,你是哪个伍的?”还是有县兵警惕心毕竟高,突然开口喝问。
“没眼睛啊,自己不会看。”叶苏故意不爽,拉下面巾,继续向前。
夜幕下视线本就不清晰,待叶苏离到很近,县兵们才借着火光看清叶苏面貌。
“不对,没见过你,你是谁?”
刚有县兵喝问出声,叶苏的身体依然从马背上爆射而出。巨大的反作用力,让马匹稀溜溜一阵嘶鸣,倒退了好几步。
噗噗噗——
未等马嘶声消去,三名县兵已然身首异处。
并非叶苏有砍人头的嗜好,而是《玄门十七剑》本身便是至阳至刚的剑法,剑气上的附加属性便是锋锐和力量。叶苏又不喜欢连起来的那种花哨套路,只挑最简单的几个剑招,爆发力极强。随手一剑过去,就算砍腰也同样是两断。
其余县兵这才反应过来,意欲挥剑围攻叶苏。但围攻之前,还是各拉架势,先以气势压人。
叶苏可不管那个,挺剑便刺,十几个县兵几乎都没怎么出手,便被叶苏尽数斩杀。赵三春与孙金宝催马过来时,叶苏已经连城门都打开了。
“你们走吧。”叶苏道:“我们就此别过。”
“公子不和我们一起走?”赵三春有些意外。
“苏公子,咱们一起吧,路上也有照应。”赵金宝担心的看眼城外,是真心不想跟叶苏分开。
“真打算跟我一路?”叶苏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二人:“带你们出城,是还相授剑法的恩情。可你们算计我的仇怨,却还没报。而我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
叶苏话还没说完,赵金宝便驾的一声,催马跑了出去。一般跑还一边喊:“姐夫,咱先走吧……苏公子,后会无期……”
赵三春摇头苦笑、,冲叶苏道:“世人皆对十三剑司畏之如虎,今日方知还有苏公子这般性情之人。”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实话。”叶苏道:“之所以没对对你们做什么,是因你们的算计还不足以挑动我的杀意,可我又不知该如何报复。若是像先前那个鬼老头一般有心害我,可不会这么简单便放过你们。”
赵三春不知叶苏说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敢妄自猜测,只得抱拳道:“公子大人大量,赵某惭愧。不过赵某也斗胆奉劝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也当早些离开,待查清那幕后之人,再行计较。”
“赵老爷珍重。”叶苏没有表态,抱拳回礼,目送赵三春与孙金宝离去。
待二人远去,叶苏回转马头,望向火光冲天的城廓,目光冰寒。赵三春和孙金宝可以逃走,他却不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仇人便在眼前,为何要等十年……”
脚跟一点马腹,叶苏再度返回朔水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