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科长来到了手枪队的队部,笑嘻嘻地对队长说:“最近你们风头很劲啊!”
队长知道这个家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一来准没有好事,就也笑着泡他说:“就是露了一点脸,要不然以前人家也不知道我们这支部队有什么重要性。”
曾科长没什么可说的,只好说出来意:“你们弄来的外国报纸在司令部挺露脸的,可是你们这是在抢我们的饭碗哪!这可不应该。”
队长和指导员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队长就装糊涂说:“你们以前也没搞这些东西,我们怎么不能干?”
曾科长说:“你们手枪队的任务不是搞情报,我们都是真正负责情报,这个工作你们得让给我们啊!”
沈擒龙无意中挽救了手枪队的命运,至少是保护了队长和指导员的地位。
本来新的部队组建以后,是不是还保留手枪队,上面没有一个成型的决定。
即使是仍然保留手枪队,也不一定是沈擒龙现在的队长仍然担任新的手枪队的队长。
新的部队组建是由三个纵队合并起来的,每个纵队都会有手枪队或者类似的部队,那么最后合并起来的部队到底由那个部队来的人当一把手,可就很难说了。
本来队长没什么太大兴趣。
过去虽然也负责比较重要的工作,但是真正上阵杀敌的工作并不占太大比重,而且在整个部队也没有什么地位,对于送个人,带点货,这种工作和正规的大部队相比,不是就属于打杂吗?
队长原来可是正规部队的团长,原来红军时期的团长,现在那个不调到其他地方去发展军队了?大小名义也是个司令啊!
是当一个杨成武那样的团长,后来带领成千上万的军队好,还是领着30个人给人家拎一下包袱好?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是说的好听,其实那个军人没有想当官的虚荣心?
当了兵就想当军官,当了军官就想当将军,当了将军呢?
所以开始队长也没放太多心思在这个手枪队上,他也想着什么时候找一找老关系,到什么抗日根据地去当一个小负责人去,以后嘛,自然就不必说了。
可是沈擒龙一来,整个手枪队突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擒龙无意中已经起到了蝴蝶翅膀的作用,改变了手枪队和根据地的发展方向。
这让队长对于手枪队的工作也有了极大的兴趣。
为延安搞到了重要情报,而且是一项长期的战略需要方面的东西,这可是在任何部队都算重要的任务,这种任务能够让给别人吗?
队长冷笑起来:“你们城工部还真会捡便宜啊!”
曾科长稳稳当当地掏出烟,笑着说:“那可没办法,咱们的工作一开始就有分工,我们负责城市工作,你们是战斗部队,负责作战。”
队长马上盯上去说:“可是我们也负责重要目标的侦察,也负责重要情报。”
曾科长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只负责军事情报,而城市的工作就由我们负责。”
队长冷笑道:“你们负责了吗?如果没有我们,这工作谁来开展?既然是我们开辟的,那么就由我们负责到底。这也是咱们八路军的规矩,你听说那个根据地开辟了又交给别人了?”
曾科长还是有点得意地说:“我这次来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是有上级的命令,你只能把工作交给我。”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纸。
队长和指导员接过来一看,上面真的是司令部的命令,要求把工作移交给曾科长。
从理论上讲,部队的分工确实是这样,每个人有自己的一个擅长领域,手枪队确实是应该负责作战,不必管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但是这么一个重要的工作,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交给别人,那个部队、那个领导也不会愿意。
但是队长也是在部队混了多年的人了,他自然知道部队另外有一些规矩。
他笑嘻嘻地说:“命令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嘛!开始时候连上级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任务呢!我去向他们解释一下,他们就会明白我们比你们更适合开展这项工作了。”
曾科长这下有点急了,他知道,这个手枪队队长也是一个老资格,过过草地的,在八路军里边也是人脉很广的。
要是他去找一些以前的老关系,就以他最近这种如日中天的发展趋势,想要改变上级的成命也不是不可能。
曾科长连忙说:“我知道你们搞这项情报的渠道,你们用的我不是我手下的工作关系吗?这可是太欺负人了。”
队长笑着说:“你们的关系?你们就没有用过别人的关系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关系少得可怜,怎么还分得清,谁用了谁的关系?上次如果没有我们,你们的人还在鬼子的日出公馆里边吃牢饭呢!”
