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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咧咧嘴,暗自想道:“骏河国人并不是只有本家一个武家可以选择,他可以向西选择三河松平氏、向右选择相模北条氏,还有更遥远的吉良氏,本家要面临的情势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啊!”
……
七月初的盛夏正是最炎热的时候,此时关东的风雨稍歇恢复晴朗的天气,在这个碧空如洗的日子里,吉良义时带着近千骑马迴武士在关东举行盛大鹰狩。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等年轻武士大显身手,一个上午猎到数百只猎物,随军的厨师顺势就支起烤架现场烤出来与众人分享。
鹰狩是武士最热爱的户外运动之一,既可以联系弓马之术还能填饱肚子给自己打牙祭,吉良义时也很喜欢拖着一大群武士公开的杀生吃肉,可以体会到那种藐视这个时代风俗习惯的优越感,他也仅存那么点优越感以证明自己不是普通人。
越后传来的最新消息。织田犬为吉良义时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儿,这是吉良义时的第四个亲生女儿,算上光姬明姬这对小姐妹就排在第六名,吉良义时大喜之下被这个小婴儿命名为幸姬,以庆祝南下关东取得一系列成功的的幸运象征。
细川藤孝很羡慕吉良义时的多子多福,闲着没事就喜欢把话题往这方面靠拢,吉良义时知道他是着急自家夫人还没生出一个娃,就假意给他推荐牛鞭羊蛋之类的壮阳滋补品,不明就里的细川藤孝还吃大喝几次,据说一连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第二天盯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颓废样子煞是好笑。
自从雨季来临吉良军团那就再没有更愿离开自己的故土,哪怕越后再美好那也不如自己的家里好,就好比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的一个道理,哪怕好话说尽好处给尽苦口婆心的劝说到喉咙沙哑,可这武藏国的农民仿佛就是坚决不走,这可把吉良家的奉行众给难的直挠头。
上峰催的紧逼迫的奉行众使出各种怪招连蒙带骗总算弄走几万人,可剩下的就完全没辙,最后还是吉良义时看不过去,一拍板下令:“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所有人锁起来,编成长队押送送到越后!当然……该给的许诺不要少了,安抚工作切不可有丝毫轻忽大意。”
就像洪武赶散对付农民那样,不走就强行把你们捆起来押走。好比看押犯人防止他们逃跑的严厉行为,农民想上个厕所都要解开绳索才能方便,这种笨办法是古人就发明的唯一动员方式,虽然粗暴无礼却又凸显出执政者的无奈之处。
让武藏农民北上不容易,让越后的三十万农民那就更难。尤其是吉良家奉行众把目标对准近十年迁入越后的新居民,有意拿这群正好超过三十万人口红线的新居民送到武藏国,可想而知他们这么做的阻力得有多大。
吉良家奉行众下达死命令,各村庄的宿老地侍不理解也要坚决执行,努力做说服工作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安安全全的送到武藏国,下面的地侍农民可不理解政府公的高瞻远瞩,他们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第一反应就是闹的太大以至于影响到春日山城下町的气氛,长尾政景、长尾景信以及松井友闲也发现这事他自己兜不住,就连忙把这事报告给远在江户城的吉良义时。当他发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的时候差点没给气昏过去。
吉良义时立刻叫来使者劈头盖脸的训斥道:“谁让你们擅作主张拿新移民开刀的!这简直是胡闹!这是在越后内部人为的制造矛盾!参与其中的奉行众全部停职反省,松井友闲给余写一份深刻的起请文。总结清楚自己身为越后奉行众的总代官到底犯下什么错误!”
