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北齐皇城传来又一惊天动地的讯息,那便是身为皇亲国戚的李家作奸犯科,牵扯的命案高达百十起,无辜受害的平民百姓更是数不胜数,新帝震怒,下令新任巡抚都督彻查此案。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传李家已经是末路之弩,眼看着大势已去。先前迫于李家淫威之下的小官小吏更是怨声载道,各个借此机会联名上奏皇帝,民怨沸腾间,李家败落只在朝夕。
“哎哎,听说了吗?李家昨个夜里被抄家了,我那小侄儿在李家当差,动静闹得可大了。”
车水马龙的闹市街道旁,几名小商贩聚在一起正讨论的火热。
买包子的伙计放下蒸笼,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可不咋的,抄家之情还从醉梦楼里抓回了白日宣淫的武探花,那李国舅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这株株罪状,是怎么被人送去小皇帝那里的。”
“要不说咱们陛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李家作恶多端,早该被收拾了。”
围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小商贩无心经营谋生,干脆拥在露天茶棚桌前,继续议论着京城望族被一举拿下的事情。
“我还听说了,商量如何整治李家的可是咱们北齐摄政王,那呈堂证供让李国舅楞是一句反驳之言都没能说出来,你们是没看见国舅爷那脸色差的哟,与死人无异。”
这边聊的热火朝天,小桌旁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李家乃京中贵族,又是先帝的小舅子,那李贵妃当年得宠的小手段众人那会不知,唠嗑唠着唠便聊到床帏香闺,房中之术上去。
小商贩们说着一些不着边际,添油加醋的桃色秘闻,边上一家丁扮相的小厮却不再感兴趣,吩咐卖包子的取出一笼包子便往回赶。
如今李家被端已成定局,先有罗家这个前车之鉴,就不知下一个富老爷会是谁。看来那些达官贵显该好好检讨自己,有无失格的事情了。
苏府大院内的春桃已经隐隐含苞,不出几日应该能赏得花开蘼醉的好景象。苏夫人心不在焉的绣着刺绣,心想这盒子已经送出去几日,为何总不见动静。
陛下并没有做出任何指令,舜钦依旧被关禁闭。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六殿下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路过苏府时曾来问过情况,只不过却老爷搪塞过去。因先前两边悔婚一事,那六公主自然不好意思入府来瞧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提醒她。
那买包子的小厮回了府,并没有急着将早膳分散出去,而是直奔后院向着屋里的苏大公子禀明了情况。
“消息可靠么?”
隔着乌漆雕花门的屋内,已经憔悴不堪的苏舜钦满脸担忧之色。他被关在府上已经多日,哪曾想到外面发生过什么。
自云落枫回城他想尽一切办法与之取的联系,可苏砺早有防备,他能打听到外界一切消息,可唯独不能于对外界做出任何响应。消息传达不出,只有干着急的份。
“少爷,小的听的清清楚楚,不会有假,这事儿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小的回来时特地绕了好远去探个究竟,那李府大门确实被贴上了封条。”
苏舜钦背靠着门颓废的坐下,脑中飞快的闪出一系列可能关于此事的因果联系。那日云落枫带着摄政王离京,苏砺曾面见过陛下,不出几日便恢复了尚书一职。再之后殿下归来,李家被扳倒。
这里面是否有某种联系?
“你可是打听到了执事的主审是谁?”
“回少爷,是摄政王审查此案。”
苏舜钦拧起眉头不再出声,细细的思考起来,但因休息不好,原本清润透亮的双眼布满血丝,下巴还有隐隐冒出来的青胡渣。
这几日想的事情太多,脑子总是泛痛。苏砺不可能白白的坐上那个位置,必定是有值得他开价的条件才能再次成为户部尚书。可他与羯国有着密切的联系,若是信纸上的国师是他,那他便已经是位高权重,犯不着为了一个尚书之职冒言觐见。
除非,他上次的觐见不是别的,正是去交出李家犯罪的铁证。苏砺与李家同为二皇子一党,可以说是关系紧密的同僚,自然可以做到知根知底。可便是有重要的证据,他为何要除掉李国舅,能拉下李家还好说,若是不成很可能连累自己。
难不成这样做的目的…是羯国在背后指使?
