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尽天明,京城内外却开启了警戒模式,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除此之外,驻守城楼的士兵增加了一倍多人手,连各个街道都安排了巡逻的队伍。
城内人心惶惶,鲜少有人出门。连平日里热闹的龙蛇街,也变得安静。
不少忘尘楼的老顾客,依然在外流连,他们仍时刻关注着忘尘楼的动静,希望能进去打听一些消息。又哪里知道牧娘早已成为了阶下囚。
看来谢晦尝到了桃园的厉害,不敢轻慢。与雷不鸣一战之后,他连夜赶到了皇宫,与太后紧急商议对策。
太后得知谢晦受伤,来不及整理服饰,急忙从寝殿来到了慈禧宫的正殿。
谢晦捂着胸口,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俯身施礼,“深夜惊扰太后,微臣罪该万死。情况紧急,微臣也是迫不得已。”
太后惊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谢晦,并没有即刻上前关心询问,她停下脚步,示意身边的人退下,这才倒了一杯茶水,服侍他喝下。“将军这是怎么了?为何伤得如此严重?哀家唤太医替将军瞧瞧吧!”太后焦急地问道。
谢晦摇头道:“不必了,微臣自己的伤,自己有把握,休息几日便好。只是眼下却有一件更紧急的事要做。”
“什么事?莫不是画夏山被他们救走了?!”太后惊呼道。
“还没有,至少现在还没被救走。我相信桃园还会有第二次动作,我们不得不防......”谢晦说着,又连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
太后心疼地替他扶平着胸口,满眼怜惜地看着他说:“你慢点说......究竟是谁,能将将军伤得这么重?”
“伤我之人,论武术不是最好的,可他的内力却极其强大。桃园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刚抓住一个青头,又让他们给救走了!”谢晦愤愤不平地说着,回想起受雷不鸣一掌的屈辱,额头上的青筋暴露。
太后拿出手绢细心地替他擦干脸上的冷汗,轻声安抚道:“一定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听说秦正风有五六位结拜兄弟,各各都是厉害的角色。光是对付一两个就已经有些吃力,更何况秦正风还没出手。可见关于桃园的传闻,所言不假,经此一战,本将军也算真正见识过了!”谢晦捂着伤口说道。
太后惊讶地说:“将军莫不是害怕了?”
“微臣身战沙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得不为太后和皇上担忧。桃园能震慑武林,其能力不可小觑。”说到这里,他不由停顿了下,继而说道:“太后,依臣看,桃园不会放任不管,我等又何必与他们死磕?画夏山如今早已折磨地等同废人,不如卖他们个人情,放了他......”谢晦不敢看太后的眼睛,显得毫无底气。
太后定了定,又忽然站起身,眼里露出凶狠的神色,“糊涂!事已至此,你我哪还有后退的余地?何况画夏山持有先皇的密诏,必然对符儿不利!如今符儿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若是听了他之言,朝廷涌动,天下混乱,到时谁来替哀家收场?!所以他必须死!任何妄想动摇哀家江山的人,都不许留在这个世上,谢将军,你明白了吗?!”
谢晦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太后将自己归于江山之主的言辞,同时也被她的霸气所折服。他一向是顺着她的,从小便是如此。她喜爱的东西,他愿赴汤蹈火以取之,她不喜欢的东西,他愿赴汤蹈火以阻之。现在也不例外,尽管他知道,与桃园作对,必然要开展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
而现在,他的眼里只有太后,早已将其他的顾虑抛之九霄云外。他毅然站起身,坚定地说道:“太后放心!臣一定替太后解除忧患!”
太后的脸色由阴转晴,她欣喜地问道:“将军可有对策?”
谢晦点头道:“臣有一个计划,需要借用太后手里的兵符一用。桃园势力不可小觑,必须将檀将军手下统领的十万精兵,调至京城,以守护太后皇上安危。所幸檀将军所驻军营里京城不远,一日便可赶到。”
“这有何难,哀家待会让宫女送给将军便是。”太后转换话头,继续问道:“将军所说的计划是?......”
“臣请求太后将画夏山及画府一门行刑之日提至明日上午,届时......”谢晦突然停住话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重新凑到太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太后听闻,这才满意地笑了,“就照将军的意思去办!”
