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请顾长铃在福满楼大搓了一顿,两个人用完午饭出去的时候,顾长铃挺着鼓绷绷的肚子打着嗝儿。
燕青摸了摸扁扁的荷包……一顿饭干掉了一百两银子,心里头像是撕裂了一个小口子那样疼。
不过为心上人下点儿血本,燕青觉得这是应该的,否则人家姑娘怎么能瞧着你的好儿?
燕青与顾长铃两人各自驾着一匹马来到一片林子,离着地宫入口儿还有好几百米的时候,两人一起停下来将马栓到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上。
地宫的入口在一座山坡的后面,照燕青指的那个位置,被灌木丛挡着,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二人隐蔽在半人高的杂草里,燕青听着耳畔女儿家呼出来的香甜气息,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心里头已经在盘算着,若娶小顾姑娘应该需要多少银子……
顾长铃专注的盯着入口,整个人如捕捉猎物一般伺机待发。燕青脸红心跳,整个人心猿意马。
怪不得王爷和顾长生姑娘无事总爱来林子里,看来这儿的确是一个掩人耳目、肆意偷情的好去处……
“有人来了!”顾长铃忽然低声道。
燕青立即回过神来,他与顾长铃一同望向地宫的入口,正好瞧见一个贼头鼠脑慌里慌张的小厮在四下张望着。
顾长铃一双大眼里有暗潮涌动着,“你在这里守着,我趁机潜进去!”
“……”燕青想阻止顾长铃,没想到那红衣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眨眼之间便已悄无声息的潜到地宫的入口儿,趁那小厮触动机关不备之时,一掌将他给击晕!
顾长铃四下望望,确认除了燕青以外并无二人,给了燕青一个眼神,纵身一跃,便从那打开的石门跳了进去。
“喂!我跟你一起去!”燕青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眼看着石门缓缓的合上,燕青只好垂头丧气的抱着宝剑在原地等待着。
其实女人太能耐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燕青一身好功夫,到了顾长铃这里,却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
顾长铃顺着地宫的入口儿往下走,过道里并不是黑漆漆的,反而每隔十步,便燃着一盏明灯,看来是每天都有人从这里经过。
顾长铃记得上次师姐与八王爷从另一个入口儿进地宫的时候,两个人冲破层层机关,还险些被鬼迷心窍,差一点入了圈套。可这个入口儿,却一道机关也没有,且道路平坦,方向容易辨认,根本不会担心被利箭捅成马蜂窝。很明显,这条入口儿,是为常来这里的人特意准备的,并且鲜为人知。
顾长铃不禁暗暗夸赞燕青,没想到这小子关键时刻还能给她派上点儿用场。
此次她若是真的在地宫里抓住君玉珏的把柄,那上奏皇上之后,师姐的仇就可以报了。燕青是第一大功臣……
顾长铃一路顺着明灯往里走,很快就来到了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原来传说中的“酒池肉林”并不夸张。
封神榜里有个纣王,被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他建立了一座“酒池肉林”供自己玩乐。
可大概君玉珏建的这个,是为了俘获效忠于他的那些大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君玉珏将那些人拉进这里,贪婪堕落之后,才能彻底死了他们会反他的心思。
假若君玉珏倒台,那些人全部都会受到牵连。
到处都是飘扬的明黄色纱幔,池子上的四根金灿灿的柱子,上面雕刻着腾龙飞凤。池岸上摆放着许多造型精致的案几与酒杯,哪怕在无人的时候,那些新鲜奇异的水果也时时刻刻备着。
池子后面有假山,上面也不知放了颗什么东西,发出的光幽亮而深沉,竟比师姐那颗夜明珠还夺人眼球。
玉石嵌壁,金砖铺路,这酒池的奢侈程度令人咋舌。
顾长铃闻着满池的酒香,不由自主的打个喷嚏。
“阿嚏——”她耸耸鼻子,心里暗道,这若是让师姐发现了,还不喝他个三天三夜!