曾科长有点恶心,他们没有自己的武装,而且关系真是少得可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求帮一次忙。
再说,这项工作是由手枪队的沈擒龙发明的,要是人家真的不配合,把工作扔给自己,自己还真的可能干不好,那时要是不能完成延安方面重视的任务,可就真的坏菜了。
曾科长只好说:“这也是上级的命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不是我自己要抢你的成绩。我们以前的工作开展得不好,所以得请你们多协助了。”
队长皱着眉头又想了半天,不管曾科长说什么,就是不理他。
指导员在旁边也很气愤,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上级的命令。
然后队长对曾科长说:“这个工作是沈擒龙发展起来的,我去找他过来,咱们商量一下今天工作的开展问题。”
曾科长点点头,这个最好,他正想要问问沈擒龙,这个工作里边的窍门。
队长朝指导员一挤眼,出去了。
指导员在上次鬼子偷袭司令部的战斗中胳膊受了伤,被弹片打了个对穿,到现在胳膊不不能动,可是他不愿意扔下部队到后方医院去,就把胳膊吊到胸前,坚持留在部队。
但是这样他几次重大行动都没有参加,心里正冒火,正没有好气,于是就跟曾科长恶声恶气地吵起来了,争辩他们为什么要抢手枪队的工作。
曾科长只好又苦笑着跟他解释。
队长来找沈擒龙,其实是要找沈擒龙给想想办法。
现在队长觉得沈擒龙脑子灵,遇到事情总能有出人意料的想法,几次在司令部露脸的任务都是沈擒龙帮助执行或者发起的。
所以队长觉得如果找沈擒龙问一下,应当可能有新的发现。
其实队长本来无意保留这个情报工作。
队长当然知道几个部门的分工,他们是战斗部队,确实不应当管什么情报。
加上现在手枪队早就不是从前全盛时期的规模,只有10个人,指导员是一个半残,行动上又是个棒槌,剩下的这几个人,连最基本的任务都执行不了。
这次到天津去其实是相当冒险的,在平时是不可能把整个部队全都拉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的。
如果全队都出门了,那么家里一旦有什么重要事件,这支重要的部队不能拉出来,比如不能再担任保卫司令部的任务,那后果不是不堪设想?
但是队长另有想法,所以这次找沈擒龙就是要让他帮助完善一下。
沈擒龙正在屋子里边撞笼子。
因为他已经知道,李骥的肋骨接错了,这个情况是没有救的,别的事情他能帮着想办法,这个不是他的知识范畴以内,他一点办法没有。
队长来找沈擒龙,沈擒龙只好先把自己的想法扔到一边,先问队长有什么任务。
队长一边领着沈擒龙到队部去,一边对沈擒龙说:“这个工作咱们是不能不交给人家的,不过,咱们可不能白交出去。你帮我仔细盘算盘算,咱们以后工作得怎么开展,得向他们要点什么好处。你文化水平高,你好好想想,咱们还需要什么物资。”
沈擒龙心想,不是说革命工作都是无条件服从分配的吗?原来还可以讨价还价呀!
从沈擒龙到根据地以来,他还没有发现有一次几个部门之间互相合作的时候不交换条件的,甚至司令员给下面的部队下达命令的时候,下面的部队指挥员也要跟要点什么。
沈擒龙明白了,原来不是吹的那么凶,到底都是人和人,要看交情的深浅,要拨自己部队的小算盘,全都是可以砍价的。
沈擒龙开始慢慢学习部队内部的潜规则。
他以后会明白,他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这样,沈擒龙就开始从全新的角度考虑问题。
沈擒龙和队长直接坐到了路边,慢慢研究。
沈擒龙问:“咱们队以后要怎么办?还得有很多人呗?能把什么任务分给咱们?”