门‘吱呀’一声开了,寂静许久的地牢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浑浊的灰尘,马上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朦胧之中,画颜感到自己被人左右架了起来,离开了潮湿地草垫上。
一群人将她从牢内拖出,又扔在了冰冷的地面。她咬紧嘴唇,努力忍耐着好不容易平息的酸痛之感。不受控制的肌肉,在颤抖着,她已经连续几天发着高烧,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新伤未愈,旧伤复发,眼睛也被剜去,如此艰难,还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赐。
不出意外,林菀柔又出现了,她尖锐的声音在画颜耳边响起:“怎么?我来看你,你不高兴么?”
画颜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林菀柔也不动怒,她继续笑着说道:“既然你不喜欢我来看你,那便让你见想见的人,你可愿意?”
“什......么?......”画颜终于被她的话所吸引,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林菀柔走到画颜身边蹲下,狡猾地笑着说:“本宫说,让你临死之际见见想见的人。太后开恩,已经准了。”
画颜激动地抬起头,满怀希望地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黯然地打消了念头。最后颤抖地说出两个字:“不......见!”
林菀柔戏谑道:“怎么?怕人被你这一副鬼样子吓跑?你放心,本宫已经替你想到了,另带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你换上。”说着她摇手一挥,身后的丫鬟们便端着洗漱用品及干净的衣装纷纷出动。
画颜惊恐地蜷缩一团,用嘶哑的声音无力地喊着:“不见......我不要......见他们!......”
林菀柔在一旁看戏似地笑道:“太后发话,由不得你!”
毫无反击之力的画颜任由一群丫头婆子们折腾着,转眼间,又换回了她从前郡主的装束。只是蒙住眼睛的血布早已嵌入血肉之中,无法拔下。她们还不肯罢休,接连几下硬拉,使得画颜几度疼晕过去。
最后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她们这才放手,索性将头纱一盖,便什么端倪也瞧不见了。
换好装束,画颜仍旧由左右两位丫头架着离开了地牢。
看不见的世界,仿佛变得安静了许多,连蜂蝇煽动翅膀的声音,都显得异常的刺耳。
一阵寒冷的风朝画颜迎面扑来,她却不觉得冷。她闻到了不同地牢里的自由的空气,她贪婪地呼吸着,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一团热火,这是身体发出的求生的信号。
为什么好几天了,还不见师父们的动静?胜蓝到底离开京城了吗?她有没有受伤?
还不知爹和娘在牢狱中受着什么罪......画颜担忧地想着,一边悔恨着自己的无能。
一路上静悄悄的,画颜明确的感到,一股暗藏的危险,正在汹涌地向她涌来。接连几日高烧不退,已经让她神智恍惚,直到这自由的新鲜的空气才激活了她的意识。她顾不得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一直担忧着那还被关押在牢狱中的爹娘。
浑浑噩噩中,画颜感到自己被按在了椅子上,外围不远处,还有嘈杂的人声。
这是哪?好像有很多人?画颜心想着,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丑陋的脸,扭开一边。
只见,林婉柔的声音响起,“臣妾携画郡主参加皇上,太后。”
“知道了,入座吧。”太后的声音。
太后也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不祥的预感笼罩在画颜身上。
画颜只觉右手边传来一阵脚步叠踏声及衣服窸窣声,是林婉柔挨着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郡主再耐心等等,好戏马上就上场。”旁边传来林菀柔的笑声。
“这是哪?......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画颜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主角们说出他们的阴谋。
过了半响,却无人回答。
一旁的林婉柔轻轻地笑了声,凑到画颜耳边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本宫便告诉你吧......”
画颜灵敏地凑进耳朵仔细听着。
“这里是,刑场.......”
“刑场?!”画颜心中一惊,欲要再听下去时,另一旁的太后开始发话了。
太后以其威严不容抗拒地声音说道:“画夏山以下犯上,所作所为毫无廉耻,传哀家旨意,今日即刻将画夏山及画府其他一干人等,全部就地正法!”
“什么?!”太后一席话恍如五雷轰顶,致使画颜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