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姐姐好!”
“银杏姐姐早!”
“银杏姐姐,您这么大早上的去哪儿来着?”
……
银杏带着笑,一一应了那些个宫人的问候,临近咸福宫时,才猛然加快了脚步。
进了正阁,熹妃却已经起来了。
见到银杏过来,她挥退了正在梳头的丫鬟,指着银杏:“给本宫仔细点梳。”
银杏忙应了,命那丫鬟下去,自己接过了牛角梳子。
“娘娘,霜儿已经搭上了那比可达家的格格,果然不出娘娘所料。”银杏慢慢地梳了起来,低声说,“那博吉利宜尓哈格格真是个没头脑的,居然还以为那丫头也是要竞选宫妃呢。”
熹妃冷笑一声:“那贱人居然敢奢想皇上!?倒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可不是呢,不是所有人都有娘娘这般圣宠的。”银杏喜滋滋道,“娘娘,那药已经给吴扎库氏了。没想到这博吉利宜尔哈格格倒是个心狠的,居然是想要毁了那丫头的容貌。听说这药只能腹泻,脸上还老大不愿意呢。”
熹妃一顿:“这倒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这样,你待会儿把吴太医叫进来为本宫把脉,本宫今儿个头疼的紧呢。”
银杏忙应了一声,继续为熹妃梳头。
过了半晌,银杏复又道:“娘娘,奴婢愚钝,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娘娘要这般?”
“呵,”熹妃笑道,“乌拉那拉那贱人打的算盘谁不知道?本宫就是要看她绝望的模样。”
————
养心殿内。
苏培盛进上一檀木小盒:“万岁爷,这是刚刚出炉的仙丹。”
雍正帝打开盒子,一龙眼大小的朱红色丹药呈现在他眼前。他拿起那粒丹药,苏培盛立刻把托盘撤了下去,换上了一盏清茶。
“这仙丹,真可以延年益寿?”雍正帝突然道。
苏培盛忙笑道:“万岁爷,泰安真人说了,这仙丹吃了,可长生不老呢。”
“长生不老,”雍正帝嗤笑了一声,“朕只求,再多活几年,把那些个乱臣贼子收拾干净了。”
苏培盛忍不住眨了眨眼,努力将泪水憋回去:“万岁爷,您昨儿个咳血都是太累了,您……”
“国库,何时才能丰盈?”雍正帝苦笑了一声,想着前儿个看的折子,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
他将那药丸塞入口中,喝了一口清茶,仰首吞咽下去。
复又拿起搁在身边的折子:“苏培盛,召张延玉立刻进宫到养心殿来。”
“万岁爷,您就顾惜着自个儿点吧。这些事儿放明儿个再做可好?”苏培盛劝了一句,见雍正帝仍不为所动。心知再说无用,无奈只得去叫人传召张延玉进宫。
“出来吧。”雍正帝突然道。
一容长脸,打扮成侍卫模样的男子突然从房梁上跳下:“奴才白里叩见圣上,愿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磕,”雍正帝看向他,“出了何事?”
这白里正是粘杆处的负责人。
“禀圣上,今日奴才收到储秀宫处回报,比可达家的格格欲给雅娴格格下药。奴才已经确认过,比可达家的格格计划今儿个就动手。”
白里跟在雍正帝身边已久,自然知道雍正帝对这雅娴格格的看中。
“时刻盯着那女人,不用出手。”雍正帝眼中精光一闪,“朕正想看看,那雅娴究竟如何。”
一个无法自保的女人,再好,也不值得他多看顾。
毕竟这后宫,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只是这比可达家的格格,却不是个好的。
“嗻。”白里应下了。
“慢着,”雍正想了想,又道,“也让人盯紧了雅娴那边,若实在不行,还是当出手。”
白里并不意外会是这个结果,于是应了一声,方退下了。
这好感度毕竟不是白刷的。雍正帝最后,好歹还是顾念了雅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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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看着博吉利宜尓哈格格欲言又止。
“你看着本格格做什么?还不按本格格的话,把这药粉收好了!”博吉利宜尓哈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来气。
“真不知道为什么阿玛一定要让本格格带你这贱婢进宫!”她顺手赏了碧儿一耳光,“看着就讨厌!”
“这药你若是不下好,本格格迟早让阿玛打杀了你家人。”
碧儿身子一抖,语气中满含悲凉:“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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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宫。
“母妃,看儿子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弘昼一进门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你这个皮猴儿,”裕妃耿氏见到儿子过来,脸上尽是笑意,“最近怎么老来孝顺母妃?”
弘昼脸色微变,却立刻转移了话题:“母妃不喜欢儿子经常来吗?儿子可是想念母妃的紧呢。”
裕妃笑道:“好,好,母妃喜欢。不是说给母妃带了什么好东西吗?”
弘昼方献宝似得呈上一长条形的盒子。捧到了裕妃跟前:“母妃快看。”
裕妃摇了摇头:“瞧你这长不大的样子。”
“儿子就愿意长不大,一辈子赖着母妃。”弘昼把盒子搁在裕妃面前,从侧面紧紧的搂住裕妃。
裕妃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闪烁着泪光,用手轻轻拍了拍弘昼的手臂。心头尽是感动。
在弘昼的催促下,裕妃终于打开了那盒子。
只见里头躺着一副卷轴。裕妃仿佛想到了什么似得,瞳孔缩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她有些急切地拿出那卷轴,打开,果然是那副桃花图。只见那桃树下站着一二八芳龄女子,微微浅笑。
她呼吸有些不稳,细看那图上拓印,果然是青石居士二字。
她平稳了一下呼吸:“这幅图?”
