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有些人注定迈不过去。
大年初一,阿媛正在厨房看她们包饺子,冷不丁地春喜走了进来,附在阿媛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死了?”阿媛惊讶地转头看她。
春喜摇头:“及时救了回来,但还是晕迷不醒。这不,听说咱们家有千年老参,特地上门来买。”
“谁来的?”
“周大少爷。”
阿媛叹了一口气,道:“陆斐不在家,我也不好见他。你去跟太夫人说一声,咱们把参送给他吧。”
“是。”春喜点头,似乎和阿媛一同忘了旧日和周玉的恩怨。
说到底,那些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口角之争和意气用事,真到了面临生死的时候,谁还会因为那几句斗嘴的话而见死不救呢?
阿媛朝外边看去,满院的灯笼照得府里到处都是亮堂堂的,身后是热火朝天忙着的仆人们,鼻尖还有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味儿传来。她明白,像她这般深陷幸福的人是不会去计较在沼泽中挣扎的人的过错的,因为她有人爱有人疼,所以才有了原谅和放手的底气。
周玉,名字挺好,唯独脑筋不行。阿媛嘴角一勾,转身对着忙活的人们道:“蛋饺留着我来做,来个人去问问老爷什么时候到家。”
“是,公主。”
陆斐到家的时候正是鞭炮声烟火声四起的时候,难得一贯干净的他身上也携带了一股硝石的味道,足见这长安城里的人们是多么欢喜的在过这个年。
阿媛站在饭厅外的台阶上眺望,看着他大步走来,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
“等我?”最后两步台阶他一步跨完,站在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还好,暖呼呼的。
“饿了吗?”她笑着问道。
“还好,宴席上吃了点儿。”
阿媛挽着他往里面走去,笑着说道:“我亲手做的蛋饺,你怎么也得给面子尝几个。”
“有多少?我包圆了。”
清冷的月光下,满院红灯笼发散出的红光中,两人说着家常,手牵手跨进了饭厅。
……
周府,周玉的闺房里,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玉儿,你醒了!”坐在床畔的人大喜,擦了一把伤心的眼泪,这一次算是喜极而泣。
“娘……”
“娘在呢,在呢!傻孩子……”周夫人弯下腰拥着周玉,泣不成声。
她一抬头,看见了熟悉的青色帐顶,所有远去的思绪都回来了。
……
阿媛没想到周玉竟然会主动来拜见她。
“以往都是我太过偏狭、心思不端,如今大彻大悟,想着来给公主磕一个头,多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周玉穿着素衫跪在阿媛的面前,端端正正,眉眼之间不见丝毫勉强。
“你不必跪我,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命大。”阿媛道。
“若非公主不计前嫌拿出千年老参来救我,我恐怕早已过了奈何桥吧。”周玉牵动嘴角,有些无奈。
阿媛很不习惯这样的周玉,这样眉眼温顺的跪她的周玉,比那个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的周玉更让她觉得棘手。勉强应付了几句,再说下去也是尴尬,还好周玉识相的告退了,不然阿媛真是有种无处着手的感觉。
又过了几日,阿媛正在和春喜一起绣婴儿的虎头鞋,突闻平王府与周相府结亲,连文定都过了。
阿媛突然站了起来,倒是把春喜吓了一跳。
“公主……”春喜仰头看她。
她这么激动干嘛?回过神来,阿媛自己也想笑话一番自己。难道向她求和认错之后的周玉就不是那个贪慕虚荣的周玉了吗?她好像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些。
接连几日,阿媛的情绪都不太高,连太夫人都发现了。
“子明忙,有时候难免顾及不到你,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跟娘说,娘来帮你出主意。”太夫人道。
“娘你多心了,我没什么不痛快的。”阿媛笑着摇摇头,拿着自己绣好的鞋子上前:“娘,你看这鞋子好不好?”
太夫人对针线并不如她精通,但一摸上去连个线脚都没有,不禁赞道:“不错,这样软和的鞋子正适合小孩儿穿。”
阿媛笑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绣的虎头鞋,仿佛看到了将来有人穿着它的模样了。
太夫人想着自己敲不开她这扇心门,换个人总行吧。
傍晚,陆斐刚进府就被太夫人喊了去。说明了原委,太夫人看着陆斐,指着他拿个主意。
“娘,她也不是小孩儿了,你不用这么紧张。”陆斐笑着说道。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太夫人摆正了脸色,“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艰险,我可是听说好多孕妇都是忧思过重才……算了,这种事情想来也不会发生在咱们身上。”这一说她倒是把自己说怕了。
陆斐被她吓一跳:“有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太夫人瞥他。
陆斐不敢掉以轻心,回房后他认真观察了一番,看她面色如常的走来走去,丝毫没有太夫人口中的“忧思过重”的模样。
“你老是看着我作甚?”阿媛回头,将他打量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你来。”陆斐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阿媛一笑,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绕着他的脖子,道:“怎么了嘛。”
“你……这几日心里不痛快?”
阿媛挑眉:“娘找你说话了?”
“阿媛,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咱们是夫妻,你不好给娘说的话,跟我说总行吧。”陆斐捧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地说道。
“那你跟我说实话吗?”阿媛用额头触碰他的额头,两人眼神相对。
“你想知道什么?”
