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不了的,不管到哪我都要拿回它!”那人低声自言自语,语气坚决无比!
树惜菱半躺在绣垫上,百无聊赖的用手搭着心爱的瑶琴,指尖时不时的拨动一下,发出“铮铮”的清脆琴声。彭鹏飞跪坐在她案几边,细声劝说着什么,她只是摇着头执意不肯。
这时,院外一个小厮推开柴门,急急的走了进来。向玉见有人进来起身迎了出去,那小厮看见向玉连忙禀报:“外面来了一位宋大官人,说是要见惜娘,向玉姐姐,让不让他进来?”
话还没说完,屋里“啊”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铮”的琴声。向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家姑娘听见了小厮说的话。
向玉点头说道:“你快将他迎进来,那是姑娘的恩人,不可怠慢!”
小厮应了匆匆的出去,向玉回头见惜菱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出门,急道:“姑娘,你身子不适就不要起来了,我在门口候着吴公子就好。”
惜菱却是笑容满面,精神也像好了不少:“不用你多说,我怎能坐在这儿等他,太过失礼了。”
说着慢慢往外边走着,向玉无奈只好抢上前去扶住,二人走到院门口不断向来处张望着,不到一会,就看见吴迪出现在小径前端。
吴迪刚刚拐过弯,一眼瞧见惜菱主仆二人已经站在院外等着,快步上前。惜菱见吴迪真是来了,脸上浮出一片红云,缓缓下拜:“奴家多谢公子大恩!”
吴迪急忙过来搀住,嘴里责怪:“惜菱,你怎的如此见外,大家都是朋友无须这样客气,”接着对彭鹏飞说道:“还不快扶你家姑娘进去休息。”
向玉撅着嘴哼道:“早教你在里面等着就好,偏要出来迎,现在两个又客气来客气去,也不怕人笑话。”
惜菱朝吴迪笑笑,转头瞪了她一眼,彭鹏飞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忙搀着惜菱进门,吴迪心底轻笑,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惜菱迎了吴迪进屋,分宾主落座。
勉力行了段路,她身上刚刚敷好的伤口又挣裂了不少,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不觉额头布满汗珠,眉梢轻轻抖动。
向玉见状又气又疼,嘴上嘀咕:“自己都这般模样,叫你在里面等着偏不听,非要出门现在可好了。”
吴迪也觉察出不对,关切问道:“惜菱,你这是怎么了?”
惜菱轻轻摇头:“我无甚大碍,或是刚才动得急了些,拉到伤口了罢。”
向玉向吴迪告着状:“公子,我家姑娘在开封府吃了好些苦头,回来才是敷过药还不能走动,刚才非要出去接你,怕是伤口裂开了。”
吴迪吃惊:“那你还不赶快扶她进去看看,这时候要卧床将歇,怎的还坐在外面。”
向玉气鼓鼓的怨道:“我说过了她不听我又能怎的?”惜菱瞟了她一眼,转脸摇头说道:“奴家不要紧,吴迪不必担心,不过些皮外伤罢了。”
吴迪见她口中说不没事,脸上依旧冷汗滴落,怕是在勉力支撑,心下感动,知道她是怕冷落了自己。
吴迪不再说话,只是起身过来把惜菱搀扶起来,温柔低语:“不要强撑身体要紧,我扶你进去躺着,你要乖乖听话。”
惜菱大羞,连脖梗都是红了,半倚半靠着由着他把自己搀进卧房。
吴迪半抱着将她轻轻放平,向玉已经是拿好伤药在一旁等着了。吴迪放开手,安慰惜菱几句,示意彭鹏飞上前,自己先避开出门,在外面等着。
隔了一会,彭鹏飞已是料理好了,出来唤吴迪进去:“公子,姑娘已是好了,请公子进去说话。”
吴迪点头应了,迈步进门。惜菱侧卧在床,身上盖了条薄巾,床上的纱帘已经放下,灯火已经调暗了些,淡淡映照着如花娇颜,朦胧玉人安眠画图一般。
吴迪轻轻在床边绣墩坐下,两人隔着纱帘相视,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烛光闪烁一下,烛芯爆出一个火星,暗又复明。
“惜菱”
“吴迪”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相互对视,会心而笑。
吴迪见她笑时眉头蹙着,知道她身子依然疼痛,不忍心再打扰她的休息,便说道:“你早些休息罢,这几天将养将养,把身体养好再说。”
“吴迪,听说你明日就要北上辽国,是不是真的?”惜菱见吴迪说完转身便想要离开,急忙叫住。
吴迪转过头来疑惑道:“恩,你是如何得知的?这等军国大事你在哪里听说的?”