…
君玉珏正与薛靖在假山后面议事,通常交给薛靖黑名单的时候,他都是秉退所有下人,不知怎的就听到酒池那边传来一道喷嚏声。
君玉珏提高警惕,薛靖透过假山的缝隙回望了一眼……
“王爷,是我小师妹。”
君玉珏睇了他一眼,脸色十分不好,“儿女之情只会阻碍宏图大业。薛靖,老八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你为何三番两次自讨苦吃?”
薛靖知道君玉珏是何用意,他是叫自己亲手杀了顾长生。
眼眸黯了黯,薛靖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不是长生。是我南越派年纪最小的师妹,顾长铃。”
“……”君玉珏当即顺着薛靖的目光朝着假山的缝隙望过去,果然瞥见那红衣小姑娘在蹑手蹑脚的到处寻摸。
大概是在搜罗关于二王爷的一些罪证……
“她还认得你?”君玉珏望着从头到脚被黑衣包裹着的薛靖,见他不语,君玉珏又道:“你先出去办事,本座亲自来应付!”
“……是!”
眨眼之间,薛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顾长铃正好走到假山附近,她偶然听见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立刻眯起眼,警惕性的拔刀,小心翼翼的潜过去。
“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那小片的竹林里快速窜了出来,顾长铃提起刀便要砍,一道天蓝色的身影忽然跌进她怀里。
“怎么是你?”顾长铃扶住面色惨白的男人,及时收刀回鞘。
“王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骇然变色,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顾长铃的手臂,飞快的躲在她身后。
他指着前方的竹叶林叫道:“快,快,顾姑娘,前面有一群会吃人的家伙要袭击我,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顾长铃眯了眯眼,果然瞥到前方有无数团墨绿色的东西正在朝这边缓缓蠕动着。
还没靠近,那些东西便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展露出锋利的牙齿,“哦~是鳄鱼!”顾长铃见惯不怪。
“王玉”却吓得腿都软了,他哆哆嗦嗦的拉着顾长铃不住的后退着,“顾,顾姑娘,这些东西是,是不是……是不是见我生的秀色可餐,所以要吃我啊?”
顾长铃垂眸睇了他一眼,“王玉”整张脸都带着色彩,眼眶青肿,额角上仿佛被什么划过一样勾着两道未结疤的血肉。
“你……平白无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脸上怎么回事儿?是被谁打的?”顾长铃睇着一双凌厉的圆眸,漫不经心的逼问他。
“在下,在下……在下前几日约人上山打斗,想试一试那匹新进的兵器,没想到对方是个练家子,几招就把在下打赢了!在下脸上这伤便是拜他所赐!”王玉一脸苦瓜相儿,“谁知道那家伙赢了在下不干,还要追着赶着要与我再比试一次,我哪是他的对手,于是心急之下便逃下山,结果误闯进了这个机关隧道……本以为是进了仙境,没想到却碰上一群吃人的东西!”
顾长铃目不转睛的扫荡着他的全身上下,她看见王玉崭新的蓝衫上沾了不少尘土,又琢磨一番,若是谎话不可能说的如此滴水不漏,于是便信了他。
“没用的东西!”顾长铃白了他一眼,抽出刀来对着一群越来越近的鳄鱼,“躲在我身后,我来对付它们!”
鳄鱼是极其凶猛的水上动物,君玉珏养的这一批更是“湖中霸王”。
曾有人不听他的话,君玉珏当即下令将那名大臣捉了扔进湖岸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大臣便活生生的被一群鳄鱼撕裂生吞。尸骨无存,场面惨不忍睹。
什么吐蕃的鹰,不如北国的雄鹰厉害,他君玉珏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养了一群鳄鱼杀人毁尸,这的确常人想不到的办法。
王玉紧紧的扒着顾长铃的衣服后退着,一群鳄鱼张着血盆大口离二人越来越近,眼看着靠近墙根儿,二人无路可退,顾长铃索性扬臂一耍,提着大刀冲了上去。
君玉珏听到“乒乓”几声,眼看着顾长铃那把大刀在鳄鱼身上划出了火花。
湖中霸王的皮是鳄鱼里头最硬的,顾长铃几刀下去砍出了血,彻底激怒了那群鳄鱼。
一个个张大嘴巴朝着那娇小的姑娘扑过来,顾长铃心下大骇,她万万没想到,这群东西竟如此难对付!
