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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两小相较(1 / 1)

正默然伤感,忽听背后一个清脆声音说道:“小孩子,你在这做什么?”裴承焕转身,见是朱芷青,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朱芷青见他脸上脏兮兮一团,两个乌青眼一眨一眨,忍不住格格而笑,说道:“父王和姑姑住在这里,我当然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裴承焕道:“我也住在这座大殿里。”朱芷青喜道:“那可好,我能找你玩了。”裴承焕道:“我跟你又不熟,你干嘛找我?”朱芷青道:“我问你,你认识美子姑姑么?”裴承焕嗯了一声,朱芷青又问:“认识洛安旭么?”裴承焕又应一声,朱芷青道:“认识魔灵么?”裴承焕点点头。朱芷青道:“你认识他们,我也认识他们,我们这不就熟了吗?”裴承焕没听出这话有什么毛病,反而觉得有道理。

朱芷青问道:“你被人打了么,是谁打你?我替你报仇去!”裴承焕道:“你会打架么?”朱芷青道:“谁说我不会打架?我在家里经常跟侍卫们打架,把他们打的哇哇乱叫呢!”裴承焕不大信。朱芷青道:“你若不信,带着我去便知道了。”裴承焕道:“是你自己要去的,挨了打可别赖我。”朱芷青傲然道:“敢打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这话她可不会说,是跟吕云起、杨腾祺等侍卫学的。

两人来到后院,袁定康和郑延恒还在扎马,裴承焕向他二人一指。朱芷青见他二人和裴承焕一样也是花头花脸,已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郑延恒受她奚笑,倒也知道害羞,转头刚想对袁定康说话,袁定康已截住他话头,说道:“你闭嘴!”他打量朱芷青几眼,问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笑话我们?”

朱芷青一张小脸笑的通红,问道:“是你们两个小孩子打这个小孩子么?”她此言一出,袁定康和郑延恒哈哈笑了起来,马步再也扎不稳,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就连荀若琪和扫地的小女孩也捂着嘴偷笑。朱芷青被他们笑的莫名其妙,又羞又恼,说道:“你们笑什么,不许笑,不许笑!”袁定康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多大,叫我们小孩子?”

众小孩之中,朱芷青不仅年龄最小,个子也是最矮,其余几人都比她高出甚多,她叫裴承焕小孩子叫习惯了,对着众人也叫小孩子。她越是制止,两人越是笑的大声,不由得恼羞成怒,伸拳便向郑延恒眼睛上打去。也该这小少爷倒霉,袁定康比朱芷青高出更多,朱芷青够不着打袁定康,只能打郑延恒。

这小少爷平白无故又挨了一拳,眼眶更黑了一分,大清早本来高高兴兴来找袁定康玩,却不料接连挨了两次打,再也受不住委屈,往地上一趴,小嘴一咧,放声大哭。朱芷青喝道:“不许哭!”郑延恒猛打一个激灵,哭声止了不到一个喘息时间,忽地又在地上打起滚来,朱芷青又喝:“不许撒泼!”郑延恒滚动立止,不敢再有声响。

袁定康看到兄弟挨打,恼起火来,劈手来抓朱芷青头发,青影跃动,朱芷青一个后翻筋斗避了开去。袁定康大出意料之外,说道:“小妮,看不出来还会两下子!”脚步疾冲,赶了上去,两人拳对拳、脚对脚打起来。

他和朱芷青打架可比和裴承焕打架畅快多了,至少两人都会一招半式,有招式可循,打的文明,不像裴承焕,拳头打过来,头不是头,脸不是脸,乱七八糟一顿乱盖,眼睛、鼻子、嘴巴都跟着倒霉。至少朱芷青打的头是头,脸是脸,只打要害,其他地方都不打——不一会儿,他头、脸便挨了几个拳头。

朱芷青虽然身高并不占势,但胜在对战经验十足。她兄妹三人中,两个哥哥均尚文,唯她好武,活泼好动。吕云起、杨腾祺是昭月王宫中的高手,为哄这小郡主开心,便传授她一些武功,本意强身健体,但小郡主颇为聪颖,勤学苦练,招式使出来竟也能似模似样,还时常找宫中侍卫过招。她才六七岁,其实连侍卫的一个拳头也禁不起,只是众侍卫出招不出力,挨打就摔倒,让她对自己武功极有自信。这时和袁定康动上手,攻守进退倒也把握得当,只是接连打中他几次,却不见他像侍卫们一样惨摔。

袁定康比朱芷青大两三岁,又是男孩子,力气也比她大得多,朱芷青拳头打在他身上并无多少力道,他拳头打在朱芷青身上,便拳拳肉疼。好在朱芷青平素和侍卫近战较多,身形灵巧,趋避颇快,也没挨上几下。袁定康将会的招式已来回使过数遍,还剩下最后一个杀手锏一直没用上,再打一阵,见朱芷青渐渐力衰气竭,瞅个空档猛地撤后两步,叫道:“御劲气道!”右掌平推而出。

朱芷青只觉一股力道冲来,登时向后摔倒在地,哇哇大哭,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向大殿去了。郑延恒傻眼道:“康哥,你闯祸了……”袁定康被朱芷青打的头脑昏乱,只想着把对手打到,早忘了她是个女孩子,更没想到出手狠了,会把她打哭。

