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慕不开心。
她一点都不开心。
她也始终安静不下来,满心满眼全都是陆修繁。
张闲的伤势需要人照顾,一刻都离不开人,而陆修繁始终联系不上。
所以张闲经常看到她拿着手机发呆,每一次联络,都成为失望。
简慕不知道陆修繁在忙什么,他就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样,甚至王颂在公司也没有见到他。
张闲对那天为什么会在那个废弃房间出现的事情绝口不提,也从没有告诉过简慕他到底隐瞒了什么样的真相。
简慕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她开始越来越记不清这些事情,肚子里的孩子在吸收她的营养,也抢占了她的智商。
不过好在,她终于有时间去看简世了。
第一次去牢里见他,他倒是完全没有什么变化。
坐在玻璃的正对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简慕拿起电话,他也拿起来。
眼泪没忍住,就这么掉下来了。
这就好似突然知道了简世是绝症一样,因为他的死期,是可以预料的。
庭审之后,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
简世看她哭,当时就笑了,“你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还得看着你的孩子出世。”
简慕却哭得更厉害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死?简家已经没有继承人了。”
“不是还有简伟的那个私生子。我对他可是手下留情了。”简世说着又笑了,“姐,你是不是怀孕了,所以情绪很难控制。之前可没见你这么哭过。那些最难的日子,你睡在精神病院门口的时候,都没见你哭成这样。”
简慕擦着眼泪说:“也许是那个时候,还有希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选择,叫我恨透了陆修繁。他,是帮了你的吧?”
简世说:“你恨他干嘛?他对你视若珍宝,你恨他,不过是因为我进来后你的情绪无处发泄罢了。姐,珍惜他,他是我放心你的筹码。”
简慕冷笑,“他现在完全联系不上,还筹码?还放心?我跟他也许快要走到尽头了。”
简世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他本来是靠着椅背坐着的,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即坐正了,追着简慕问,“你说什么?你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简慕怔了下,“从庭审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简世眼神转了转,接着朝前一直靠到玻璃上,轻声对电话里说:“简慕,你有没有接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
简慕又愣了下。
她的智商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怎么了?”简慕问他。
简世说:“姐,林旭的死亡证明是假的。”
话音刚刚落地,后面的警察就过来说时间到了,叫简世回去。
简世其实是重犯,根本不能探视。这等“殊荣”,恐怕也是陆修繁的功劳。
简世被送进去之后,简慕在椅子上坐了很长时间。
她盯着玻璃窗看了许久,脑子却始终抓不到紧要的东西。
她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脑子更乱了。
林旭的死亡证明是假的,那么她还活着?
陆泽阳难道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说谎?
可是陆泽阳为什么那个时候突然放弃了?他肯定知道证明是假的才对。
简慕一边朝回走,一边拍自己的脑子。
她应该跟简世问清楚,恐怕简世知道不少东西,她却并不清楚。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的点。
王颂送了东西过来,米乐乐也在病房。
简慕没进去,听见王颂跟米乐乐在说话。
或者该说她们在抬杠。
王颂是知道米乐乐一些事情的,简慕从前提过。
王颂阴阳怪气的嘲讽米乐乐跟好朋友抢男人。
米乐乐则冷笑,“王颂,你不是也喜欢陆修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提到陆修繁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都变了。”
王颂没想到米乐乐看出来了,登时红了脸,过一会有些愤怒的说:“那又如何!我至少守住了我一个朋友的底线,从没有背叛过简慕。”
她说着更是气氛,“你不是不知道简慕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妈妈疯了,她弟弟现在是死刑。就算是为了一个男人反目,难道你就一点以前同宿舍的旧情都不惦记了?”
米乐乐被王颂说的当时就禁了声。
她可能被说到了痛处,站在床边眼睛垂着。
张闲有些疲惫的抬头看向她们两个人,眼睛正好飘到了门口站立的简慕。
“简慕,你回来了?”
简慕躲不过去,就推门进去了。
张闲此时还不能动,伤口处于自己恢复的状态,脸色苍白也十分虚弱。
“晚上你吃点什么?”王颂先一步问简慕,“跟张闲一起吃点吧,肚子里有孩子,你不能饿着。”
她脸上全都是尴尬,显然猜到刚刚说的话简慕都听到了。她怕简慕难受,像是道歉似的急着跟简慕解释。
简慕拉住王颂说:“我吃什么都行。你不用想太多。很多事情,我心里有数。你都说了是好朋友,那么我能理解你,你也不要乱想好不好?”
王颂愣了下,蠢笨如她,也听出来简慕的意思,是知道她喜欢陆修繁这件事。
王颂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简慕说:“我先走了简慕,你好好休息,不要累到。”
然后她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简慕朝米乐乐看过去,“你可以去找你的陆哥哥了。”
“我联系不上他。”米乐乐直接说。
简慕听了这话,心里又沉了下。
陆修繁到底在搞什么?