为了整治属下他就只好祭出“写检查”的绝技,还特别详细的规定必须言之有物且不得少于三千字,这种处理方式不轻不重恰好可以点在奉行官的要害上,这些处理政务的奉行众通常是没机会上阵杀敌的。
他们始终躲在相对安全的大后方处理战时后勤物资转运等事宜,在战时的地位远逊于手握军政大权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一旦战争结束恢复和平时期,这些奉行官的话语权远远要高过只会打仗的大将,所以吉良家的评定会上通常会发现政务讨论没有大将什么事情做。
不是这些上阵杀敌的大将没有意见发表,而是实在不懂实现专业化的奉行运作模式。对处理政务方面也完全没有任何心得技巧,也有过很多次大将苦思冥想许久,憋出一个完全不靠谱的政务改革提议,最后被奉行众轻轻一笑就给否定掉,这时间一久不出纷争才有鬼。
吉良义时一直在想着怎么整治有些翘尾巴的奉行众,有些年轻的奉行众自以为很聪明,经常在评定会里发表一些谱代家老提过的。又被他们改头换面的意见以炫耀自己的影响力,结果自然是进一步加深奉行派与武将派的裂痕。
文官与武官之间的斗争古今中外都出现过也是无法避免的,无论多么英明的君主在这个问题上都要感到苦恼,聪明的君主可以利用两派内斗从中掌控朝政,但那就像在两个鸡蛋上跳舞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搞不好就容易闹出鸡飞蛋打的丑剧。
吉良义时不打算让初见雏形的奉行派与武将派继续闹下去,趁着中上层的大将与奉行之间关系融洽的当口狠狠敲打奉行派,并祭出“写检查”的压箱底绝技把奉行众给震慑住,对于奉行官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土地知行,而是手中握有的权柄和经受的政务所制造的影响,这其中所蕴含的惊人影响力和潜在财富是巨大的。
许多权臣贪官都是从这其中孕育而出,吉良义时不希望他的奉行机构演变成贪渎的蛀虫机构,越是趁着现在还没有腐烂的迹象就越要趁早敲打,既然拿奉行众最重视的是手中的权力而不是土地知行,那就在他们的权力上做手脚,暗示奉行众作错事情有两道红线等着他们,一个是“写检查”另一个是停职反省。更严重的就可以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联想了。
寻个错漏敲打这群不听话的奉行众,警告他们收起自己的小尾巴不要再来招摇惹事,下次再被吉良义时撞上那可就比这个停职反省要严重的多,松井友闲这个奉行众总代官也享受一把雷霆雨露结为君恩的待遇。
三十万南迁武藏国的越后农民被重新划片,按照耕地面积以及附近村落的情况综合划分。同时要求奉行众最大限度的往一碗水端平的方向靠拢,基本上是新移民出十五万,越后本土农民出十五万的标准募集,可以多一些但绝不能少于这个数字。
给予的相应补偿也很丰厚,其中包括迁居武藏国的新村町将由吉良家负责营造,耕地划分只会比越后的更多而不会更少,每家每户补助两贯文永乐钱的搬迁费以方便他们雇佣车马运输,这一次搬迁的总花费就高达十余万贯文?ahref="nnlnt"tart="_bnk"nnlnt俺圃胶蠼昀椿u炎畲蟮囊槐使仓c觯木褪亲畲笙薅鹊谋vつ舷挛洳氐呐┟窨梢韵硎艿搅己玫奈镒首试础?br/
吉良家奉行众为落实这项迁徙任务,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杀手锏,高调宣布镇府公不日将会把御所从春日山城迁徙到武藏国,御所迁徙意味着吉良家的政治中心从寒冷多雪的越后平野,移动到更加温暖湿润的关东平野,其中还暗示一条重要的信息。吉良家这次不是随便抢地盘那么简单。
越后还是有许多聪明人,在反复宣传下很快传播出许多流言。比如镇府公这次是要去武藏国做关东公方,各种流言传来传去还真被他们给蒙出七八分,从中也可以看出吉良义时南下关东的行动,早已经被世人窥破其中的打算。
吉良义时选择暂时停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消化武藏国的同时向关东国人众释放善意,派出朝山日乘带队的外交使团四处出使,足迹遍布下野、下総、上総、安房、常陆这五国,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总要告诉这些关东国人只是打算对付北条家。顺道处理关东公方这个屡次煽动祸乱的幕府毒瘤。