“周玉,她是被谁绑架的?”
气息相闻,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是平王,对吗?他绑了她,然后侮辱了她,所以她才会在年节下自杀……”阿媛的声音有些飘忽。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历过的一切,周玉当时的绝望和痛苦,她也曾切身体会过。唯一不同的是结局,她很走运,而周玉却没那么走运。
“你都知道了。”陆斐退开一步,手指抚过她的脸蛋儿,“我本想着这样肮脏的事情不让你知晓得好,没想到你也是好奇心这么重。”
阿媛低头:“好奇心重不是好事……”
“这里面有许秋的功劳吧?是不是他给你泄露了什么?”陆斐眯眼。
阿媛摇头:“才不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你有这么聪明?”
这满是质疑的语气……
阿媛豁然起身,捧着大肚子忿忿地指着他:“你——小看人!”
陆斐挑眉,并不否认。
阿媛更气了,原地跺了跺脚,放出这辈子最凶狠的话:“今晚不准跟我睡,你睡书房去!”
说完,她拂袖而去,好一个刚烈果决的女子。
身后,陆斐摸了摸下巴,思考:这算是发泄出来了?唔,都气成这样了,应该是……
这一晚,阿媛果然独享了大床。起初她还担心自己的威慑力不够,某人会直接当作耳旁风,现在看来,她还是对自己估计过低啊,她发起脾气来原来这么厉害……
抱着这样得意的心思,阿媛终于睡了个好觉。在梦里,她变成了千金小姐,陆斐则成了她的仆从,她说什么他听什么,好不威风。
“还流口水……”半夜从书房摸回来的人伸手揩拭了她晶莹的嘴角。
“唔……我要这个,你去给我买……”她翻过身,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陆斐身躯一僵,还真紧张了片刻。
“咕哝什么呢。”陆斐不解,他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她像是寻找光源的鱼儿,自动摇着尾巴朝他靠近。
“陆斐……”她靠着他的颈窝,又咕哝了一声。
陆斐心里泛甜,转身抚了抚她的脸蛋儿。还好梦里有他,不枉他如此放低身段的迎合公主殿下。
“……坏蛋。”
陆斐手一顿,她什么意思?
陆斐,坏蛋?
陆斐眼睛一眯,手上的动作渐渐变了味道。
刘媛,你惨了。
“唔……”大概是被他的手指给扰醒了,她撑着手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斐微微一笑:“一直都在啊。”
阿媛还记得自己睡前的“狠话”,推攘了他一把,道:“起来,讨厌的人应该睡书房去。”
“好。”
这么爽快?阿媛怀疑自己还没有从梦里醒来。
“反正都是讨厌的人,不如我让你讨厌个彻底,怎么样?”他突然翻身,将她虚虚地压在身下。
阿媛大惊,捧着肚子:“你要做什么?不要压到我身上……”她肚子里可是藏着一个宝贝呢。
他压制着她的腿,慢条斯理地脱去亵衣,嘴角挂着一抹邪恶的笑意:“放心,我会注意。”
阿媛瞌睡全醒了,他嘴角那一抹熟悉的笑意,像是预兆一般,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行的……”
他一下子压下来,她伸手推他。
“怎么不行?”他低头,凶狠地咬了一口她的锁骨。
“嘶……流氓,我还怀着宝宝呢……”
他到底还是没有疯彻底,翻身从她的身上下去,然后贴着她的身子,两人完全贴在了一起。
“傻子,今天老爷我就教你一个新玩儿法……”他凑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又充满诱惑。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学坏的,反正在床上就没个正形儿。阿媛面色红了个透,在她出神的片刻,脖子上的肚兜带子已经悄然被解开,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覆在了前面……
混蛋陆斐……
他像一只火炉完全包裹着她,她浑身都热了起来,连眼皮都泛着红晕。
“……要不要?”他恶意满满地凑在她耳畔问道。
阿媛:“……”这件事好像从来都不由她说了算吧?
“嗯?”
“……那你轻点儿。”委婉而不失矜持的同意,这是她最后坚守的底线。
身后传来一声震动,像是笑声,她正欲恼羞成怒,他却已经全副武装地攻入了进来。
“唔——”
少年时候,他曾在青色的瓜藤下仗着四处无人欺负她了个够。
“陆斐——”当时她也是红着脸斥责她,眼睛里还含着一包委屈的泪。
吻她的味道就像是在夏天跳下清水河里洗澡,浑身都毛孔都舒展了,说不出的惬意。
“喊什么,反正你以后都是爷的人,提前亲几口怎么了。”他揽住她的腰,语气理所当然又狂妄得令人想揍他一顿。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小声辩驳:“才不一定呢……”
“嗯?”他从喉咙里溢出了一丝威胁。
“就算我以后会是,那现在也不能……”她辩驳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不能什么?”他故意伸长耳朵去听。
她又羞又恼,想甩手离去却又被他按在爬满藤蔓的墙壁上——
“甜妞儿。”他轻笑一声,低头吸住了她的唇。
谁说她以后一定会是他的人?当时的阿媛便如此叛逆的想到。
可老天爷拗不过陆斐,兜兜转转,他还真算是铁口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