不对,罗家已经落寞,这次便是李家,那下次……
一个国家的权臣相继倾倒,有利有弊。若是四海归一,这样的爪牙自然不利于朝政进展,但若是放在四分五裂的天下,有利的爪子被一个个剔除干净,那么……进攻此国,将无任何后顾之忧。
罗家和李家在某种程度来说的确算不得忠良,但身为将士的罗仕隽却只是被废太子连累罢了,本身是没有什么出格举动的,李国舅富可敌国,虽喜欢玩弄娈童,可每年朝贡的银钱却不少。
这两个家族代表着夺嫡两方势力,如今都被倾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那个渔翁,不应该是十皇子。
羯国从未放弃入主中原,北齐虽和亲去了一个四公主,却依然填不满巴图的野心。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苏舜钦靠在门后,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心里止不住的叹息,李家倒了,北齐真正的危难时刻才算是到了。
春来几许,冰消雪融景,花团锦簇春。
大辽也传来冀殿下婚期将近的消息,这倒是让不少大辽子民感到困惑,谁不知巴扎尔将军家的姑娘一直爱慕着大皇子。如今却被传出移情别恋,更是与新欢私相授受,未婚先孕。
轩绒喻苦恼几日,本是不愿意成全这桩婚事,奈何古来坏事传千里。就是不答应小儿子娶妻的恳求,可女娃娃的声誉已经没了,虽说大辽不如中原那么在意名节,可孩子已经有了,总不能再让自己大儿子去做那个便宜父亲。
与他同样忧愁的还有巴尔扎将军,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掌心里娇惯了这么些年,哪知被冀殿下摘取花蒂。
“行了,你也不用过于烦恼,要嫁就嫁吧,许给冀殿下还能做正室,若真是跟了大皇子还得伏小做低。”
巴扎尔夫人眼看着夫君愁眉苦脸,只得劝他想开些。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反正都是皇子,能有啥区别。虽然大皇子才是未来的君上,可小女儿嫁去也只能是个妃,总不能让北齐公主做小妾吧。
巴扎尔横了妇人一眼,语气有些不善,“我早跟你说过冀殿下的心思,你怎么就不能提防提防?看如今闹成什么样子。”
“你怨我?这些年你随即出征回来过多少时日,咱娘俩守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也不闷得慌,那孩子想去中原凑凑热闹,我做母亲的不得答应。”
“妇人之见,你就知道惯着她,哪里思考过这里面暗藏的玄机。”
巴扎尔夫人抿了抿唇,自是能猜到一些眉目。自己女儿的心上人是谁她是清楚的,且孩子性子倔的很,怎么会出去一趟就将身子给了冀殿下。虽未曾听到强迫这一说,但暗地里必定是使了小手段的。
“我原先是想着还有其他贵公子和姑娘家一同前往,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怎知……”
巴扎尔冷哼,这不就是那男子的一贯作风么。刺杀兄长,阳奉阴违,这样的人他怎么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可如今覆水难收,即便他心中最佳女婿的人选是大皇子,也羞于开口了。
冀王府上,只着一件单衣的轩绒北冀慵懒的横靠在藤椅上,院里有初春的暖阳融进了,虽依旧有驱散不去的清寒,但他此时的心情却如同刺穿云霄的阳光,甚是舒畅。
面对下人请进来的客人,他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故作惊讶的打趣一番:“哎,今儿个是什么良辰吉日,竟有贵客来临。”
轩绒烨铮神情冷淡,高大的身影挡住男子头顶上的光线,扫下一丝阴霾。
“你来我府上,就是为了打扰本皇子晒太阳的雅兴?”
他没有作声,冷冽的双眼直直的盯着笑容邪魅的男子,负于身后的大手紧捏成一团。
半晌,才冷冷的回道:“你以后,对乌兰好点。”
轩绒北冀呛声,忍不住乐呵,“这么关心那小丫头,看来那中原女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也非全部。”
轩绒烨铮不理会他言语中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的说道:“本王一直将乌兰视为同胞亲妹,没有其他的心思,你为何要轻薄了她,我也明白。只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没有扭转的余地,你且珍惜。”
邪气的男子轻声笑道:“怎么说的是我做了恶人?说来你该感谢我的,巴扎尔与乌兰相中的人是你,可那云落枫是个醋坛子,一山不容二虎,本王给你解决了这一大麻烦,你是不是得感激?”
轩绒烨铮对上他笑不达底的眼睛,没有恼怒愤慨,只是道一句:“若是被本王知道你待她不好,定不会轻饶你。”
邪魅的男子收起最后一丝笑意,冷下脸,恨意的瞪着他,“你凭什么管这些?我的女人我要作何打算是我自己的事情,轩绒烨铮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
“乌兰生性单纯,虽有些娇蛮任性,但却是个好姑娘,你我之间的事情用男人方法去解决,不要连累上她。”
轩绒烨铮始终记得,巴扎尔家唯一的男丁与自己出征,意外感染恶疾逝世的往事。追忆不堪回首,那个稚嫩的小女娃跟在自己身后问着要哥哥时候,他心里有多难过。这是他欠给巴扎尔家的,对于乌兰,只是单纯的哥哥宠爱妹妹的情意,不沾任何男女之情。
他虽不打算娶了乌兰,可也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会横插一脚。以后夺权的道路上,巴扎尔定会左右为难。只是已经欠过一次债,断不能再次让忠心的部下为难。
两人谈话以不欢而散收场,眼看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轩绒北冀却是笃定的笑了。生为皇子,那位置怎能不去争抢,既然有了软肋,就不要自信的以为还能如从前那般,处处赢得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