“现在这群鳄鱼全奔着我来了,你去一旁等我,免得伤到你!”顾长铃大声嘱咐着“王玉”。
君玉珏头一次觉得他养的这群东西如此讨厌!
方才他明明下令这群东西只需要将那穿红衣服的女子吓退即刻,没想到它们如此不听指挥,竟然将顾长铃当成了猎物!
群中有一只皮色较浅的,那是鳄鱼之王。
君玉珏阴沉沉的恐吓目光,不着痕迹的瞥过去……
很快,这群鳄鱼不知何故全部撤退。
顾长铃垂下手臂,皱着眉头睇着一群快速逃跑的鳄鱼,“奇怪,怎么无缘无故全跑了,本姑娘还打算捉来一只给我师姐尝尝呢。”
“……”
君玉珏清咳一声,面色不似方才那样被吓着的苍白,反而有些激动导致的红润。
“方才多谢顾姑娘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顾长铃看着他颤巍巍的手臂,开始摇头叹气,“唉,你说你如此胆小懦弱,若是娶一个比你还柔弱的娘子,我真的会担心你日后该如何讨生活。若你那娘子蛮横厉害些还好,若刚好相反,你们二人便互相累赘吧!”
君玉珏一双栩栩生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顾长铃。
蛮横厉害么……他若真是个大软蛋,岂不是更无法驾驭。
“走吧!”顾长铃收了剑,开始带头朝入口儿走,“本来我好容易潜进这里是为了办差事儿,顺便替我师姐报仇。没想到又遇着你这么个拖油**……”顾长铃很是闷闷不乐。
君玉珏跟在身后望着她小巧玲珑的背影,顾长铃满嘴皆是抱怨与无奈,“我还是先将你送出去再说。万一你死在这儿,本姑娘良心何安呐……”
君玉珏不动声色垂下头去,口气十分不好意思,“又麻烦姑娘了,一会儿姑娘可以去在下的兵器店挑选几件兵器!”
顾长铃一点也不客气,“就你那破铜烂铁,全给了本姑娘也无法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是,”君玉珏隐隐憋笑,“姑娘乐意拿多少便拿多少。”
…
二人从地宫出来的时候,燕青的身影早就不见了,连带着他的马也一起消失了。
顾长铃叉着腰四处观望了好久,“咦?说好的在入口儿接应我,怎么这么快就跑了。”
君玉珏自知是薛靖替他善后,于是不动声色的向前了一步,“姑娘在找谁?”
此刻正值夕阳斜下,如火如风一般的女子撇撇嘴,转身去牵她的白马,“没什么,一个朋友,走了便走了罢。我送你回家!”
一匹白马上载着两位风华正茂的男女,顾长铃一路琢磨着,二王爷的地宫为何会养那么多的鳄鱼,为何那些鳄鱼在袭击自己的时候又落荒而逃?
顾长铃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种鳄鱼一定惧怕红色!
而坐在她身后的君玉珏则暗暗想到,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地宫入口儿泄露出去,看来是时候杀掉一批人了。
…
燕青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而他不知何缘故躺在了一个山洞里。
后脖子加整条脊椎,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燕青“嘶”了声,他貌似记得,自己在地宫入口儿附近等待顾长铃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快速的飞过来,像针扎一样刺进了自己的脖子。紧接着,他觉得整个人都被麻翻了,随即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便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了。
一定有人背后袭击他!
这种极其阴险的暗算手法儿,燕青已经完全猜到,除了二王爷的得力助手薛靖之外,没有第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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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君墨焰日日死皮赖脸的霸在长生的小院儿里,想方设法的哄长生开心,长生却连理都不理他。
苏如是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苏燃,刚从廊子里转了个圈儿回来。
长生趴在桌子上冷着一张小脸儿看书,小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炒菜的声音,苏如是实在不忍心看二人如此僵持下去,忍不住替君墨焰开了口:“我说顾姑娘啊,八王爷天天儿来咱这儿,为您洗衣做饭的,也挺不容易的。您好歹给人家个笑脸儿瞧瞧,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这要是我家那口子如此对我,我老早就跟他热炕头儿去了!”
