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人,眼中只有小姐,袖箭倒是发现了,但是和秀儿一样听到过一些传闻,以为柳叶借机和小丁私下相处呢,因为同时教过她们两个,所以袖箭倒是不反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嗨!小孩子家家的,随他们去吧。
好在她们边走边看速度不快,遇到亭子还要驻足休息品评一番,倒也没有耽搁太长时间,柳叶远远地看到了她们在亭子里,就独自加快了速度跑过来。小丁依然停在远处。
一行人正要离开亭子,所以也没有在意她从远处赶来,只是袖箭落后一步,等她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袖箭才脸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柳叶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即便再怎么看景也不敢忘了跟着大家了。
此时路途接近一半了,记得知客说一半路程的时候有个月下亭,可以连接男女两条线路,王玉荷惦记着能不能碰到二哥二嫂,便张望起来,很快在右面不远处发现了两个错落亭。走近一看的确写着月下亭三个字。
此亭其实建在两条路上,一上一下,中间隔着许多花树,两条道路各不相干也互相看不到,只不过中间连接着游廊才使两条路有了交集。
一行人进了月下亭,这里是个三间房的亭子,是一路走过来最大的观景亭了,而此处也是山脚下了,对面山上和左右、背后都是漫山遍野的桂花树,抬起头来只有方寸天空,想必月上中天的时候这里的景色会更加美妙吧!
否则这里不会叫月下亭,定然是因为月下景色最美。
王玉荷有些遗憾,夜里怕是父亲不会让自己来这里的。
“叶儿,叫小丁上去看看二哥二嫂她们是否在,如果有别人,问问见没见过她们。”
柳叶领命回头小跑去喊小丁,交代了之后小丁迅速跑过来冲小姐行了礼这才从游廊窜上去。不一会儿就下来了说:“上面并没有二爷二奶奶,不过有个年少的公子,他说亭中遗漏了一块玉佩,问是不是咱们家二爷的。”
说着双手捧出一块墨玉的竹节玉佩来。
王玉荷看过,不确定,王二爷夫妇附庸风雅,看到什么好的物件都会欣喜一阵,没有什么是经常佩戴的,太常更换,王玉荷哪里记得。便对小丁说:“你去回了那位少爷,就说我们也记不清楚了,请他将玉佩交给观里的知客吧,若是我们家人遗失了,自然会去知客那里寻。再谢谢他。”
“是。”小丁再次窜上去。
袖箭嘟囔了一句:“轻功倒是有些长进。”
柳叶皱着眉头,想着少年公子,莫不是自己碰到的那个吧。难道那个亭子还有别的道路通向上面的路?
又或者是另一个公子?
小姐赏景一番,又叫燕儿摆了茶水,歇息片刻。袖箭看了看天气,劝小姐该走了,否则会晚了。小姐听话的起身,丫环们收拾一番便往回走了。
柳叶悄悄问小丁,那公子穿什么衣服,小丁面色一顿,看了看没人注意,才小声道:“说来也奇怪,一个少年公子竟然……竟然穿着同小姐衣服一般的颜色……”
柳叶内心一动。就听小丁接着说:“不过那少年公子倒是穿水绿色也那么好看!”
柳叶撇了撇嘴,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小姐。
一行人顺当的回到了观内,在知客处得知并没有居士送来玉佩,王玉荷羡慕不已,他们定是能看到月下之景了,身为女子,当真是有太多不便!
叫小丁去问了二爷夫妇是否丢了玉佩,若是就去知客那里问。
小丁回来说果然是二爷丢了的,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取回来了。
夜里王玉荷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对于未来突然的感到茫然起来,更因为今日看不到月下桂树的美景而感到遗憾,这个时候才想到母亲让自己能在婚前四处走走有多么的纵容!
尽管自己在家如此受宠,父母兄长都对自己宠溺万分,可是夜晚在后山赏景这种事情还是不会容许发生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这还是出嫁前在家人的庇护下尚且如此,那么将来进了京都那个逼仄的空间里,那个更加约束的地方还不知会憋屈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时候,她不禁有些后悔,也许当初父亲问自己是否愿意嫁入京城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而拒绝的!
想起走之前母亲的殷殷嘱托,王玉荷不禁红了眼眶。
离家已经半个多月了,她是想母亲了,想母亲的痛快利落,想大娘的慈爱微笑,想祖母的宠溺,甚至是大哥大嫂看似疏离中的关切,还有,甚至还有三嫂吴少舞!
