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臻进来下!”这回侯科没有打电话,很是郑重其事的站在门口喊她。
“好。”
她进去带上门,侯科丢过来一份资料:“这份文件下午要用。”
“好。”她拿起:“还有别的事吗?”
“我说过,一个公司不会等你成长。”侯科的话说的不明不白,他又将一份表格扔过来,是滕臻先前做过的。
“曾经我面试过一个有几年销售经验的人,可是我没有要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滕臻没有做声,但她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在销售场上打滚过几年,必是老滑头,而混了几年依旧处于跳槽的境地必是工作能力上有些问题。现在的滕臻和那人何其相似,她毕业已有三年,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毕业大学生的可塑性更强,他们也更青睐于招这群人。破格录取她,实乃靠关系,说白了,靠的就是侯科的关系。
“我知道。”她拿起表格,态度诚恳:“我回去改。”
“身为一个助理,如果你将自己定位成‘打杂的’,安于现状享受这份安宁的话那么你永远就只是个打杂的。不要等着事情找你,你找主动去找事情,去承担去尝试,你才可能有上升的空间。26岁的你,还要我来告诉你这些道理,可见你这几年过得可真单纯啊大小姐。”
滕臻讨厌侯科叫她大小姐,此刻听来越发的嘲讽:“我知道了。”
其实他说的没错,她没有想过以后,也没给自己的职场定位,诚然,她也不想成为一个女强人,似乎浑浑噩噩的,就活到了七年后。
侯科加班到夜里,滕臻陪着加班到夜里,他总是有加不完的班,可也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晚饭时间,他拒绝了带饭。滕臻还是给他买了一盒上来,他也没动。
时候不早了,滕臻敲门:“侯经理,要吃夜宵吗?”
侯科方才看了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又问:“你怎么还没走?”
“就是…有些工作还没做完。”
“因为我的话让你醍醐灌顶了吗?”
滕臻扯了一个笑:“是的。那么侯经理要吃夜宵吗?”工作反映一个人的实力,谁也不想被人否定。老实说,在工作方面,滕臻还是有些仰视侯科的,他几乎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也能在极其复杂的交道中如鱼得水。他似乎生来就是名利场的王者,气场强大。他傲视群雄,傲视整个天下。但他是个凡人,有一个凡人的肚子和身体。会生病,会饿,所以上天总算还有一丝公平可言。
“行,你定一下。”
“好。”
“等等!”侯科揉了揉鼻子,顿住几秒,脸色稍稍不自然:“其实很多事和工作一样,合适为主,不合适的拖着也无用。你这个年纪也不适合拖着。”
滕臻知道他的意思。
“我知道。”
“不吃了,收拾一下,一起回家吧。”
“好。”
滕臻将花捧起带到怀里,侯科瞥了她一眼:“你不要告诉我要将这俗气的玩意儿带回家供着?还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情况?”
滕臻艰难的点头:“放在办公室终究不合适,弃之可惜。我将它养在我的…卧室?”她打着商量,花已在不知名的状况收下,如今将养着纯粹是舍不得浪费它的美。
“我对花过敏,方圆五米内。”
“窗台上养了很多花也没见你过敏。”
“我只对玫瑰过敏,尤其是恶俗的大红色。当然了,这种情况你也可以理解为‘故意找茬儿’找茬儿使我快乐。”他说罢,用及其嫌弃的姿势拎起她怀里的玫瑰:“既然你觉得自己扔不好意思,那么我可以帮你。助人同样使我快乐,不用说谢谢了。”昂贵的玫瑰被他无情的扔进垃圾桶里,几片花瓣飘落而开,似乎在宣说世人无情,不懂欣赏美。
“你也可以捡起来,你得知道捡起来的代价,我说过你这个年纪不适合拖着。”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我不用你时刻提醒。”
“有些事不提醒你总是习惯性忘记。”“我忘记什么了?”
“你的上司是你的前男友,你没有给他一个完美的交代前再去找下家就是养备胎的可耻行为。”
“你要什么交代?”
她以为她交代的很好。
“我要你单着。”他收起刻薄,颐指气使,同样也收起了假笑和如沐春风。现在的他只是单纯的侯科:“在我结婚前。”
这句话歧义很大,她不懂侯科的意思?他暧昧不明的关系时常让她迷失,终究是爱过的人,在意他的话也属正常。
“还愣着干嘛?”
滕臻坐上车,她很少坐他的副驾驶,因为不合适,缓缓吐出一口气:“据我所知李之灵和许遇早已成家,你不觉得这对我很不公平吗?”
“因为你是特别的。”侯科发动了车子,看也没看她。似是无心的话却总是撩她的心。她哪里是特别的?她明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短罢了。
“恰好犯在我手上,单身状态,烂桃花似乎有那么几朵,而且先甩的我。这完全满足我报复的心理。”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的任何摆布?”