“……”长生换了个姿势看书,眼皮子都不抬,“他前几日用一张空白的圣旨诓诈我,害的我真以为他要逼我成亲。我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怎么让他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长生觉得,君墨焰这个人十分欠收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前阵子自己主动了些,他便蹬鼻子上脸。瞧,这几天冷落他,他便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穷追猛打的样子。
男人么,就不该惯着!
长生想到这里不禁哼了哼。可苏如是不这么想,仍在苦口婆心的劝慰:“顾姑娘,我劝您见好就收。自古夫大于天,眼下八王爷这是没娶你,才如此盛宠着你。这往后若是成了亲,你日日给人撩脸子试一试,八王爷准得没了那耐心应付你!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将心思用到别的女人身上。”
毕竟从前君墨焰是个日日泡青楼的主儿,这是人尽皆知的。不过苏如是没那么傻,不敢直接说出来,只稍加提点便好。
长生听此不禁将书放下,苏如是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噤了声,抱着睡着的小苏燃去了另一间屋子。
君墨焰一身黑袍,浑身卷着浓烈的油烟味儿就闯了进来。
“长生你尝尝,本王为你新研制的菜色!”
君墨焰直接将一盘子热气腾腾的素菜搁到了书桌上,长生一双凤眸紧紧的锁着他。
“听说你是因为没得到手才会对我有如此耐心……若成了亲,我在你眼里便一文不值。”长生一手支着下巴,目光冷冷的睇着他,“师哥你说是不是?”
“吧唧”一声,君墨焰在长生脸上印了口,一双凌眸因为高兴的缘故情不自禁弯了起来,“好几天了,你终于肯与本王说话了!”
君墨焰蹲在长生面前,拉住她一双小手放在掌心里包裹着,湛眸里装的全是情意。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为何叫成亲以后便不拿你当回事?未成亲之前,你我二人是恋人。成亲之后,你我便是夫妻。日后你天天为本王暖榻,还要生儿育女……我只会更加疼你!”
君墨焰柔声似水,眼中的情意真真切切。
长生信了。
可……
“你花言巧语骗过我多少次?谁又知道你这些哄人的话对多少女人说过?你我分别十年,你早就不是小时候暖心的胖师兄,你现在是王爷,面貌俊朗,风流潇洒,我岂配得上你!”
长生铁了心要他难受一次,好报前几日被他用圣旨骗哭的仇恨。
君墨焰一张俊脸果然拉下来,他死死的握住长生一双小手不让她起来。“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本王若是真如外面传言那般花心浪荡,我早就去找其他女人!何必跟你在一起时,受那欲火焚身的煎熬之苦!”
“哪天晚上到了劲头儿,本王不都是先让你痛快了之后,最后自己动手!”
长生立刻捂住他的嘴,一张小脸儿急的发红,“你小点儿声儿!”
苏如是正好走到廊子外头,不偏不巧刚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脑补了一些画面……
这八王爷果真疼顾姑娘疼到了骨子里,到嘴的鸭子肉放凉了都不吃。俩人晚上经常在一起,苏如是以为这对正当年的男女早就行房了,没想到……
君墨焰一把拉下长生的小手,扯着嗓子开始不管不顾的呐喊:“本王偏要说!本王心里苦!心爱的女人不肯嫁!本王身受寒毒为你着想,即使憋到欲火焚身也不肯要了你!没想到你在本王心上挖肉,口口声声说我去哄过别的女人!”
君墨焰蓦得站起来,气的一甩袖子道:“本王冤不冤呐!”