原来,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怀念芙蓉园,怀念王家庄的一切!
才不过半个月而已!
轻微的抽泣声惊醒了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的柳叶。
小姐竟然哭了?
柳叶一骨碌从罗汉床上爬起来走近小姐的床榻,撩开床帐,果然见被子下玲珑的身影在微微颤抖。
“小姐,您怎么了?”柳叶悄声问。
王玉荷顿了一下,翻身坐起来看着柳叶,又看了看黑暗中的房间,柳叶想小姐这是不想别人知道她在哭,于是压低了声音坐在床沿道:“田妈妈没醒,只有奴婢醒了,小姐怎么了?”
王玉荷放下了心,为了自己的安全,整个院子只有门房的屋子里住着小丁,其他全都是丫环婆子,管事的田妈妈和王妈妈两个轮流在她房间值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二等丫环和一个一等丫环值夜。今夜本是柳叶和燕儿值夜,不过燕儿是田妈妈的干女儿,睡觉前跟着田妈妈在房间另一边的大榻上说话,说着就睡着了,王玉荷也没让柳叶叫醒她,于是就让柳叶睡在了旁边的罗汉床上。
还好此刻只有一个柳叶醒了,要不惊动了田妈妈还不一定怎么闹呢。
“你上来陪我说说话,帐子放下来。”
柳叶奉命脱了鞋上了床,王玉荷分了一半被子给她,柳叶也没多想就钻进去了。
“小姐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家了?”柳叶问?
王玉荷歪了下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柳叶说:“除了想家,小姐还有什么值得哭?”
也许是深夜的缘故,柳叶没有白天面对王玉荷时候的拘谨,很多话顺着此时情景就自然流淌出来。
“小姐此去帝都是成亲的,姑爷听说风流倜傥,婆家又富贵满门,小姐才貌双全又嫁妆丰厚,自然无需担心什么。虽说路上辛苦些毕竟对小姐来说只是无聊些,也没有受什么委屈,半夜哭泣自然是想家了,想茗夫人了吧。”
王玉荷破涕而笑,深深的看了柳叶一眼,然后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头靠在了柳叶肩膀上,“是啊,我什么委屈都没有,只是想家了,想母亲她们,我还想芙蓉园了。”
柳叶丝毫没觉得王玉荷现在这样似乎是在对自己撒娇,她虽然话不多,但是正因为嘴严,所以有时候偶尔还是会当宿舍里某些感情脆弱的室友的知心大姐姐,此刻她不自觉的又代入了这个角色。
“是啊,芙蓉园真是个想让人忘都难以忘记的地方!不过小姐你要记得,你的起点太高了,一直以来的生活太过顺遂,真怕你到时候到了帝都韩家那样复杂的家庭里会适应不良啊!”
柳叶叹着气,丝毫没有注意到王玉荷听到这些话之后有多么的震惊。
一个农村出来的小女孩,家乡遭难痛失双亲之余卖身为奴的柳叶,凭什么有如此的见识,没有被帝都的繁华传闻迷瞎了眼,对韩家的看法也是那么的清醒,这哪里是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能够思量通透的事情!
自己的母亲还有父亲,经过了多少年的生活经验才不过是有些担忧而已,而乳娘是亲身经历过,这才明白,这个丫头是如何这样明白的呢?
王玉荷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扬起来。
有些事情,凭借一些细节就可以感受得到。
“叶儿,你说,我们偷偷溜去看月下桂树可好?”王玉荷似是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竟如此提议。
柳叶却没有丝毫察觉不对,她只是觉得王玉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出嫁前想家了,要让她开心就要顺着她。
于是她沉吟了一下,道:“偷溜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咱们不能穿女装,毕竟万一被发现了可就死定了。我待会儿去找小丁,让他准备两套男装,小丁虽然年纪小,可是身量已经跟小姐差不多了,我呢,就勉勉强强凑合一下就好。对了,这事情一定得注意安全,别人肯定不行,但是袖箭姐姐一定要带上,她从前行走江湖,定然不会像妈妈们那么保守,而且袖箭姐姐武功高强,安全第一。嗯,还有小丁,关键时刻怎么也得有个男人出面顶上……”
王玉荷的头渐渐离开了柳叶的肩膀,美丽的大眼中写满了震惊,而柳叶一无所知,还在那里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