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沉,很黑,很暗。天空中的月牙已是不知所踪,徒留下了颗颗忽明忽暗的星辰。
流沙河大水围困的陆地上,纪灵也是让得士卒扎好了营帐,此时偶尔传出了阵阵的火光,照亮了一大片的地域。
流水很湍急,声音自然小不了。十几万士卒卸掉了皮甲自发的聚集在了帐外烤火,而在他们前方,纪灵望着眼前滚滚的浪花流水,不知为何心中却是闪起了一股浓浓不安。随着时间的推演,这股不安越发的浓重,一发不可收拾。
在独立团一千四百多将士搭着竹筏一路漂流而下时,似乎是有感应般,纪灵立马抬起了头,在见得那彷如在水中漂移的数不尽身影,顿时原本就不安的神情变得苍白一片。
“敌袭!弯弓搭箭,莫要让敌军靠近!”没有愣神多久,纪灵脸色变冷,大声朝着四周吼道。
话语刚落下,在袁军士卒们还未有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随后一声声怪声响起,无数的黑色不明物体撞击了过来,顿时帐营外响起了一声声的惨叫,无数的士卒应声倒地。
哀嚎一片。
“油,是火油。遭了!”拎起了扑在脸上的一只慌乱乌鸦,同样被撞倒在地的纪灵缓缓站了起来,摸了一把黏黏的脸蛋,随后闻了闻湿漉漉的手指,顿时脸色巨变,怒吼道。
孤岛上的陆地本就是少的可怜,士卒们处的本就是拥挤,纪灵的这道命令不下还好,一下整个大营顿时像是炸开了一般乱套了,无数的士卒慌乱的奔跑,还未等到独立团赶到时,已是有发生了数十起踩踏事件,数百个无辜的士卒摸着黑掉落到了滚滚的流水中去。
“哗哗。”孤岛陆地上方的流水上,数百艇竹筏顺流而下,夜幕的遮掩下,独立团一千四百多人马,很顺利的就要接近了纪灵扎寨的营地附近。
独立团的士卒刚刚放飞了手袋中的无数只乌鸦,此时各个都背着两壶羽箭,羽箭头上沾满了同样是浓浓的火油。
位于最前面的一艇竹筏上面的是郭嘉,以及夏侯,徐盛。郭嘉饮着美酒,仍旧是一袭青衫,而夏侯,徐盛二人却是跟一般独立团将士们的打扮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背着一壶箭壶,手中搭着一把强弓,羽箭上方占满了浓浓的火油。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四十步一百步!点火,射箭!”眯着眼眸,细数着距离孤岛陆地上的距离,随后郭嘉痛饮了一口美酒,扔掉了酒葫芦,站了起身下令道。
“点火,射箭!”夏侯闻言,眼眸一亮,扯着大嗓子扩音器般怒吼道,一时之间竟是掩盖住了哗啦啦的水声,纵河百步外亦是清晰可闻。
流水行驶的竹筏上,无数的独立团将士听令,一个个立马点燃了箭头,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无数的火箭携带起了一抹漂亮的火尾朝着孤岛陆地上的方向覆盖而去。
“啊。”下一刻,昏暗的夜色下,孤岛空地上的中箭惨叫声陡然响起,但这并不是最后,在惨叫声响起后,那些未中箭的袁军士卒便是惊恐的发现,中箭的那些士卒燃烧起来了。
“敌袭。”整个袁军大营,轰然炸开。无数没得及穿上披肩,拿起了身旁的兵器,匆匆的占了起来,慌乱挡起了飞箭,纷纷大叫道。
但是火箭再怎么遮挡,也是会弹飞,那些弹飞的火箭没有打到人,却是一支支射到了那些早就搭好的营帐上。
火焰一遇到了火油,火油点燃了营帐,便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火焰越烧越广,越烧越大。身上着火的数不清袁军士卒到处冲撞着,火焰在短短不到几十个呼吸间就遍布了整座孤岛陆地。
下边是洪水,上边是火堆,站在了慌乱四溢士卒正中间的纪灵彻底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没想到好好的一步绝户棋,竟是走出了丧命棋。
难道今日就要殒命在此地吗?这么一想,纪灵惶恐的抬起了头,借着闪耀的火光,眺望到了在那滚滚流水中漂流而过的一道瘦弱身影,迎上的是一道冰冷无情的目光。
顿时内心不可抑制的一颤,那是遇到了危险的感应。原来有如此高人在,自己输得不冤。只是可惜了哎。
叹息了一声,纪灵绝望地扫视一眼四周慌乱的士卒,朝着左右的护卫下令道:“跳河!让所有的士卒都跳河!再不跳就得被活活烧死了,能活着回去一个是一个!主公呐,我没脸愧对你了。唯有以死谢罪了。”
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不等长史杨弘反应过来,纪灵便是拔出了佩剑,朝着脖子轻轻一抹,轰然倒地。
“将军!呜呜”长史杨弘一愣,随即眼角便是红润了起来,哽咽了一声。却是想起了纪灵的最后一个吩咐,朝着四周的士卒大吼道:“将军有令,跳河!”
说完,一万当先的跳入了滚滚的河水中,噗通一声没了身影,不知死活。
哗啦啦,天上的火箭还在继续,纪灵大营中还有无数士卒在引燃的帐篷周围翻滚,自相地踩踏,冲撞。整个大营中充满了混乱。混乱,充斥着各种惨叫声,哀嚎声。随着一阵火焰侵袭而来,一片掉落的燃烧帐篷正巧地遮掩在了地上的纪灵尸身上,这位声名赫赫的常胜将军就这么憋屈地彻底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
火焰还在燃烧,然而作为纵火犯的一千四百多独立团士卒却是一路漂流到了下游了。
要问他们漂流在了下游却没有立即收军,反而在蹲守在了水口是为什么。缘由只是一个,为了收获最后的果实,让这支十几万人的袁术精锐彻底葬身在此地。
徐盛,夏侯,李三率领的独立团士卒们,在这水流末端不知道砍倒了多少命跳河飘下来奄奄一息的袁军士卒。只觉得双手发麻,只觉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滑腻,散发着血腥味的鲜血。
原本黄油油的流沙河,此刻竟是沦为了一片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