苏如是一张老脸顿时臊的火辣辣的,再听下去,八王爷指不定还道出什么呢……苏如是悄无声息的退下去,搂着小苏燃睡午觉去了。
面对君墨焰的叫苦连天,长生既感动又诧异,她睇着君墨焰气冲冲的背影道:“怪不得你总是……你不肯要我,原来是因为寒毒的原因,为何你从前不曾与我说过?”
君墨焰白了她一眼,“与你说了又有何用?你只会为了不让本王难以自持,所以更加疏远我,甚至干脆不与我见面,是不是?”
“……”长生缓缓的垂下头去。
君墨焰气的咬牙切齿,他一根手指狠呆呆的指着顾长生,“顾长生,你果真没心没肺!”
…
室内静谧了片刻,“那道圣旨……”长生忽然开口道:“你既无用了,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等何时用着了我再给你。”
这便是长生给了墨焰一个台阶下,原谅君墨焰用圣旨骗她那一次。
可这一句话,刚好提点了正在盛怒中的君墨焰。
他顿时收了气性,愕然了一下,随即转身对着长生道:“还是放在本王这里保管着吧。毕竟你院儿里糟人偷过东西,圣旨事关重大,若糟心怀不轨之人偷去利用了可不好!”
长生摇摇头,与君墨焰说话恢复了从前的平柔,“我将圣旨逢到了衣服内层,一般人不可能发现。何况每天有苏姨娘和小苏燃在院子里,圣旨又岂会丢失?”
君墨焰绞尽脑汁找借口,若是让长生发现那道圣旨不是空白的,那他就惨了……
“那万一呢?万一被偷了多麻烦啊!长生,我向你保证,本王绝不会利用那道圣旨逼你嫁我。你将它还给我行不行?”墨焰拉着她的手柔声道。
长生心思婉转,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君墨焰半响。此人拿什么东西都不曾当过稀罕物儿,圣旨在君墨焰眼中形同虚设,充其量是拿来压制压制她。
可眼下二人已经和好,君墨焰为何还要要回那道空白圣旨?
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顾长生二话不说,转身打开柜子去拿圣旨,“那上面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紧张?”
君墨焰想去阻止,又觉得这样更显自己心虚,长生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她骂一顿。
思及此,君墨焰也就不动作了,站在原地等待新一轮暴风雨的到来。
长生直接拿剑挑开衣服的夹层,从里面拿出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单看到头几个字,她的眉毛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
俗语有云,说了一个谎言,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弥补其中的漏洞……
君墨焰望着长生越来越黑的小脸儿,预料,即将天塌地陷。
…
果不其然,顾长生看完那道圣旨,徒增一种想杀人的感觉。
“君!墨!焰!”长生拿剑指着他,“你竟然敢拿‘皇上封洪齐为立王’的圣旨来骗我!”
“一定是父皇拿错圣旨了!”君墨焰望着长生咬牙切齿的模样,最后一点儿出息便没了,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长生,你别打脸行不行?”
**
顾长生对君墨焰又打又骂,君墨焰又是赔礼道歉,又拿好话哄了好几天,亲了好多嘴,长生总算是原谅他。
君墨焰美滋滋的赖在长生小院儿里用膳,长生拿他实在没辙。
人就是这样儿,不但满嘴谎言,并且死皮赖脸。
可你喜欢了,又能有什么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能一辈子与他赌气,搞的两个人都不痛快是不是?
长生不停的用白眼刀子刮着君墨焰,那厮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淡定的一个劲儿给长生夹菜。长生要回一个“好吃”,或是“味道不错”,君墨焰能美上好一阵子。
怎么说呢,这是他爱的女人,她不管给他什么,哪怕冷刀子,君墨焰权当享受。
只要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就好。
…
八王府里,君墨焰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这些天为了哄长生高兴,可是将他折腾的不轻。
“燕青,给爷摁摁腿……”
“爷,燕青前几天脖子中风,今日又去医馆针灸了,您忘啦?”燕回上前答道。
君墨焰提起了神,不由得睁开眼,“去的哪家医馆?这都多少天了不见轻。”
“谁知道呢,他最近与顾姑娘的师妹来往频繁。说不定就借着看脖子的缘由去泡妞儿去了!”
