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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险中求生(2)(1 / 1)

绝壁万仞在眼前疾速向上窜升,周身劲风呼啸,岛津正美只觉胸口窒闷,几难喘息。千源真一和长泽经越一跳下崖,便抛开死尸,紧紧抓住她双肩和腰间,三人稳住下坠身形,待落到云雾之下,千源真一大叫一声:“长泽!”两人同时运力,将岛津正美斜向上推起。

短短一瞬之间,二人推力大大消减岛津正美下坠之势,另有几分力道推着她向半丈外的山壁靠去。岛津正美忙伸手去抓山壁上的凸石,接连两次抓住之后,下坠之势又将她与凸石拉脱,身子贴着山壁向下滑落。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求生机会,慌乱中又连抓数次,终于扳住一块凸石,止住坠势,贴附在山壁上。

千源真一和长泽经越奋力将她推上岩壁,两人受反冲之力下坠更快,一晃眼便消失在云雾中。岛津正美失声叫道:“长泽!千源!”这一声呼叫一出口,便湮没在四面而来的呼呼山风中。她没想到两人跳崖还留有这个后着,于绝险之中拼力一搏,竟换回自己一命。这二人跟随父兄多年,忠心耿耿,南征北战,屡立奇功,这时眼睁睁看着两人为救自己殒命,心中大为痛惜,泪水滚涌而下。

她挂在山壁上,抬头张望,距离山顶虽然只有几十丈,但若要一寸寸爬上去,绝非易事,稍有不慎,势必跌入万丈深渊。虽说从小镇引着几怪出来时,便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但这时既有生望,也不可放弃。她不敢多作停歇,耽搁一刻,体力便消耗一分,微微调理内息,手足并用,勾连凸石,向上攀爬。

幸而山壁上凸石怪岩繁多,每向上攀爬数分,手足都有可着落之处。小心翼翼攀爬一个多时辰,终于爬上山顶,手掌手臂被山石割得鲜血淋漓。她从衣裙上撕下布带包扎好伤口,只觉头昏目眩,全身虚脱无力,躺倒在山石上,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忽觉周身寒冷,睁开眼来,但见明月高悬,繁星满天,已是中夜,山风湿寒,将她冻醒。她坐起身来,望着点点寒星,回想两日经历,恍如一场惊梦。坐到寒露微起,东方发白,起身向着山下一步步走去。

走了大半日,回到小镇上,白币金箔遍地,家家户户素幡高悬,哭声震天,祭奠昨日死难亲眷。岛津正美满心不是滋味,她漂洋过海,历尽艰辛来到明月皇朝,本是要求得帮助,使东夷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没想到刚踏入明月皇朝,便给这小镇带来灭顶之灾。

回到昨日岛津正英避难之处,已空无一人,她蹙眉细想一阵:“几个怪物亲眼看到岛津家族使者已死,料想不会再去追踪大哥和垣越先生,他们暂时无虞。武田家族使者吉平秋川虽然早登陆明月皇朝,但被明月皇朝官府追捕,短时之内也不可能见到明月圣君,这也不必焦心。当务之急是打探出大哥和垣越先生下落,能找到他们自然最好!”

她用身上贵重首饰向马贩换来一匹坐骑,出了小镇,向北急赶,她本以为岛津正英等人有伤在身,必当走不多远,强撑着一口气纵马赶了百余里路,竟没发现几人踪迹。转头见天边暮云冉冉,红日将落,体内气息翻涌如潮,再难以坚持,勒马缓缓而行。

她原本旧伤未愈,此时狂奔一通,体内气息岔乱,内伤又重,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眼神迷离,朦朦胧胧中,依稀瞧见前面有座小镇,迷迷糊糊地心想:“绝险悬崖都活过来,难不成就死在这里。”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镇口两个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见有人跌落马背,忙跑过来,推一推岛津正美,叫道:“姑姑,姑姑!”一个小孩说道:“快去拿水来!”另一个小孩“噢”的一声,跳起来跑进镇子里一户宅院,隔了一会,捧着一碗水出来,两小孩给岛津正美喂下。

凉水入喉,岛津正美意识清醒,睁眼见是两个孩童正给自己喂水,微微一奇。一个小孩见她睁眼,欢喜叫道:“姑姑你醒啦?”岛津正美支撑着身子坐起,见两小孩个头差不多,叫自己姑姑的孩子年龄稍大,七八岁的样子,面色发黄,身子单薄,比同龄孩子个头要矮小一点,另一个捧水的小孩只有五六岁,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瞪着她,显然还有些怕生。

她虚弱无力说道:“孩子,是你们救我么,多……谢。”年龄大点的孩子问道:“姑姑,你是生病了么?我娘有药,我拿给你吃!”岛津正美勉力一笑,说道:“吃药没用,我歇息一会就没事了。”向小孩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孩道:“这里是裴家镇。”岛津正美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孩道:“我叫裴裴……”指着那五六岁的小孩说道:“……他叫阿宝,我们是好朋友。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岛津正美微一犹豫,说道:“我叫……美子……”那小孩也听不出她名字有何不妥,叫道:“美子姑姑!”岛津正美向他一笑,手掌撑地想要站起,却是全身无力,两个小孩抱住她两臂向上拉扯,使足气力也未能助她站起。

忽听车驾声响,一辆马车从镇外大道上驶来,到众人近前,车上马夫吁的一声,勒停马车,向三人说道:“劳驾,我家小姐口渴,能否给些水喝?”那小孩阿宝说道:“有的。”奔回院子里重新打一碗水出来。马夫接过,将马车车篷的门打开一条缝,水碗递进车内。隔了一会,车内有人递出碗来,车夫还给阿宝,向三人道谢。两小孩又奋力搀扶岛津正美。