队长苦笑着说:“这个全都不好说呀!宋司令和邓政委走了,新来的司令员的脉咱们也没摸过,以前的想法全都没用了。现在全都是两眼一抹黑呀!”
沈擒龙发愁了:“那怎么想办法呀,现在要了东西,到时没用了,又不能退给他们。再说了,好象他们部门也穷得很,什么正经事都干不了,找他们能要什么有用东西?”
队长也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就是我愁的事了。所以才找你想办法嘛!”
这时晋察冀的情报工作根本都是空白,无论是战术情报还是战略情报,都根本没有。
这时八路军倒是有极其精确的战略情报,但是,八路军完全控制日军的全部情报系统,要等到1940年以后。
而且,那时还是要有沈擒龙和手枪队在其中起作用。
这时全北平只有80个共产党员,能干什么?
沈擒龙琢磨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两边全都是没准的事,怎么要啊!要是能事先说好,到时再给东西还行。”
队长慢慢点头:“对呀,得让他们定个协议,到时按咱们协议办事。”
“行吗?”
“怎么不行!”
沈擒龙乐了:“这不是跟做生意一样了,还能签条约的呀!”
队长又慢慢点头:“好主意,就让他们签一个条约。对,咱们得好好盘算盘算,让他们签一个什么卖国条约。”
一听真的能行,沈擒龙也来了精神,两个人开始商量,怎么把条约定得尽量严密,多要点东西。
等到沈擒龙和队长笑容满面地走进手枪队的队部的时候,曾科长让指导员折腾得要发疯了。
这倒是意外,原来队长是要让指导员牵制住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现在曾科长已经失去了起码的思考能力,正好逼他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
等到曾科长看到这份条约,他几乎哭出来:“我的妈,你干嘛不去抢啊?这还是合作条约吗?”
队长笑嘻嘻地说:“不是双方合作嘛,合作成功了,对你们也有好处啊!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们,你们能想出搞战略情报这个办法吗?”
曾科长一想也是,看了一下,又蹦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还点名要,这不是要吃人嘛,你那天要天上的月亮,我上那儿给你们弄去!”
队长笑眯眯地说:“你这个同志,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我们都是要你能办到的。比方说,什么时候让你的那些在大学的大学生帮忙,你就答应一下,这你能办到吧?”
“什么?你那不是把战略情报的工作又要回去了吗?好你个老许呀,你是真狡猾呀,嘴上说要把工作交给我们,这不是又暗地要回去了吗?”
“怎么会!我们只是要象这次一样,临时让他们帮个忙,事情过了他们不还是归你指挥吗?”
曾科长点点头:“这样还行。”
条约没太多内容,只是这一条,不定时、不定期地要不一定的东西,要保证随时提供帮助。
可是这已经是无限大的权力了。
曾科长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不对,但是他现在头昏脑胀,加上队长那么一解释,他觉得事情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队长说的也对,大家都是八路军,都是为了工作,也不可能要他们满足不了的东西,最后工作上有了成果,大家都能立功。
这也确实应当不算为难自己。
仔细想想,要不是有人家手枪队,自己忙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一件事能这么让司令员满意,也就是忙活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忙也是白忙。
最后,曾科长问:“那事情就这样了,工作咱们办一个移交。你们现在有什么要求没有?没有我可就走了。”
一直站在后边看热闹的沈擒龙说话了:“现在就有一件事请你们帮忙。这次我出去听到一个消息,说袭击咱们司令部的情报是一个日出公馆的特务搞的,你们帮助调查一下日出公馆的各方面情报怎么样?”
