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里充斥着一股子浓浓的药汤味,苦涩难闻。云落枫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思索不过是受了轻微的皮外伤,抹点金疮药就能好,偏生吃这种难闻作呕的药物,是药三分毒,没病都能吃出毛病来。
“枫儿?”
明黄色暖帐下,北齐帝着一件白色裘衣,才几日不见,便已经憔悴不堪,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父皇要保住龙体才是。”
北齐帝拜拜手,服侍的宫人退去。
“老九,你也下去吧。”
云落枫这才瞧见半蹲在床边,侍奉皇帝汤药的女子竟是久未见面的九皇妹,云溪泠。
“父皇,六皇姐,溪泠先行告退。”
云溪泠作为北齐皇室年幼尚小的公主,虽生的貌美动人,却一向体弱多病,养在深宫,不轻易露面,如今也被传唤到膝下,难不成,这次真是对老皇帝致命的打击。
“父皇叫枫儿来所为何事?”
北齐帝伸出如枯木般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朕这几日养病在塌,心中思念枫儿,命你进宫让朕瞧瞧。”
云落枫露齿一笑:“原来如此,是枫儿的不是,明知父皇身体抱恙,却因不敢烦扰而止步不前,未能尽得孝道,望父皇不要怪罪。”
“怎会,是父皇一直冷落你较多,你不要记恨朕才对。”
云落枫轻轻叹息道:“父皇自有自己的思量,若真有心冷落的儿臣,也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好,惹您不快了。”
北齐帝浑浊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她,但透过他的眼睛又似乎在看另外一个人。布满血丝的眼眸一会神采奕奕,一会儿又黯淡无光。
“你和你娘长的很像。”
她的亲身母妃?云落枫疑惑,她自小从未听过有关自己亲身母亲的只言片语。不是没有问过,而是小时候问起是被狠狠责罚过,那个故去的曾荣宠后宫一时的灵妃娘娘。
她听过最多的是关于自己母亲惊为天人的容貌,传言她曾独占六宫恩宠,集万千宠爱于一生,但最后却是突发暴病身亡,后来关于她的一切,俨然成了后宫的禁忌,无人敢提。有秀女不知情,暗喻自己如当年灵妃那般绝代风华,便被老皇帝一旨令下,割去舌头,挖出双眼送去冷宫自生自灭。
可见灵妃的传说,是个不愿让他解除封尘的死穴。可今日居然破天荒的提起了她。
云落枫不知如何作答,她根本未曾见过自己母妃,就是一副画像都未曾见过,自然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她是朕这一生的痛,抽丝剥茧,万般转辗。”见她不语,他继续说道。
一生之痛曾经独占鳌头,盛宠不衰的灵妃为何会成为他多年不敢提及的秘密?
北齐帝暗自神伤许久,云落枫自顾思量,父女两,竟是相对无言,各有愁绪。
良久,北齐帝才将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认真的问了她一句:“枫儿,你且告诉朕,你对那大辽王子是什么样的心思?”
她的心思?她该如何作答?对于轩绒烨铮她是爱的吗?未必,但她不爱吗?似乎也不全对。“儿臣……”
“你如实告诉朕,若你心系他,朕举国之力为你做得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去大辽,若你不愿,朕就算与大辽断交,从此不相往来也在所不惜。”
云落枫暗暗惊呼,不明白他此时为何如此作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对她最高的恩宠,仿佛是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孩子,但是为何?且不说愿举国之力做为嫁妆,就是那大辽,有多少中原小国消减了脑袋也想与之结为同盟,大辽兵力强盛,又有轩绒烨铮这块不败战神作为门面,若能得之庇佑,在这乱世里无疑是多了个保障,是件了不起的武器。
本以为父皇不逼她尽快下嫁给轩绒烨铮为妃,是因轩绒烨铮自己许诺要得到她真心,心服口服的跟着自己回大辽,现如今,就是没有那一层自己父皇也不会轻易将她许配出去。
云落枫心中有股暖流划过,那是她从未在北齐帝这里感受到的,姑且叫它为父爱的东西。原以为四姐才是他的心头爱。
“枫儿为何不做声?是你不愿吗?那父皇现在拟旨……”
“父皇。”云落枫打断他,缓缓说道:“儿臣对他也并非无一丁点爱慕之意,这事现在说来尚早,一切看后续发展。”
老皇帝温和的看了看她一眼,拍拍她的手说道:“若你有其他心爱之人,也可告诉父皇,趁着朕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大罗神仙,也能给你讨了来。”
她轻声笑起来,不再回答。老皇帝看了看她手腕上的血玉镯子,了然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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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永远埋葬着无数怨灵,稀稀落落的火把照着刀锯斧钺等刑具阴森可怖,这里暗无天日,是人间炼狱,犯人来了这等待的只有死亡和酷刑。
云漓穿着破旧不堪的囚衣,被套上了铁链和脚枷,安静的坐在死牢的一角,没有了往日一人之下的威风。
“吃饭了。”
狱卒漫不经心放下一碗馊掉的饭菜,眼皮也不抬一下,丝毫没有因他是太子而特殊对待。
云漓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一般,纹丝未动。但脑海里却未曾停过思索。
老东西真以为自己会如此蠢笨,趁这个时候下手,自己分明是被人暗算下了黑手,他竟然将自己关进这种地方,也罢,他当年不是用同样的手法,逼疯了被人诬陷的皇叔么?现如今该轮到他了,可他不甘心,储君之位,明明离他只有一步之遥,那梦寐以求的皇位明明近在眼前。指甲深陷掌心,太子的怒气更添了几丝阴森鬼魅,他若是死,做鬼都不会放过老二的。
“太子殿下。”
故意压低的声线打断了他的思绪,云漓睁开赤红的双眼,却是万分惊讶。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