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枫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张邪气的俊脸闯入眼帘。
她轻轻皱眉,不明白这男人什么时候移过来的。身上居然还盖着他的衣服?这么好心怕她着凉?脖子上坠着个物件,她低下头一看,是一只她未曾见过的平安锁。
感到有视线盯住,她往洞口边一看,见到逆光而立的男人,全身还是湿透的,许是一夜未眠,眼角还有青晕,加之整夜担惊受怕,光洁的下巴已经有了小胡渣。蓝色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没了往昔的光彩,目光直直锁住她胸前的平安锁。
云落枫脑子还有些混沌,但也能大概明白此刻的情况。
大辽未来的皇子妃一夜未归,和自己今后的小叔子混在一堆,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个陌生的物件,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要不被人误会都难。
她一阵懊恼,怎么就睡的这么熟,一点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轩绒烨铮?”
她开口叫他。
“你…有没有伤到哪?”
她摇摇头。
如此便好。
他未在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洞口。
云落枫紧张起来,怕他误会,赶紧起身,一把扯开身上的衣袍,再不给身边男子一个正眼。走了几步,她一把取下脖子上的平安锁,回头不善的瞟了倚靠在石壁上的男人,如烫手山芋般扔给了他。
轩绒北冀看着丢过来的东西,并没有隔空接住,任它直直掉落在早已经熄灭的火堆里。精巧的平安锁瞬间被灰白的木屑淹没,只残存半条精致的链子勾在未烧完的木头上。
他自嘲的看了眼被丢弃的平安锁,用那只完好的手捡起了衣袍,一脚踩过木屑上的锁,恢复起以往的不羁和邪魅,往洞外走去。
云落枫追出来时,轩绒烨铮已经朝着来时的路折返。
“轩绒烨铮。”
她叫他,他放慢了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轩绒烨铮。”
她再次叫他,一个不留神踩到溪边的石子扭到了脚。
好痛,她吃痛的捂住脚,有些无助的看着前行的男人。
轩绒烨铮终于回头看她,见她扭到脚紧绷的表情有了裂痕。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蹲下身心疼的握住她的脚踝,拿在怀中轻轻揉捏。
云落枫觉得有些委屈,轩绒北冀明显的想要挑拨他俩的关系,他怎么就当真了。
轩绒烨铮无奈的叹气,唯有眼前的小女人才是他的软肋,他的开心快乐,痛苦难过,全被她牵引。自从心里有了她开始,他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颦一笑皆被她牢牢掌控。
“我和他是清白的。你给我的平安锁被他抢去了,我去追遇见了狼群。”
他心中咯噔一声,再次心疼起她来。一把打横抱住脚踝扭到的她,径直往回走去。
云落枫靠在他怀里,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士兵一阵欢呼雀跃,苦苦寻觅了一夜,总算是找到了人,就是不知为何殿下的脸色不太好。也是啦,自家女人走失一夜,大清早被找到居然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是有点那个啥。
好容易上了崖边,轩绒烨铮却接好她扭到的脚,放任她一个人自行骑马回去。
什么?不和她同乘一匹马?
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一路的路这么崎岖难走,他都紧紧的抱着她,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意思,这会子上了崖怎么让她一个人走。
她摸了摸被男人湿透的衣物浸湿的外衣,有些不经意的难过。还在生气么?
云落枫接过士兵牵来的缰绳,赌气的上了马。
不和她说话也罢,那她也不乐意自讨没趣。
轩绒北冀受了伤,不便策马回行,士兵带着他同骑一匹马。此刻看着静默不语的二人,心中不禁雀跃几分。
身后,昨夜挨了一掌,整晚都在将功补过的呼延默暗自叹息。这主子是怕湿透的全身把公主殿下也浸个湿透吧,也没个说辞,这般只怕会让她误会。
哎,这两人的情路还长呢。
千里之外,北齐皇城。
云岚清哭的梨花带雨,一张美艳绝伦的小脸已经惨白毫无血色。
“母后,求求您不要啊,岚儿一心只想和丞相大人结为连理,求求您放过岚儿吧。”
端庄华贵的女人一把扯过被拉住的衣角,不理会苦苦哀求女儿,有些嫌恶的白了她一眼。
“你要知道,那羯国皇帝也算是个人物,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混得这般,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巴图虽然凶残,但你贵为北齐四公主,嫁过去也不敢把你怎样。”
皇后一边侍弄着怀里的狸猫,一边暗自思量。
眼下这老六算是和大辽皇子成了。
如此一来,老二更是多了一把胜算,大辽兵力强盛,若是帮助老二夺嫡,太子党派是没有十全把握的。况且经过遇刺一事,陛下已经开始忌惮皇儿,若不能捷足先登,收拢羯国这颗棋子,恐怕就更没了可以博弈的路子。
哼,到不知这老六使的何种手段,让这羯国皇帝指明了要她。这还得了,必须把老四嫁过去,一来能用巴图抗衡大辽,二来也能免了陛下的忧思,让皇儿能在他心里换个好印象。
不错,这步棋就该这么走。
云岚清红肿着一双眼睛,怨恨的盯着坐上高姿态的女人,恶言道:“为了助皇兄夺嫡,母后竟要如此待女儿么?这些年我为你们做的事情还少吗?为何不肯放过我?你以为把我嫁过去就能拉拢巴图吗?哈哈哈哈哈,痴人说梦,我会使出全身解数,一身魅骨,让巴图拒绝帮助太子!”