车夫坐上马车,刚要吆喝启程,车内一个声音说道:“等等!”车篷门板推开,一名身着浅紫色锦袍、四十来岁年纪的儒雅男子走出车篷,下来马车,身后又跟出来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伸手拉住男子手掌,眨着一双漆墨大眼,颇为秀美灵气。

男子看向岛津正美,说道:“这位姑娘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雪儿,去把车里的金疮药拿来送给他们。”小女孩答应一声,转身爬上马车,拿着一个白色小瓷瓶出来,递给小孩裴裴,眼光瞧向岛津正美,忽然“哎呀!”一声,向小孩裴裴说道:“你娘流了好多血!”那小孩裴裴伸手挠一挠头,说道:“她不是我娘,她是……美子姑姑。”小女孩“噢”了一声,讪讪的不好意思。

岛津正美急赶半日路程,饱受颠簸,又从马背上跌落,身上多处伤口迸裂,殷红鲜血将衣袖泅湿,白色软甲上鲜红片片。那小女孩摇晃男子手臂,说道:“爹爹,赶快救这位美子姑姑吧,给她上药,给她上药!”男子略显尴尬,男女有别,小女孩不懂,他也不多解释,说道:“把这位姑姑扶进去休息,她自己就能上药。”他将手掌笼在宽大袍袖内,隔着衣服搭在岛津正美手臂上,将她扶起,由小孩在前引路,走进一户宅院,坐在院中一张石桌旁歇息。岛津正美向男子道:“多谢先生相助!”男子道:“略尽绵力,姑娘不必言谢。姑娘除了外伤,似乎还有很重的内伤。在下于医道不通,难以相助,报歉得很。”岛津正美报以一笑。

三个小孩将岛津正美衣袖撸起,小男孩裴裴见她手臂伤口不断涌出血来,忙用脏兮兮的小手去捂,小女孩道:“别用手碰!伤口会感染的!”裴裴疾忙缩手。小女孩从衣袖内抽出一块雪白丝巾,擦拭伤口血污。阿宝拿着碗跑到院中一个大水缸旁,踏上一个小木梯,趴在缸沿上,翘起脚跟,探着身子从水缸内舀出一碗水,来帮忙清洗伤口。小女孩打开白瓷瓶塞,细嫩手指敲点瓷瓶,将金疮药均匀撒在伤口上,伸嘴细细吹匀,再用丝巾小心翼翼包扎好。

男子见她做的一丝不苟,脸上露出赞许之色,说道:“雪儿,我们该走了。”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叫道:“爹爹,你先到车上等我,我给美子姑姑上完药就来!”男子转身走向门口,还未出门,忽听门外马嘶长鸣,伴着喀喇声响,似是马车翻倒的声音。他疾步抢到门外,果见马车横在路中,摔得破烂不堪,拉车的大黑马也倒在地上,四腿抽动,不知死活。赶车的车夫木然站立一旁,手脚抖动不停,口中喃喃地道:“妖怪……妖怪……”

“怎么回事?”男子赶到他身旁,皱眉问道。车夫回过身来,满脸恐慌神色,口唇哆嗦,说道:“老……老爷,我……我看到妖怪……”男子斥道:“什么妖怪?大白天说些糊涂话!”车夫颤声道:“是……是真的,泥土里……有个妖怪,忽然……从镇子外面跑来,钻进车底下,把……把车顶起来,翻了几个滚儿……幸亏我跳下来得快……”他惊慌之下说的颠三倒四,男子倒也能听个大概。他可不信这些鬼怪之说,但好好一辆马车从他听到响动,到奔出门口瞧见翻在路中,不过喘一口气的功夫,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马车撂翻,绝非人力所能为,又不由得将信将疑。

正疑惑间,忽听蹄声雷动,镇外大道上泥尘飞扬,数十骑马狂奔而来,赶到马车旁停住,四面围拢。众人之中,一名白袍男子问道:“这马车怎么回事?”车夫忙答道:“有妖怪……有妖怪……”白袍男子向身侧一名紫衣男子和一名身穿绛色短氅的儒雅男子说道:“是这怪物,到这里就没痕迹了,估计就在附近!”紫衣男子向众人命令道:“散开来找!”众人齐声应是,分骑四处侦探。

白袍男子向站在旁边的两人说道:“闲杂人等赶快离开这里!”车夫护在主人之前,亢声说道:“你……你们休得无礼,我家老爷可是在朝廷做官的,是太子的师傅,圣君见了我家老爷也要礼让几分!”白袍男子正指挥众人四面查探,闻言转头看来,旁边几人也都侧目瞧向那男子。他旁边一名抱着个小女孩的女子说道:“太子的师傅,是帝尊?”白袍男子微微皱眉,又向男子打量一阵,见他站在当地,临危不乱,大有德者风范,心想:“明月皇朝中,除了圣君,便以帝师和明月楼圣主为尊,此人是太子的师傅,现在是帝尊,将来便是帝师,倒不可得罪了他。不过……帝师、圣主出巡,哪有不摆谱威风的?此人却孤家寡人一个,连随从也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对他身份多有怀疑,也不想多生事端,向着他一抱拳,说道:“此处有怪物出没,我等正在抓捕,请避开些!”

站在地上的男子瞧着众人郑重其事的神情,心想:“莫非真有什么鬼怪?”向着几人点一点头。

白袍男子转马扫视周侧情形,瞧见小裴裴家院门大开,马鞭一指,说道:“进那家院子里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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