“这件事情汴京城里都已经传遍了,”惜菱更是奇怪,这事情早就传开了,吴迪如何还会不知道?
“啊?”吴迪瞪大眼睛:“这事情早就传遍了?怎么会这样?太荒唐了!”
惜菱奇怪问道:“吴迪,你何故如此气恼,这事情倒是正常啊,历来都是如此,朝中之事向来是瞒不住的,不过此次似乎传得早了些,往常一般是出兵之日才告之于众,这有什么不妥么?”
吴迪长叹一声,回身坐下:“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这等北伐军国机密大事,竟然可以提前传得沸沸扬扬,朝野皆知。这次北上怕是艰险得很了。”
惜菱正想发问,吴迪摇头止住她反问道:“惜菱你想一想,要是辽国知道了我即将北上,会不会提前做好应对?那我北上之途该会添上多少险阻?这等事情当是秘而不宣之事,待到真正跨入辽境才可公之于人,现在市井皆知,我这一去还有什么把握在辽军戒备之下成功?”
吴迪本也不该对惜菱说这些的,不过一下听闻此事,心神激荡按捺不住心里的怨气,发泄一番罢了。
惜菱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吴迪的意思,不禁脸色苍白,惊慌起来:“吴迪,你意思是说有人故意陷害于你?故意传出此事想让辽人做好防备,陷你于险境。”
吴迪不置可否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或者不是,不过此事传开朝廷也不警觉,想必是历来的习惯了,怪不得每每征战都不得大胜。”
惜菱望着吴迪缓缓问道:“那这一去,吴迪不是凶多吉少?这该如何是好?”
吴迪呆立一会,哑然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只希望辽人不要太在意这事情就好。”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是不信。
辽国现在受女直人困扰,国土已丧去一半,最怕的便是南北夹击,在这汴梁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探子,密切着大宋朝廷的动静,这事情传成这样,说不定已经在调集军马准备围歼义勇军了,还是要提前做出准备才好。
想到这里吴迪反是冷静许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再怎么生气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想想如何避开辽军才行,看样子这北上的线路要细细斟酌,说不定自己北上这一路,都会在辽国探子的眼皮之下。
惜菱关切的看着吴迪,只见他木立着脸色阴晴不定,忽喜忽忧,知道他在想事情,不敢打扰。
吴迪想的出神,想找出地图来参详一下,四处寻找之时,这才发觉自己是在惜菱的房内,并不是自家营中。吴迪惭愧冲着惜菱笑笑:“抱歉,我走神了。”
惜菱语气有些凄凉:“吴迪,你过来一些说话。”
吴迪依言坐了过去,惜菱从纱帘下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吴迪的手,眼神迷离:“吴迪,你此去一定要小心些,奴家帮不上你什么,只能日日去大相国寺上香祝祷,愿菩萨保佑你能平平惜菱的回转。”
吴迪反手握住她的皓腕,知道了她的心意,心中更是有些柔情荡漾,想到自己此去前途未卜,或许便不能再回,心中还有什么顾忌,两人脉脉相对良久,吴迪终是忍不住叹息:“我这一去,万一不回,肃王许是还要再找你的麻烦,你养好伤后还是先避一避吧。”
惜菱摇头:“不,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
吴迪并不理会她的言语,接着说道:“我明日一早便去替你赎身,你可去济州我庄中住下,也可暂寄京师,要不我写一封信,待我走后,你去茂德府中暂避,万一有事她也能护得住你。”
惜菱凄婉一笑:“吴迪不必操心于我,我本就是自由之身,来去都可自便。我哪儿也不去,只在这等着你回转。再说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也是不会习惯,你就不用管我了,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吾愿足矣。”
吴迪见她坚决,只有无奈摇头,再看惜菱,竟是睡了过去,惜菱这几日饱受苦刑,早就是勉力支撑,现经悲喜反复,再也撑不住了。
吴迪轻轻的挣开她的手,将她手拢起用薄巾盖好,坐在一旁细细的端详着熟睡的惜菱。
自古有云: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境。这灯下看美人更是一种异样的美景。在柔和温暖、摇曳跳动的火苗下,吴迪瞧着惜菱宁静的呼吸,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洁白似透明般的俏鼻一张一欷,偶尔长长的睫毛抖动一下,嘴中喃喃的呓语,让他的心情也宁静非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