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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情之所深(6)(1 / 1)

沈城、关锦寿带着三个小孩出来新月殿。关锦寿将朱芷青放在地上,她仍是哭哭啼啼。朱厚英说道:“妹妹,你别哭了。”朱芷青抽抽噎噎道:“父王让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给我们当娘亲,她又不是我们的娘亲,你们为什么叫她娘亲?”朱厚英挠一挠头,说道:“父王让我们叫她娘亲,我又没想叫她……是哥哥先叫的……”朱厚麒道:“你们两个别闹了,父王已经娶她了,我们就得叫。”朱芷青大声叫道:“我不叫,我就不叫,我讨厌她,她不是我娘……”朱厚麒、朱厚英兄弟俩对看一眼,大为苦恼,这个妹妹真是执拗。

朱芷青仍不依不饶,说道:“我不让父王娶她,我就不让父王娶她。”朱厚英向关锦寿问道:“父王什么时候娶她?”关锦寿道:“主上后日大婚,公子,郡主,我送你们回宫。”带着三个小孩向寝宫走去。

刚走了几步,朱厚英忽然说道:“哥哥,你听到了么?”朱厚麒问道:“听到什么?”朱厚英道:“嗯……有箫声!”朱厚麒竖起耳朵,却未听到任何动静,说道:“没有啊!”朱芷青跳起来叫道:“有箫声,有箫声,哥哥,我听到了!”

三个小孩言者无心,沈城和关锦寿却听者有意,两人内力深厚,箫声清晰传入耳中,沈城道:“有奇怪箫声,从东北方传来,崇明殿方向。”关锦寿向旁侧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云霄,你护送公子和郡主回宫,我和三哥去看看怎么回事。”少年点一点头,带着几名龙骧卫护送三个小孩向新月殿南侧走去。

沈城、关锦寿向众龙骧卫道:“跟我来!”带着众人向东北方奔去。到崇明殿下,四周寂籁无声,众人进殿搜查,并不见任何怪异。沈城问起崇明殿外守卫,守卫说道:“听到奇怪箫声,但无人进出大殿。”沈城正觉奇怪,忽听西北方隐隐飘来箫声,关锦寿道:“是寿永阁方向!走!”众人急急奔向王宫西北方,赶到阁楼之下,箫声却如长了翅膀的鸟儿,又向西南方渐去渐远。

“真是邪门,白日见鬼了!”关锦寿恨恨说道,“是宏宁殿,走,去宏宁殿看看!”众人快步赶到宏宁殿外,箫声又从东南方响起,似乎有意和众人捉迷藏。沈城皱眉道:“又在东南方徂元殿!”关锦寿大为光火,气急败坏说道:“奶奶的,今天就跟你杠上了,还就不信查不出来是什么鬼!”带人又奔向东南方。刚赶到一半路程,忽见大师兄吕云起带着大批龙骧卫赶来,问道:“你们听到奇怪箫声了么?”沈城道:“听到了,我们正追踪箫声。”话音一落,便见二师兄杨腾祺又带大批龙骧卫赶来,说道:“大哥,三弟,四弟,东北方崇明殿有奇怪箫声响起。”吕云起道:“我听着是西南方宏宁殿。”沈城道:“奇怪,我怎么听着是东南方徂元殿?”三人面面相觑,吕云起道:“三个人怎会同时听到三个方向有箫声,而且还相去甚远?”

杨腾麒道:“刚才明月楼来人,说道有魔族高手现身龙骧城,莫非是魔族人潜进我昭月王宫来?”吕云起道:“小心为上!”刚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不好,中计了!来人调虎离山,意在新月殿!”

他此言一出,其余三人脸上同时变色,此刻昭月王和聂王妃就在新月殿,四人被奇怪箫声同时引出,新月殿无人护卫,昭月王安危大大堪忧。四人忙率众龙骧卫急惶惶赶回。

箫声婉转凄清,如恋人倾吐相思,又似怨侣呢喃泣诉,从新月殿顶乘风扬落,闻者动容。

吹者凭风而立,站在殿顶屋脊一端,双目中流出泪来,为风抚干,又复流下。脸颊上两行泪痕迎着日光,明亮凄婉,低泣低诉的箫声中仿佛也含着泪水。

红云冉冉,聂王妃跃上殿顶,红裳随风轻舞,秀发飘飞,脸上神色沉郁恬淡,说道:“师兄,你又何苦呢?”