“这幅图是儿子偶然间得来的,因觉得这图上的女子与母妃生的有几分相似,故特意送了母妃。”弘昼笑道。
裕妃手指一顿,心头竟是涌现出无限伤感来。
“这画,”裕妃笑道,“这画母妃一点都不喜欢,桃花太过虚浮了。不过,你的心意,母妃领了。”
弘昼有些遗憾,却没有深究。
“母妃,听说您这次和皇后娘娘,熹妃娘娘一起主持选秀呢。”弘昼眼神四处瞟了瞟。状似无意道。
裕妃心头有事,便随口应了:“是有这么回事。”
“母妃想给儿子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弘昼又道。
裕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皮猴儿,感情这段日子频繁进宫根本不是孝顺母妃,而是想媳妇了。”
弘昼昂着脖子回道:“母妃错怪儿子了,儿子就是孝顺,才想着尽早娶个媳妇,给母妃生个孙子抱呢!”
这话却是说进了裕妃心里:“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弘昼笑道:“母妃这话问的奇怪,仿佛帮儿子留意似得。”
“你若是真有中意的,本宫便去求皇后娘娘也未尝不可。”裕妃笑道。
弘昼面色一正,突然起身,郑重下拜。他磕了几个头后,方看向裕妃:“母妃,儿子心中真有喜欢的人。那人不仅稳重端庄,日后也必定能与儿子一样,孝顺母妃。”
“有这么好的?”裕妃看着弘昼眼中抑制不住的期待,心头竟是有些微微的担心起来。
“儿子说的,不足她的万一呢!”弘昼认真道。
裕妃有些心惊胆战:“你看中的,是哪家的格格?”
弘昼笑道:“额娘见过她的,那布尔佐领家的雅娴格格。”
‘啪嗒’
那长条盒子突然掉落在地。裕妃抬起头,盯紧了弘昼,声音有些颤抖:“谁?你说的是谁?”
弘昼被裕妃的态度感染,也多了一丝不安:“儿子心头欢喜那布尔家的雅娴格格。”
“不行!”裕妃突然站起身,“你趁早给我死了那念头!那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
弘昼忍不住站起身,质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是皇后娘娘要指给四阿哥的!”裕妃道。
“他已经有嫡福晋了!”弘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母妃,我听您的,从来不与他争,从来表现的都不如他。可是母妃,儿子可以不要皇位,可以不要皇阿玛的宠爱。儿子只有一个请求,儿子想要她。儿子只想要她。儿子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她这样好的女子。”
裕妃强忍着泪水,厉声道:“不行!母妃会另给你找个贤惠的,漂亮的,比雅娴格格更好的嫡福晋!”
“儿子只要雅娴!”弘昼梗着脖子道。
‘啪’
弘昼捂了脸,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地神色:“母妃,您打我?您居然因为这个打我?”
裕妃看向自己戴着彩色护指的手,也是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
“母妃,您究竟为什么?您为什么要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熹妃娘娘?”弘昼声音有些哽咽。
他想起了弘时曾说过的,他其实一直被熹妃下着毒的事。
他后来去偷偷找了民间的大夫,果然是有毒的。
难道这些,裕妃真的都不知道吗?如果不知道,她为何在他每次生病的时候,都默默流泪说着‘对不起’?
弘昼心头突然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来:“母妃,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我并不是皇子?”
‘啪’
裕妃这次使了全力,打的弘昼脸瞬间浮现出五条指痕:“住嘴!这话岂是可以胡说的!”
“那为什么您永远只会让我忍让?”
“我是为你好!”裕妃吼道,“雅娴格格,你不能娶!”
“我去求皇后娘娘!”弘昼说完转身便走。
“不准去!”裕妃厉声喝道。
弘昼却没有回头,眼看他越走越远,裕妃终于再也顾忌不得。
“你再走一步,母妃立刻撞死!”
弘昼蓦然回身,却见着那裕妃,竟是朝他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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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娴格格,您今儿个气色真好。”吴扎库·布顺达格格不动声色地恭维着,“您这帕子上的蝴蝶真是栩栩如生,奴婢看了真是欢喜的紧呢。”
雅娴轻轻一笑:“你喜欢,待会子我让伺书回去取,正好还有一方没有……”
她正说着时,突然眼前蹿出个人来。
不等她看清,那人却猛地抓了她的手,便往前跑。
伺书在后头焦急地喊了句,正想冲过去时,却被吴扎库·布顺达格格给拦住了:“你这丫头,这皇宫大内的,有哪个男子敢如此孟浪?”
“格格此言合意?”伺书不是傻的,心头快速地过了几个名字,无一是她能惹得起的。
“与其现在跟着过去,不如去皇后娘娘哪里报备一下,省的坏了你家格格的名声。”吴扎库·布顺达格格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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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祺阁畔。
弘昼终于松了手,雅娴体质实在太弱,已经有些虚脱了。
“对不起,”弘昼等她缓和过来了方道,“这儿,你还记得吗?”
雅娴并没有生气,在她心里,弘昼始终是那个如同永璂一般,会因为受了委屈而哭泣的少年。
“记得。”她道。
弘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我也是,这辈子,我都忘不了那一日看到你时的情景。那是我这一生,最狼狈的一天。”
“当时五阿哥的眼神似要杀了奴婢呢。”雅娴也想了起来。
“你还记得东六宫那池荷花吗?”弘昼问她。
“奴婢记忆太深刻了。”
“那是我这一生,最痛苦的一天。”弘昼道。
雅娴却是有些不懂了:他到底想说个什么?
“雅娴。”弘昼突然说,“你看那边。”
雅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蓝天白云,旁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她腰一紧,却被人从身后牢牢困住。
“雅娴,”弘昼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处,“你说,我们要是都不长大,当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