曾科长猛吃一惊,连声说:“好,好,既然是这样,那当然要好好搞一搞这个日出公馆。”
这是对根据地最具有危胁性的东西,也是根据地成立以来的奇耻大辱,这个工作肯定是要首先考虑的。
曾科长想,又是人家手枪队首先想到了。不然,我们情报部门在司令部面前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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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队部出来,沈擒龙急急忙忙又跑去找李骥。
沈擒龙在李骥面前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李骥的伤比他自己身上的还要难受,他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骥反倒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其实,也不是象他们说的似的一点没救。”
沈擒龙急忙问:“那能怎么办,你赶紧说。”
李骥说:“大夫说了,要是骨头再断了,重新接一下就行了。”
沈擒龙立刻泄气了:“骨头还从原来的地方断,那有那么巧的事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李骥说:“简单啊,你朝我这块打一拳,把这根骨头打断呗,然后再接上不就行了?”
沈擒龙大吃一惊:“什么,打断?”
“是啊,多简单哪!”
沈擒龙一想,确实是这样,可是,打断啊,自己打李骥一拳?
沈擒龙连连摇头,他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李骥不耐烦地说:“看你那个娘们样子!就知道你准是这样,要是我自己能动手,我早就自己打了,这要是腿上的伤,我自己一拳砸下去,现在早就接完长上了。用你费劲?”
沈擒龙知道,以李骥的脾气,他真的能说得出,做得到这一点,可是,现在是让他打,他可下不了手。
其实要是沈擒龙打自己,沈擒龙也不会这么犹豫,差不多也就能一拳打下去了,可是,现在是让他打李骥,那可就……
李骥慢条斯理地说:“你可想好了,这伤啊,是越长越快,越长越结实,要是现在打断呢,就早点好,要是以后打,长结实了,还不一定能打得断。反正我这条命是交给你了。你早打一天,我就早舒服一天,你晚打一天,我就多受罪一天。你自己照量办着。”
沈擒龙看着李骥的肋下,脑袋上的汗“唰唰”地流下来。
李骥看到沈擒龙已经开始心理斗争了,就解开衣服说:“磨唧什么!就这么一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那手劲我还不知道?一拳下去,鬼子的脖子就折了,要不我用找你吗?我就是看你又有手劲,又仔细,才让你打,换了别人,还不定把我打成什么样呢!你不想让别人来折腾我吧?”
沈擒龙明白,确实如此,换了别人,真不一定能打好。
可是,他就是下不了手。
李骥激他说:“来吧,一下完事,你又不是没打过人!”
沈擒龙一咬牙:“行!那我就试试!”
李骥说:“唉!这才对嘛,象条汉子似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两个人拉开姿势,沈擒龙对准李骥肋间明显凹陷下去的地方,比试了几次,狠狠一拳打过去,李骥一扬头……
结果什么感觉没有。
李骥扭头一看,沈擒龙的拳头在他肋骨旁边停着呢!
李骥生气地说:“你玩我呢!打呀!”
沈擒龙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又重新拉开架势。
“咚”的一声,李骥一声惨叫,沈擒龙急忙低头来看。
李骥骂道:“你在这儿挠刺痒呢?你这么点劲,能打断吗?白弄得我挺疼的,你让我死个痛快行不?”
沈擒龙急忙又擦了一把汗,说道:“那我这次真打了!”
“少磨唧!使劲!”
沈擒龙猛冲过去,狠狠一拳打过去,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两个人都知道,这次李骥的肋骨真的断了。
沈擒龙急忙上前,小心地帮李骥把肋骨重新接上。
现在沈擒龙对人的骨头也算有研究了,不知道打断过多少鬼子的骨头了。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得赶紧帮李骥弄到云南白药,让他的肋骨快点长上。
沈擒龙找到队长,跟队长商量:“我是不是能到北平去,找我爸帮忙再买点药。李骥和指导员的伤又这么长时间了,得有药都行啊,时间长了,伤口发炎,胳膊就保不住了。”
队长马上同意。
沈擒龙没有想到,他这么好心,让他恰好赶上了家里发生的一件大事。
当然,这也是他给家里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