关东国人众在惊讶与恐惧中发现武藏国被吉良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要说心里没有点畏惧和担忧是绝对不可能的,换做是谁看到自家门口的强敌被突然按住狂揍一顿还没有还手之力,心里总是要咯噔一下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强者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态度。
关东国人众实在太零碎,即使块头较大的常陆国人佐竹义昭,向北拉拢南陆奥国的岩城重隆,向西干涉下野国那须氏、宇都宫氏的纷争。向南努力扩张常陆国的领地,还时不时的越界进入下総国为古河公方出一把力气,总体的实力和影响力要比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结城晴朝、千叶胤富要强的多,大概和里见义弘是一个等级的大名级有力武家。
可就是这么强力的武家也不过是基本掌握常陆国奥七郡的领地,其中的那珂郡水户城城主江户忠通依然保持着割据一方的强大实力,这个江户忠通本是关东最常见的秀乡流一族,室町时代本也是佐竹氏的谱代家老,只是在文明年间逐渐脱离佐竹氏的掌控实现个人独立的愿望。
江户忠通本是佐竹义舜的女婿,继位以后趁着大舅哥佐竹义笃病死的机会起兵攻击佐竹氏,却被年轻的外甥佐竹义昭轻易击败,狡猾的江户忠通立刻变脸表示降服,从那以后就以半独立的姿态始终向南部鹿岛郡扩张,成为嵌在佐竹氏胸腔里的一枚弹片,随时可能给佐竹氏造成致命的伤害。
至于常陆国南部地方各路国人简直多如牛毛,其中势力最强大的分别是小田城城主小田氏治,以及府中大掾贞国实力最强,小田氏本来是宇都宫氏的分家,但到了小田氏上代家督小田政治时代其实已经变成堀越公方之子,明応年间小田氏一门惣领起纷争,而后经过关东管领的调停,从当时还没绝嗣的堀越公方家选出一个子息为养子继承家督。
大掾的身份更了不得,堂堂坂东八平氏一族根正苗红的武家名门,在镰仓时代以郎党相称的时候也被称作大掾党,地位仅次于秩父党、三浦党这两家而排在第三名,在其后还有镰仓党、千叶党,以及灭族的北条氏,完全衰落的土肥氏、熊谷氏。
这八家几乎囊括坂东八平氏七八成的主要力量,剩下的如小山田氏、城氏、鹿岛氏皆为有力庶流,就这么个强大的武家名门却被关在常陆国的府中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依靠强大的家系和与佐竹氏复杂的联姻关系保持独立姿态。
大掾党的分家支族众多,其有力支族主要有八家,分别是吉田氏、丰田氏、行方氏、鹿岛氏、真壁氏、东条氏、下妻氏以及小栗氏,以这八家所组成的庞大亲缘网遍布于常陆国南部各郡,他们即是所谓的南常陆三十三馆。
常陆国大大小小的国人多大上百家,这一国的混乱又从侧面体现出这个时代武家的向心力之差,自从一百多年前佐竹义人之乱爆发,幕府已经有一个多世纪没有在常陆国任命守护,说起来还是关东武家并不具备强大的控制力。
佐竹氏这么强大的块头都没有办法消灭国中那么多势力,就更不用提被北条氏政压着打的里见义弘,还有那些连家业都控制住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之流,下総国的千叶氏、结城氏也就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即使关东国人众意识到越后杀过来的吉良家是个十分强大而可怕的敌人,但是他们自己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直面吉良家,更加不敢轻而易举的作出不利于吉良家的相关决断,这一点从反吉良联盟无疾而终便可得知。
随着外交奉行朝山日乘在关东的交涉之旅展开,关东国人众暧昧的态度逐渐转向支持吉良家对抗古河公方,朝山日乘在这五国之间临时充当一回散财和尚,在几大领国里大撒金钱频繁会见各路国人众,渐渐的就把关东国人的舆论方向重新给拧回到有利的一面。
吉良义时的态度是很强硬的,不过家督的态度只是一方面而已,朝山日乘在不断的向关东武家阐述吉良家南下关东没有任何恶意,努力释放友善信号来影响关东国人领主们的判断,不管他们是拒绝、冷漠还是友善、期盼,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友好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