“这是你欠我的。”
“我从不欠任何人,尤其是你。”
“欠我一个解释,七年前为什么分手?”他总是执着这个问题。解释完了他又不满意,似乎非要按照他所想的那样才令他自尊心好过。
“我要休息一下,到了叫我。”
“我还没有说完。”
滕臻:“你要接着说下去,那么我可以选择不再夹缝中求生存。例如:辞职,相亲。”
侯科哼笑一声:“说的好像你能立马嫁出去一样。”话虽那么说,侯科终是闭了嘴,一路安静,难得的闲暇。
一连一星期,传说中的暖男从未现身,滕臻也渐渐淡却此事。午休时间,手机上有一通未接电话,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一时忘记回拨过去,直到她下楼和几个同事吃饭时,遇到手捧玫瑰的陈思愈。这次的玫瑰是粉红色,花语是初恋,喜欢你的微笑。和鲜艳的大红色,完全是两种视觉感受,仿佛出自两个男人之手,当然不排除陈思俞研究过花语。
这个场景不啻于平地一声雷。办公室里的男的单身,女的也单,但各自单着,从不内销。同事就是同事,成为情侣感觉就变了,因而单着的终究单着,像是魔咒,寻寻觅觅如相亲也未得良嫁。而今,天降暖男,实乃惊悚。哦不,惊喜。
小王挤眉弄眼:“哎呦,今天天气真好,我的心情也是如此。”
滕臻无可奈何走了过去,小王和几个女同事嘻嘻哈哈挽手走离几步:“滕臻,我们不用给你带饭了吧?”
“不用了,谢谢。”她硬着头皮上前问陈思俞:“你怎么来了?”
“我来之前打过电话,你没接,我只好不请自来了。这个给你!”他将花递过来,整整十一朵。
“其实你不用买这些的。”她没接,也不适合接。
“那下次买别的吧。”他摸摸脑袋,固执的保持递送的状态:“第一次送女孩礼物,没什么经验。”
“第一次?”滕臻问。
“真是第一次。”陈思愈显然会错意了,急的脸微微发红,带着情窦初开的美好:“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如何送礼物,直男的想法让我觉得女孩都喜欢花,至少不排斥。”他微微抱怨:“看在我的手举酸的份上,这次先收下吧。”
看来第一次的花不是他送的,那会是谁?
他又道,声音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其实我也不喜欢送花,太高调了,一路走过来路人都盯着我看。我是绝对不想再抱着回去了,万一遇到同样的人,我怕看到他们眼底深深的同情,似乎在说:快看,那个傻逼被人拒绝了。”
他的一番话成功将滕臻逗乐,她接过来:“谢谢你的花,作为回礼,我请你吃饭吧?”
她分的很清,也不想欠他半分,陈思俞心底是知晓的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份‘两不相欠’,他才有机会接近她,靠近她。
“还没,我是特意过来约你吃午饭的。但愿我没打扰到你工作。”
“不会。”
滕臻敢肯定,陈思俞来之前必定找过滕母了解了她所有的情况。这般小心翼翼,虚寒问暖,却让她讨厌不起来。年纪大了,看什么都通透了,不点破的相处她越来越上道。
滕臻特意挑了一家稍远的饭店,避免见到公司那群人。
饭菜上桌,滕臻道:“我开门见山了。如果说我给你留下好印象那么只能表明我妈口才了得…”
“你这又是打算拒绝我?”陈思愈哭笑不得:“我这还饿着呢。”
滕臻道声抱歉,待饭菜上桌,陈思愈也不客气吃起来,两人俨然一对老朋友般相处融洽。陈思愈评价:“这菜真不错,不过没我烧的好吃。”
“我记得上回你说你喜欢烹饪。”
“对!我最初的想法是当名厨师,但我爸妈极力反对,觉得当厨师没前途,所以我就成了一名工程师。”
滕臻莞尔:“我们公司有你的作品,机缘巧合下被我看到,很有意思…恩,怎么说呢,不像是被强迫入行的。”她尽量说清楚,表明不是私下上网查询,更表明立场自己对他无意。
“没办法,干什么都天赋异禀。”他耸耸肩表示无奈,引得滕臻噗嗤笑出声。
“我在干工程师之前做过很多工作,送过外卖、快递,当过酒吧的酒保、也在工地搬过砖。干一行恨一行,恨着恨着也恨不动了,索性按照父母说得来。”
“你的生活可真有意思。”
“谁没年轻过?谁还没疯狂过?”
“你现在不老。”
“是啊,我只是碰巧到了结婚年纪,而28年才动一回春心的我被喜欢的女孩无情拒绝了…两次。”他摆了v的造型。
滕臻收了笑:“其实你真的很好…”
“拒收好人卡。”陈思愈举起饮料:“一杯敬过往,但愿长醉不复醒。一杯敬明天,早如朝阳暮成夕。一杯敬滕臻,蒸蒸日上欢笑颜,一杯敬自己,早日寻一人,共饮长江水。”
这文采!