低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隐带着几分无奈,却还是一如往昔的轻柔如水,悦耳美妙。洛安旭唇间气息一滞,箫声顿止,洞箫从口唇间拿开,却未回身。

聂王妃缓缓地说道:“少年时不知感情为何,懵懵懂懂,以为长相陪伴是感情归属,却不知只是情之所误。直到他的出现,我才知对你和对他的感觉,大不相同,对你是兄长般的依恋,对他却是爱慕之心……师兄,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我不是不知,只是感情一事,我不想自欺欺人……”她一番话仍是缓缓而言,说的不疾不徐,寓意明朗。

洛安旭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被一个字一个字一下又一下地抨击,撕裂,疼痛的难以忍受。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愫,到头来却只是似是而非的情之所误,泪水滚涌而落,却又极力平复自己,缓缓说道:“你后日便要成亲,我来恭贺……”说到这里,嗓音哽咽,他轻轻吐一口气,将哽咽声压住,语调又缓缓平复:“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每说一句,大股泪水便涌落脸颊,说话语气自始自终却是一调而平,波澜不惊。

聂王妃虽看不到他脸面,也知他必然痛苦心碎,如此强忍,终究对身体不好,说道:“师兄……”

洛安旭始终未转身看她一眼,双手背在身后,仰面迎向日光,身形一起,轻飘飘升上半空,迎着日光向新月殿之外飘去,越升越高,越去越远。聂王妃站在殿顶,看着他背影越来越小,周身光芒越来越盛,全身仿佛融入日光中。

“啊?来迟一步,是洛安旭,快追!”脚步声杂响,吕云起、杨腾麒四人带着大批龙骧卫赶到,猛然瞧见洛安旭,不由吃了一惊。

红影闪动,聂王妃飘落殿顶,拦在众人之前,冷冷说道:“不许追!”吕云起等人一怔,愣在当地。

昭月王走出殿门,满脸关切神情,拉住聂王妃询问道:“婉蓉,他没伤害你么?”聂王妃脸色苍白,秀目中流下泪来,说道:“他宁肯伤害自己,也绝不会害我!”语气之中,对昭月王刚才言语似有不悦。

昭月王转脸瞧向半空中洛安旭渐去渐远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红光耀眼,疾风吹面,洛安旭闭着双目,直立着身子从半空中向下滑落。其下是一大片假山,修造的峰高韧利,起伏连绵,他真想就此直撞下去,摔死在这里,一了百了。自尊之心却又驱使着他越过假山,驭风滑过数棵翠柳树,落在一个小湖边。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如此只会徒增笑柄,让仇者大快。

他进昭月王宫之前,便知有此结果,只是忍不住还是要来。他甩脱沈城追捕,便去找聂王妃所在宫殿。昭月王宫中宫殿数不胜数,本来难以找寻,无意间却见十几名侍女端着金盘飘飘渺渺走向一座大殿,盘中盛着凤冠霞帔,珠玉玛瑙,他知是送给聂王妃的,于是跟在众女之后。见众女进了新月殿,便跃上新月殿旁侧的虚极殿,坐在殿顶,透过新月殿窗子,刚好看到殿内的聂王妃。

未见到时想要见,终于见到时,却又不愿面面相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静静地坐着,远远地看着。

其后昭月王入内,两人甜言蜜语,亲热拥吻,他都瞧在眼里,痛苦难以自持。右手将一张瓦片捏得咯吱作响,碎为泥灰,几次想要投掷而下,击碎昭月王的脑袋,却终于还是忍住,如此做法,师妹必然要恨其一生。他竭力忍住杀机,泪水一次次模糊眼帘。再后来昭月王三个儿女入房,不愿跪拜聂王妃,他也看到。

“呵,世间最悲苦之事,莫过于看着所爱之人取悦他人,忘情无我。自己能杀了那人,却又不得下手,只能眼睁睁瞧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苦笑一声,泪水又滚落脸颊,轻轻啜泣出声。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一个轻轻脆脆的稚嫩声音在背后响起。洛安旭恍如不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他身后绕到身前,仰着头向他看来。小女孩双眼红肿,稚嫩脸蛋上还带着几分气愤神色:“是因为那个女人吗?我看到她跟你说话,她真讨厌,父王要娶她,我讨厌她。”小女孩得不到他答复,就自说自话。

“是昭月王的女儿?”洛安旭微微一奇,昭月王大婚,这个小女孩闹得最凶,他亲眼所见。刹那间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此时此刻,他最恨的是昭月王,他的女儿却鬼使神差跑来这里。他血红着双眼,冷冷看向一脸稚气的朱芷青,双手攥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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