“你!”
皇后大怒,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倾国倾城的脸蛋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云岚清恶毒冷笑,毫不在意被划花的脸。
皇后心惊,“来人,快擦擦她的脸。”
这张脸可是一张了不起的底牌,不能就这样毁了。
“你到是打啊!往死里打!就算你毁了这张脸,我会自己划花了它,我倒要看看一个无盐丑女怎么博得羯国皇帝的欢心。哈哈哈哈哈哈。”
皇后皱眉,散漫道了句:“来人,四殿下连日劳累伤神,怕是患了失心疯,好生看管着,可不能出岔子,不然本宫唯你们是问。”
“奴婢遵旨。”
“把她带下去。”
云岚清被宫人一把拉下去,留下尖锐凄厉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凤鸣宫。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儿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云漓一身黑金蟒纹锦袍,阴鸷的神情未变,回头看了看被拉走的女子,不屑道:“看来母后没能说服皇妹。”
皇后笑容一僵,冷哼道:“偏生这丫头死心眼,你说贵为一国之后好啊,还是做她那个丞相夫人好,没个眼见,实在是愚钝。”
“哼,管她愿不愿意,现在父皇也已经答应把她嫁过去,这丫头长的这般貌美,只怕那巴图见了会丢了三魂七魄,只要我们能控制好这张底牌,届时那羯国皇帝定会为本太子马首是瞻。”
“皇儿说的是,羯国兵力虽比大辽差了一截,但也能是个很好的保障。就算兵戎相见,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况且你舅舅他手握兵权,肯定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云漓默然,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并未接话。
“皇儿可还有忧虑?”
他点点头,勾起一抹冷笑,“母后莫忘了,逝去的老太傅袁栋可是有手迹交给父皇的。这袁栋是父皇的启蒙先生,一直受父皇爱戴,他的话分量极重。且袁家现任家主袁墨歆一直和老二走的近,你说那老太傅临死前,究竟留下了什么遗言?”
皇后皱起黛眉,有些琢磨不透。
“皇儿的意思是,这袁家极有可能是支持老二的?”
云漓轻轻点头,“就算不是支持老二也不会支持本太子。袁栋身前曾经教导过老二几日,也算是承蒙他师下,若没有一点私心,本太子是不相信的。”
那手迹被老东西亲身销毁,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他无从得知,只知道从遇刺已经便开始冷落自己,且时时刻刻洛州救灾一事,恐怕这袁栋是写了什么让他想要重新立太子的话。
“可老太傅自从帮助陛下登基后,便很少过问朝中之事,袁家人虽都有个一官半职,但都不是什么重要官位,就算是举家支持老二,谅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云漓摇摇头,眸中有探究的深色,“袁栋作为父皇的教导先生,在他心中自然是举足轻重的,若他临死前真让父皇改立老二为太子,你说,他会不会听老太傅的。”
皇后听的心惊,想来也是这个道理,自从遇刺过后这么长一段时间,陛下对太子党根本就漠不关心,虽然因为自己同胞兄弟去前线支援一事将她放出冷宫,但皇儿的实权却迟迟未曾归还给他。
这就算了,洛州来的折子他都会亲自过目,其他的都交给赋长忆打理,要说陛下心中没有个思量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依皇儿的意思?”
云漓残酷一笑,双目满是嗜血的光芒,“母后,未免夜长梦多,该及时出手才是。”
皇后一惊,张着嘴半晌未能说出话来。
许久她才结结巴巴道:“皇儿的意思是……”
云漓点头冷笑,不错,自古以来儿子逼老子退位的不在少数,为何他就不能。
“那老二……”
“哼,至于老二?看他能不能活到回来的那天。”
不,不能这样。皇后拧起黛眉,十指紧握在一起,有些心惊肉跳。饶是她再心狠手辣,为王权地位不择手段,甚至愿意选择葬送自己亲身女儿的终身大事,她也做不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她自始至终也只是个深宫妇人,哪里敢动这样的念头。
太子见她默不作声,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出言宽慰道:“母后放心,本太子也不会做遗臭万年的罪人,儿臣只是想早先坐上那个位置,至于父皇他年事已高,当个太上皇安养晚年最合适不过。”
“可是……”那是她的丈夫,是一国之君。嫁给他几十年来,也并非没有投入一点感情,此举若是惹恼了他,那她如何面对他。
“母后不要妇人之仁,若是被李氏掌权,您说她会怎样待你?若是有朝一日,老二捷足先登,那本太子又会是怎样的际遇?”
皇后开始矛盾起来,一边是几十年的丈夫,一边是自己亲身儿子。这要她如何丈量。但她明白太子没有说错,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遥想当年,夺嫡失败的老王爷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紧捏着的双手,经过一番思绪的斗争,最终选择妥协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