米乐乐说完,又看着简慕,“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只有反目才更好相处?毕竟米家跟陆家是有婚约的。而且我根本说服不了我爸解除婚约。如果我不跟你翻脸,换成我爸,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
简慕愣了下。
米乐乐对简慕说:“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抉择,你不会选择背弃我,我很清楚。所以恶人,只能我来做。”
她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
简慕愣在那边。
张闲捏了捏简慕的手说:“她说的是实话,那个时候,她跟我提过。”
简慕从没有想过米乐乐会有这种苦心。
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开始落。
米乐乐很认真的演了这出戏,也很认真的做到了跟她反目,因为她那个时候也的确是想要得到陆修繁吧。
简慕哭的奇怪,倒是叫张闲笑了起来,“你怎么哭成了这样。你跟米乐乐能冰释前嫌是最好的。不要想了,你肚子里毕竟有孩子。”
简慕说是,擦了眼泪,坐下来喂他饭。
拿着勺子吹了吹送到他嘴边,顺口就说:“修繁,张嘴。”
说完了,她愣了下,恍惚着改口说:“张闲——”
张闲听得清清楚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叫我小闲好不好?”
简慕看着他,这个词她叫不出口。
那个时候听夏青岚叫他小闲,她别提多羡慕。
可现在——
没有爱情做底子,什么话语,都会变得格外的生硬。
她到底是不爱他了。
“吃饭吧,别闹了。”简慕说。
一顿饭变得索然寡味。
晚上伺候张闲睡下的时候,简慕忍不住跟他说:“张闲,跟你结婚可以,但是我必须帮陆修繁度过眼前的难关。”
本来闭上眼睛的张闲突兀的睁开。
他看向简慕,“你什么意思?”
“陆修繁最近一定有问题。我不能看着他有困难还不帮他。”简慕如实回答。
张闲冷笑,“如果他需要你一个孕妇帮忙,那绝不是什么困难。你以为你帮得上他?”
简慕怔了下。
这么一说,反倒是成了她不愿意离开陆修繁说的借口了
“如果你想离婚,就打给王挺,他会给你办理的。”
简慕没再说话。
第二天。
简慕找的护工到了,给张闲做了饭。
简慕抽空出去打电话。
她出去的时候,张闲看着她的背影良久。
张闲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这是陆修繁跟他提前说过的。
那一次见面,还真是不愉快。
陆修繁的气质太过庞大,压的他十分难受。
明明那该是陆修繁求着他照顾妻子,最后,竟像是张闲在求他一样。
张闲起初也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叫简慕答应自己。
可是——他到底是的确忘不掉她。
这陆修繁到底历什么劫,张闲猜不到,但是从最近的动态看得出来,恐怕陆氏家族都在历劫。
陆氏家族从事的东西太多了。
经商之外,还有人为官。
人多肯定杂事也多。
简慕自然仍是没有联系上陆修繁。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陆修繁在做什么。
这一切,像是比她想的还要可怕。
简慕看了眼时间,给张闲打电话说想去看一眼沈眉。
通知张闲之后,她就去了疗养院。
此时疗养院没什么人。
沈眉还住在老地方,只是整个人沉默了不少。
简慕有些天没来看她了,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问了一下护士和医生。
病房医生跟简慕说:“沈眉最近的情况应该是又受到了刺激,所以有些亚木僵的状态,你也知道她一直反复,好的可能性比较小。只要细心护理就行了。”
这么问,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而这一次,简慕坐到沈眉身侧,也不似之前那样能交谈了。
她始终一言不发,什么都不回答。
简慕又开始哭,抱着沈眉哭。
她现在越来越没用了,情绪总像是收不起来的网,放肆的朝外露着。
从疗养院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
她疲惫的在路上行走,像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所有人,都在消失一样。
简世被判刑必死无疑,陆修繁失踪了,沈眉没有交流的可能了。
而简家人基本上都消亡了。
简慕感觉到的全都是冰冷。
她走了不知道多远,才感觉到自己好似走错了地方。
拿出手机想着导航吧。
结果,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对。
陆修繁和邓莎莎。
简慕睁大了眼睛瞧着不远处坐着的两个人,邓莎莎半依偎在陆修繁的身上,举止神情都十分甜蜜。
而陆修繁没有半点推却的意思。
简慕看着看着眼泪又一次落下来。
这么久不曾见到的陆修繁,现在竟然以这样的身份出现,身侧也有了新欢。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只是一直站着看着,甚至忘记了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一对璧人突然注意到了简慕,几乎是同时朝简慕的方向看过来。
简慕怔怔的瞧着她们,眼泪糊住了双眼,甚至看不清她们的容貌。
她蹲下来,最后嚎啕大哭。
哭得头像是炸了一样。
最后眼前发黑,身体朝地上栽落。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