“或许你曾想当过诗人。”
“是的。但是才华仅仅使我精神富有,偏偏我又只是一个俗人。”
陈思俞有很多梦想,独独不想成为工程师,可偏偏成为了工程师。因为物质,所以妥协。
和她的妥协不一样,陈思俞的妥协是一种幸福的妥协,他仍旧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或许当兴趣成为职业,那就不是兴趣了。索性兴趣一直是兴趣,才能爱才能丰富业余生活。
“滕臻。”
滕臻只听得身后一声唤,头皮只觉得发麻,身子慢慢转后,站起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侯经理。”
侯科看了她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陈思愈,嘴角微微弯起,好看的西服熨贴在身,袖口整理的一丝不苟:“不介绍一下吗?”
滕臻:“陈思愈,这是我们公司经理侯科。侯经理,这是我朋友陈思愈。”
这就是区别,一个是朋友一个是上司。
怎么不说这个上司即是老同学也是前男友呢?
侯科面上未露半分不喜,但绝对不是真诚的微笑,可给人的感觉就是真诚的,酒桌上他敬酒时就是这种微笑,因为他要去掏空别人口袋里的钱,商人之间的交易罢了。而今,他仍是这种笑,演戏的本领不减当年。主动伸手,陈思愈握上。
“不介意拼一张椅子吧?”
陈思愈:“不介意。”
滕臻:“介意!”
“我是说…侯经理怎么亲自下来吃饭了?”她不觉得这是偶然。他八百年不下来一回,一下来就正好遇到他们,且滕臻故意寻了个较远的餐厅,按照侯科工作狂的性子,他是不可能跑这么远的。
“这么说,我不能下来吃饭了?”他挑眉,似笑非笑。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带。”
“不用。”他拉过一张椅子径直坐下:“工作毕竟不是生活的重心,偶尔慢下来,看看身边的风景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两男人从经济形势聊到就业状况,从nba聊到附近美食,俨然一见如故,气氛一派融合,滕臻倒觉得自己很多余。一顿饭硬生生吃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下午不要上班的话,滕臻绝对相信他们能聊到晚上,顺便再吃顿晚饭。
侯科起身:“有空再聊,我们要开工了。”
陈思愈笑笑:“必定,改日找个有酒的地方。不醉不归。”
“不用改日,这周末可以上我家,我让滕臻做几个好菜。”
陈思愈僵在当场:“什么?”
侯科微微靠近滕臻:“她还没对你说吗?”他转眼看向滕臻,眼里满是星光:“我和她现在同居了。”侯科凑过来,声音压低:“你可以否认,如果你想要赶紧将自己嫁出去的话。”
想嫁出去怎么了?
他又是凭什么觉得她不想嫁出去?
“我和他只是合租关系。”她不动声色的推开了他:“侯科其实也是我高中同学。”她微微笑着解释。
陈思俞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看侯科的眼光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在内:“那行,改天聚聚。”
回去的路上,侯科没再和她说话。一下午,他挑了很多刺,甚至扯出滕臻所写文档中标点的错误。
“好的,我拿回去改。”
“如果反复做无用功,而公司仍旧要支付你酬劳的话,那么公司早就倒闭了。”他说着,语气尖酸刻薄:“我该庆幸公司里不完全是你这样的人。”
“我对我带来的麻烦感到抱歉,不过侯经理,你没觉得你太小题大做了吗?”
“这篇环评一星期前交到你手上,你前前后后改了不下八次,次次交给我,次次能挑出毛病。优秀的员工早在第一次我提出意见的时候就能准确把握全局,不犯低级错误。”他冷笑的面孔有着一丝的漠然:“你是进来公司没多久,但你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不要总是当自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滕臻气的险些说不出话来,她憋了几天的气统统涌了上来,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人是她的上司:“我承认侯经理比我厉害,也比我专业。但此时侯经理似乎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呢,就因为下午我没有配合你?如果是这样,我辞职!”整整九天,他挑尽她的刺。从收到玫瑰花那天开始。
她说罢拿起资料,尽量心平气和:“但你放心,我辞职之前会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尽量不给侯经理添麻烦。如果没事的话,我可以先出去了吗?”
“辞职然后做家庭主妇?”
“我很想将你手头的热咖啡泼在你脸上。”
“滕臻。”他叫她,微微一笑,目光亮的吓人:“接下来陈思俞会给你重新找房子并且试探你要不要换工作,如果你喜欢被一个人左右,发喜帖的时候就不要给我发了。”
“你有完没完?”侯科完全堵住了她的退路,如果她辞职,无论是自己意愿还是陈思俞的意愿皆被当成陈思俞的意愿。滕臻完全不用管侯科的想法,偏偏她能猜到陈思俞可能按照侯科所说的去做这些事。她若辞职了,似乎就在告诉陈思俞,我再给你机会。
“陈思俞或许适合大部分女人,但不适合你。”他先否定她的工作能力,又告诉她追她的人大男子主义不适合她这种追求自由的性格。努力工作,才有自由的资本。而自由,是他能给予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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