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闻得此话却安宁下来,不再作声,心里打定了主意。自己失手被捉,与其再陪上吴迪的性命,断了吴家的香火,倒不如……
想毕,太公对王胜说道:“这位军师,刚刚那人,不过老汉家中一个不晓事的下人,请军师大人大量放他回去,小老儿再叮嘱他几句,要小儿早日备好钱财来赎我,免得误了事,你看行不行?”
王胜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家人,拿住了也没什么用,带回去不过是浪费粮食,路上还要多个累赘,不如放了省事,就点点头说道:“你让他叫吴迪早点前来,如果敢耽误时间,我手里的刀子是不等人的。”
太公唯唯诺诺的应着,王胜示意一旁的贼人将甄庆生松开,然后叫众人稍微走开几步,团团围着,让他们二人在中间叙话。
太公拉着甄庆生的双手,轻声嘱咐道:“你回去让大家守好村子,派人立刻去县城叫回吴迪和刘胜,告诉吴迪,莫要报仇了,更别再去惹是生非。平日谨守门户,守着家中祖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大姐帮他相了一门亲事,本这几日要他去看,不想家中出了此事,你叫他不要守什么三年之制了,要是好的便早点娶过门来。”
甄庆生越听越觉得不对,怎么跟遗言一般?正想说话,太公大喝一声:“走罢!”说着大力一推,将甄庆生推了出去。
群盗知这人是要放走的,都闪避开,甄庆生踉跄着出了贼群。再看吴太公,大叫一声朝王胜扑去,王胜受了惊吓,端起叉子要将太公吓退,不料太公不退反进,朝着叉尖直撞过去,王胜哪里收得及?锋利的钢叉直接透胸而过,太公惨叫一声,口吐鲜血顿时倒下。
甄庆生见状,骇得心神大乱,大叫:“太公,我来救你!”紧跟在后面的村民们也是一齐冲了上来,群盗遭了如此变故,俱是不知如何是好,都望着王胜。
王胜本就生性胆小,今日不知发的什么疯叫嚣着要打劫杀人,说和做可是两码事,现在太公生生撞死在他的手上,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浑浑噩噩,那不知从哪借来的胆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尖叫一声扔了叉子撒腿就跑。群盗一看他先跑了,谁还站得住脚?哗啦一下跟在他的后面亡命奔逃。
甄庆生扑到太公身上顿足捶胸,嚎啕大哭,众村民也顾不上再去追赶贼人,连忙将甄庆生搀扶起来,把太公的尸身抬回庄内。甄庆生这时想起太公的遗言,忙叫人立刻赶往县城,将此事告知吴迪和刘胜。
其余人纷纷四处准备东西,把太公给自己备好的棺木抬出来,张罗些香烛纸钱供上等等。
甄庆生自己在大厅中守着太公的尸身,悲从中来,啜泣不止。
两个村民打起火把直奔县城报信,走出不到十里地,前面正遇见从县城赶回的村民,一面诉说此事,又邀上两个知道吴迪住处的村民一同前往,其余人等急忙赶了回去。
四个人跌跌撞撞的急行,夜黑路远,直到天色微亮才赶到县城,等待城门一开,便急匆匆跑到客栈。这时已是辰时了。吴迪昨日心情郁闷,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现在还宿醉未醒。刘胜昨夜也是喝多了,依旧在屋内打酣。只有张雄和几个村民起了,正拾掇着心里,待那两位起来好上路。
报信的村民们急急的闯了进来,看见张雄大声问道:“吴迪和刘胜在何处?”
张雄见他们来得甚急,怕是有什么事,不敢耽搁,匆匆答道:“俱在房中歇息着。”
村民们大叫道:“快去喊起来,村里出大事了!太公被贼人害了!”
吴迪也已经有些醒了,正眯着眼想补个回笼觉,却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叫喊声,似乎是说“村里出事了”急忙披衣起床,这时张雄也推门跑进来,吴迪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似乎听见人说村子里出事了?”
张雄张着嘴越急越说不出来,吴迪心急,推开他便往外跑,只穿着中衣跑到院里,见是昨天回去的村民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村民哭道:“吴迪,出大事了,昨夜被你放走的贼子去了村里,将太公害了!”
吴迪顿时傻了眼,禁不住红了双眼,两行泪滑了下来,他和吴太公接触日子虽不长,可太公一直是对他关怀备至,他也把太公当自己父亲看的,这怎么忽然父亲就没了?