两人惴惴不安,打哭了昭月王的女儿,昭月王还不得找上门来?也没心情再跟裴承焕为难,在屋里找了个严密的柜子,钻进去躲起来。

两个小霸王藏起来避祸,倒是裴承焕难得的清静,走到水池旁坐下,掬起清水擦洗脸上淤青,凉水沾肤,又凉又疼,登时泪眼迷蒙,倘若父母还在世,自己便不会留在这山上,也不会受苦受委屈。想到这里眼泪哗哗流下来,轻轻啜泣,叫着:“爹!娘!我想你们。”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爹娘,悲从中来,啜泣之声更大。

旁侧一只小手伸过来,捏着一只雪白锦帕,问道:“疼不疼?”裴承焕连忙擦干眼泪,转头见是那个小女孩,不由得有些脸红,点点头说道:“疼!”小女孩道:“用这个擦擦。”裴承焕忽然想起怀中还有一块锦帕,说道:“我有的。”忙掏出来,递给小女孩道:“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展开锦帕,上面绣着一株雪梅,梅花朵朵,迎雪傲然绽开,帕子中间还有一片黯黑血迹,乃是他之前受伤,小女孩给他包扎伤口时留下的帕子。裴承焕道:“给你弄脏了。”

小女孩摇一摇头,并不接帕子。裴承焕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跟我说,我跟他们打架。”小女孩淡淡一笑,说道:“谢谢。”裴承焕道:“你怎么到这山上来,你也得瘟疫了么?”小女孩眼圈红红的,泪珠儿忽然便掉了下来。裴承焕手忙脚乱起来,说道:“你……你别哭……别哭!”小女孩不说话,也不哭出声来,只是独自垂泪。

裴承焕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也不敢再说话,拿锦帕给她擦泪,才刚擦干,她泪珠又落下来,擦了几次,见小女孩一直落泪,也不再擦,和她并排坐在水池边。小女孩带着哭腔说道:“我想我爹,想我娘。”裴承焕被她眼泪一带,也泪光花花,说道:“我也想我爹,想我娘。”望着水池,大声叫道:“爹!娘!”小女孩张了张嘴,似乎也想一抒思念,却没叫出声来。

俩人一直在水池边坐到中午,袁程枫和季云蕾回来,不见袁定康,正自奇怪,忽见裴承焕脸颊青紫,眼皮肿胀,吃了一惊,忙问原因。裴承焕将和袁定康打架的事情说了,袁程枫怒不可遏,到屋里呼喊儿子。袁定康在柜子里吓得不敢作声。袁程枫开箱拉柜,终于拽出两人。季云蕾见两小孩也是鼻青脸肿,大为心疼,护着不让袁程枫惩罚。

袁程枫问两人为何打架,袁定康在柜中早想好了一番说辞,要待回答,袁程枫知道他狡黠多智,不想听他辩白,说道:“延恒你说。”郑延恒略怕这个大伯,虽然袁定康已教过他说辞,他临事还是不敢撒谎,说道:“定康哥欺负裴承焕和阿宝,我们便打了起来。后来昭月王的女儿小郡主来报仇,也被定康哥打回去了……”

袁程枫听说儿子不仅打了大殿里的孩子,还打了昭月王的女儿,气得无以复加,动手便要教训他。季云蕾拦阻道:“先别打孩子了,他打了昭月王的女儿,我们得去看看。”袁程枫怒气不消,季云蕾怕他有失礼数,便没让他去,独自带着儿子和郑延恒去登门道歉。

来到昭月王和聂王妃的居所,昭月王并不在房中,朱芷青脸上、额头上敷着去青化瘀的膏药,正坐在桌边玩耍,聂王妃在旁好言抚慰喂药,瞧见季云蕾进房请安,忙来迎接。季云蕾道:“姑姑,是我教子无方,孩子总是惹是生非,伤了小郡主,云蕾特意带他们来领罪。”聂王妃微笑道:“小孩子顽皮胡闹,两边都有错,不能怪他们。”季云蕾道:“康儿把小郡主打伤,我和程枫确实惭愧……”聂王妃道:“主上并未生气,小孩子淘气,受伤是常有的事,不必挂怀。你看他们俩也伤得不轻,须赶快敷药才是。”

郑延恒扬起小脸,眨着两只黑眼睛说道:“我的眼睛就是被她打的。”聂王妃抚摸他小脸,说道:“好孩子,回去敷药,好好养伤。”郑延恒道:“姑姑,你不去找我爹娘么?”季云蕾道:“傻孩子,你不能叫姑姑,你要叫‘姑奶奶’。”聂王妃笑道:“这可把我叫老了。”季云蕾赔笑道:“姑姑青春当年,风华正茂,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和‘老’字可不搭杠呢。”向袁定康、郑延恒说道:“你们打的那个才是姑姑,去给姑姑磕个头。”

朱芷青听说有人叫自己姑姑,立刻来了兴致,跑过来用手掀起眼睛上的膏药片,说道:“谁叫我姑姑?”袁定康和郑延恒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跪下说道:“给姑姑磕头!”朱芷青学着聂王妃抚摸两人小脸,说道:“乖孩子,好孩子,回去好好敷药,唉,看这被人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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