君墨焰皱皱眉,“师妹?你说的是顾长铃?”
“对,六扇门儿那个。出了名的蛮横霸道!”
君墨焰轻笑了声儿,仿佛对此事颇有兴趣,“燕青若是真能和顾长铃儿开花结果,那也倒是好事一桩!怎么说也是长生的师妹,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好!”
“……”燕回白了君墨焰一眼,心里鄙夷道,王爷你是不是眼瞎?这里有尽忠职守的你看不到,专夸那些不务正业只想着泡妞儿的!
提及开花结果……君墨焰猛地想起洪齐去恒邱之前,送给长生的那个木头匣子。
“本王怎么把如此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君墨焰兴奋的指挥着燕回道:“快,燕回,去本王书房里将那个桃木匣子拿过来!”
燕回觉得他家王爷是个神经病,一个破的能掉渣儿的木头匣子都当宝贝,八成儿是跟顾姑娘有关系。
“爷,您的匣子拿来了!”燕回拉着脸将桃木匣子放到桌上。
君墨焰回想起洪齐说过的话,随即又不厌其烦的嘱咐燕回道:“去,再去给本王抓一把红豆!”
搞什么……
燕回觉得恋爱中的人都是智障,不仅八王爷如此,连燕青照样如此,为了请顾长铃吃顿饭,花了三个月的赏银,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是什么。
君墨焰将一把红豆一颗一颗的拨弄开,细细挑选之下,在燕回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挑选了一颗最圆最大,外表最可观的种子。
随即打开桃木匣子,将那颗红豆种子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开花结果,开花结果……”君墨焰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他与长生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场景,“本王定会与长生恩爱一世。”
哪道……
“王爷,您看清楚了再放种子!”燕回在一旁提醒道:“属下怎么觉着这像是个藏信匣?匣子底下有东西。”
燕回若是不提醒,君墨焰还真没察觉,方才只顾沉浸在未来美好当中。
君墨焰将红豆下面的信纸拿出来,应该很多年了,信纸有些乏黄,纸上的毛笔字也有些浅淡。
他将那信纸整张打开,无比熟悉的字体跃然于纸上。
“东凛,此生最对不住你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与你赌气,私自逃去上华山。顾长生是我与穆哲之女,顾琪为遮掩我二人做下的丑事,对天下人谎称长生是他的女儿。若你有生之年见得长生,请念在你对我一往情深之份,善待她……”
穆哲是顾琪的师弟,当年因没能争夺掌门之位,一气之下自己在上华山开门立派,听人说,顾琪十分疼爱这个师弟。
若论起来,君墨焰应该管他叫一声师叔……
君墨焰四岁的时候,他母妃不知何缘故与君东凛大吵一架,赌气出走了一年,难不成去了上华山?
君墨焰又在烛光下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确认这是他母妃独一无二的字迹无误,他整只手臂都在颤抖。
长生若真的是穆哲与母妃的女儿,那他与长生……
岂不是,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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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的天气,晋王带着左一与卫铮进宫了,留下长生看守晋王府。
谢兰芷这个正妃不得宠,眼下怀孕五个月,肚子圆圆滚滚的,身子十分笨重不利索,连诊脉的大夫都私底下寓言是个女儿。可她偏不信,每日吵着要婆子去外头给她买梅子儿,越酸的越好。吃了吐,吐了吃,谢兰芷如此折腾着,身体不见瘦弱,反倒更加肥壮,谢大将军夫人可替自家女儿操碎了心。
产后身材难恢复,就她女儿这个样子,性格又不受晋王待见,生了孩子以后还如何争宠吆?