吴迪退后一步蹲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公还在的,你骗我的……”
村民看着愈发落泪,“吴迪,是真的,甄庆生叔叔要你速速回去操办后事!”
吴迪就象聋子一样,恍若未闻,只呆呆蹲着默默不语,他这两日受的打击太重,昨日还沾沾自喜的觉得拿了个雷虎,更是不把水泊群盗放在眼里。不想今日就闻此噩耗!
他真的好悔,要知道这样万万不该放那些贼走,就算放走了也该叫个人回村子报信,起码有个防备。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反复的唾骂着自己,只会耍些小聪明,害人害己!把自己老爹都折了进去。
刘胜也被人喊醒了,见吴迪蹲在地上只是落泪着自言自语,过去和他说话也是不理,只管自说自话,不停的骂着自己,刘胜忙叫人把他扶回房内,自己跟在后面。
吴迪被掺进了房间,全身跟没了骨头一样缩在椅子上,眼睛空洞无神,失魂落魄。
刘胜跟着进来,见吴迪如此模样,心里也是难受,开口说道:“吴迪,你就只顾自己难受,不管太公还尸骨未寒吗?”
吴迪慢慢抬起双眼,“刘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胜大声训斥着:“你爹爹已是去了,现在你便是一家之主,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办?先要发丧还要报仇,还有村中的大小事宜,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要你拿主意,你却缩在这里自怨自艾,你叫太公九泉之下如何闭眼?”
吴迪被骂得激灵的出了一身冷汗,站起身来,对着刘胜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刘胜也不避让,站在那受了他一个大礼,待他直起身来才说道:“吴迪,你现在有几桩事要办,一是去衙门报官,太公是保正,被贼子害了必要报官的。二是找人去给你两个姐姐报信,三是赶回村里操办后事。”
吴迪擦掉脸上的泪,静静说道:“我先去报官,再回去操办,刘胜你就辛劳些,找两个得力的人手分别去我两个姐姐家报信,再去采买些必备的物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基本算是安排好了,这才出来。吴迪从张雄手里接过一个白色布条绑在腰间,不敢耽误时间,直奔县衙而去。
今日在县衙门口当值的正好是昨日见过的两人,那两人见吴迪远远过来,早早的笑着迎上来,吴迪抱拳做礼道:“请两位大哥禀报一声,吴迪有急事求见县尊大人。”
两位公差客气道:“还请稍等,我等这就去禀报。”
吴迪在门口等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去禀报的门子回来了,对吴迪说道:“大老爷有请,请跟我来。”
吴迪跟着门子后面,门子却不往堂上走,直接带着吴迪奔后院去了。绕过院墙再穿过一个门洞,门子将吴迪带到一个厢房内,躬身道:“请稍待,大老爷就到。”说着便出去了。
吴迪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李县令。想着太公对自己的好处,吴迪心里悲不自胜,自己惹的事情,却是害死了太公,心里如何一下能平静下来?
正悲伤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吴迪慌忙站立等候,李县令出现在了门口,吴迪行礼喊道:“县尊大人。”
李县令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开口问道:“吴迪,为何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急事?”正说着,却忽然看见吴迪腰中缠着的白布带了,惊疑的问:“吴迪,你这是?莫非是你家中出了什么事?”
吴迪一下被说中了痛处,眼睛通红起来,抑制着心中的悲痛,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县令面前,哭道:“请县尊大人为小子做主。”
李县令急忙把他掺了起来,“起来说话,慢慢说不要急。”
吴迪收住悲声,哽咽的说道:“今日早晨,我收到家人来报,昨夜盗匪夜袭了青牛村,我父亲被那些贼人害了。还请大人相助,让我能报此仇!”
李县令大惊失色,“你可知道是哪里的强盗?”
吴迪答道:“家人说,正是昨日那雷虎的党羽,为报复小子连夜抓了我那老父,想以此要挟小子,父亲不愿跟着贼人上他山寨,惨死在贼人手中。”
李县令大怒,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好一帮无法无天的贼寇!”说着站起来,在房中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问道:“吴迪,你要我如何帮你?”
吴迪惨声说道:“县尊大人,吴迪知道县衙本就是人手不足,不敢奢望别的,只望大人玉成结社之事,吴迪愿倾尽家产,带民军平了这些乱匪,只为郓城的百姓以后不遭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