再瞧瞧柳飘飘。打从进了晋王府,头一回恩宠便怀了身孕,眼下御医诊脉说是个小世子,她一路扶摇直上,直接明晃晃的将晋王霸占了。
晋王只睡她的屋子,再没进过谢兰芷的院子。
正妃侧妃明里暗里争相斗气。
柳飘飘也不知背后有何人给她支招儿,不动声色的便能气死谢蓝芷。而谢兰芷大费周章,却挑不出柳飘飘一个错处儿。
两个人在晋王不在之时统统较着劲儿,一个指使长生去城西买梅子儿,一个指使长生去城东买桂花糕。
长生本来不想去,或随便派个下人就打发了,可她面对这两个大肚婆实在头疼,索性找着外出买东西的借口去躲清净。
长生拎着桂花糕与梅子儿往回走,眼下天色已晚,晋王是时候该回府了,长生想到交差,她得好好给晋王说说将她与卫铮调调的事情。卫铮此人十分八婆,应该有办法应对这些争风吃醋的女人。
“师妹,你拎着这么多好吃的,要去哪儿啊……”
一道沉闷而粗狂的声音打断长生的脚步,长生侧头一望,就见到那个庞大的身躯正蹲在包子铺门口儿。
“二师兄?你不是早就回南越山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长生朝他走过去,武绍乾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整个人都提不起神来。
这可是包子铺哎,武师兄竟然没有在里面狂吃?
“我找不着回南越山的路了,但我记着晋阳城的路,所以就一路躲在运稻草的马车上,就又给返回来了。”
他说话吐字不清,长生望着武绍乾满脑袋的稻草与灰尘,没由来的心疼。
“瑶娘呢,瑶娘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吗?她为何不带你回去。”
武绍乾抬眼,呆呆的望着长生,浓眉大眼里隐忍着泪水,“瑶娘,瑶娘她……她不要我了!”
武绍乾瞬间扔了树枝,两只麒麟臂抱着长生的双腿,撅着大嘴,将脸埋在长生怀里大声痛哭,“她说我傻,嫌我呆!还说带我出去只会丢她的人,她便把我一个人扔在路上走了!”
“呜呜……”
长生好心疼,瞬间将手里的糕点和梅子儿丢在地上,两只手不停的抚摸着武绍乾黑乎乎的头发,“谁说的?二师兄力气大着呢,单只手就能将人提起来!我们武师兄人见人爱,是瑶娘不知道珍惜,我们不要她了好不好?”
“师妹你别骗我了。”武绍乾满脸的鼻涕泪水全蹭到了长生身上,嘴里含糊不清道:“以前瑶娘也夸我可爱,可瑶娘又说可爱就是笨!”
武绍乾好伤心,长生从没见他因为别人说自己笨而哭过。
长生蹲下身子来安慰了他好半天,武绍乾在那一提溜梅子儿和桂花糕的吸引下,这才止住了嚎啕大哭。
长生抬起袖子为他擦干脸上的泪水,这才发现武绍乾身上有许多地方都有鞋印。
长生以为他又去闯祸被谁捉住给打了,于是问道:“二师兄,你身上这些鞋印是被谁踹的?”
武绍乾边吃边答:“被一群锦衣卫踹的。”
“锦衣卫?”长生实在搞不懂,“你何故又与宫里头的人牵扯上了?”
“那运草的马车是运到皇宫里喂马的,我从草垛里偷偷瞥见有个穿着官府的人很像薛靖,便寻思着正好是个帮你报仇的好时机,于是拿刀冲了出去……”
长生愣愣的听完,“于是你就被一群锦衣卫给捉住了?”
武绍乾点点头,继续面不改色的狂吃,“嗯。”
“他们有没有将你爆打?伤着你哪里?”
长生一紧张,双手就不由自主的掐住了武绍乾的手臂,武绍乾吃痛的“嘶”了声,“师妹,我胳膊到这会儿还疼着呢!他们好几十个人呢,都带着刀。”
长生望着武绍乾身上的鞋印,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
“几十个人打一个?薛靖欺人太甚!”
长生几乎能想象到那画面。
几十个锦衣卫围攻笨头笨脑的武绍乾,稍加动动脑筋,便能将他困住往死里打。
她也几乎能想象到武绍乾苦苦哀求的样子……
长生冷着脸站起来,拉起正在不停往嘴里塞糕点的武绍乾,直接奔锦衣卫的盘踞地方向走去。
“师兄,今日师妹一定替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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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