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爱过的人,如果对方已不再爱,即便你还有情,也要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这是一种对已然逝去之爱的尊重,也是彼此之间最好的结局……
薛子墨自然懂得这些,面对这些逝去,他不仅要尊重,而且会不时拎出来祭奠一下,警醒自己也好,惩戒自己也罢,他体会到了这世界上最痛苦的离别方式,从他和顾曦颜分开的那一刻开始,自己没有办法再次走进她的生活,而她却在自己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任雪走出产检室,站在走廊上,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薛子墨的身影,这是薛子墨第一次陪她来医院做产检,不管他是责任所在还是父爱使然,总之他陪她来了!
她见到过薛子墨是怎么照顾顾曦颜的,也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不会照顾人,是跟自己还没到那个情分,所以看着走廊上那些来来往往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跟在老婆身边的丈夫们,薛子墨,你这样做一下又能怎么样?她虽然羡慕,虽然看得牙根儿痒痒,但那撮儿渴求的小火苗好像越来越小了似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快燃尽的油灯,随便什么风一吹,哪怕只是飞蛾路过,灯芯便如奄奄一息般的残喘起来,那种感觉让她只想赶快逃离!
果然在停车场看见了薛子墨,他的背影靠着车,刚挂了电话,正
掏出打火机,点烟……
曾经烟酒不沾的男人,开始动起了这些,她知道,薛子墨并不是真正喜欢烟的味道,只是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顺便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而已,可能从自己住到凯旋花园的对面开始,薛子墨就没有一天不郁闷的吧?
任雪走到薛子墨的背后,看着薛子墨抽完了整根烟,才开口:“检查完了。”
薛子墨显得有些猝不及防,第一时间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转过身来,“都好吗?”
其实,他的记忆都还停留在顾曦颜当时做产检的那些项目上,那还不到3个月,到了任雪这个阶段,他并不清楚是否会增加什么或者需要注意什么……
“嗯,我们回去吧。”任雪从薛子墨身边经过,一股烟草味飘来,让她有些失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薛子墨很想像其他男人那样,围着孩儿他妈问东问西,或担心或激动或喜悦,他也想摸摸那孩子,听听他的动静……但他总觉得自己一张嘴或一伸手,那些对顾曦颜的愧疚便抢先一步汹涌而来,他能最大限度的做到的就是不说话!
任雪给自己的背脊和身体找个了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肚子越来越大,她感到越来越辛苦,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根据这种折腾劲儿,十之**还是男孩儿……
薛子墨看着任雪那张带着疲态的脸,侧身拉出她的安全带,松松地系上,正准备坐正,右手被任雪拉住了。
“他在动……”任雪并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听起来也没有平常的清晰。
薛子墨的手放在任雪的肚子上,果然,小家伙儿在动!薛子墨脸上刚露出一丝笑容,一切又安静了,任雪拉着他的手移动,他又感觉到了那令人兴奋的跳动……
“很调皮吧,他会逗你玩,有时候夜里他也不睡,真想知道他在玩什么……”任雪懒洋洋地眯开眼睛,看见薛子墨那张带着喜悦的脸,爱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前一秒钟你恨不得撕碎了他,下一秒却蹲在地上边哭边捡,不知道该怎么拼起来。
“会很辛苦吧?”薛子墨终于把目光分给了任雪,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温润雅致精明干练,如今却带着浮肿的眼睛和面庞,甘愿被他藏在一个出租房里生活,他知道她一定很辛苦,这辛苦不仅是来自身体,更多还是来自心里。
“我们……谁不辛苦呢?”任雪微微把身体调整,“开车吧,你到****路把我放下来,我想自己走回去。”
“那怎么行?还有两站路才能到家呢!”薛子墨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反对。
“这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快过完了,你还是回社里吧,我慢慢走,没有问题,简洁也不会知道的。我会跟她好好再谈谈,她会慢慢收敛的。”任雪把薛子墨最后的顾虑也打消掉,简洁一直没对薛子墨客气过,说话夹枪带棒,薛子墨在她眼里心里从头发梢儿到脚趾头,没有一处是让人满意的。
“不,不完全是因为简洁……”薛子墨听到任雪的解释,有点无地自容,明明就是自己的问题,却一直让女人们给他兜着。
“我什么都明白,薛子墨,对我,你没有歉疚可言,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求而不得让人难过,退而求其次我们又都不想,说到底我们都不是能将就的人,如果人之用情,能收放自如,说开始就开始,说散场就散场,没有留恋,亦无纠缠,那该多好?随着自己的心走吧,走到哪儿是哪儿,只是千万别为难自己……”任雪说着把头偏朝车窗的一边,眼泪忍不住地顺颊而下,哭得却是悄无声息。
这世间有人逢场作戏,有人露水姻缘,有人有缘无分,有人爱不逢时,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哪儿来那么多一生一世呢?
薛子墨使劲儿握了握方向盘,任雪的那句“千万别为难自己”让顾曦颜再次跳将出来,这句话顾曦颜也说过,他就是被女人的“大度”宠坏了,结果是他不但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她们!让人觉得遥远的从来都不是时间长,而是那三两件不可挽回的事儿!
“擦擦眼泪吧。”薛子墨抽出纸巾递了过去,这是顾曦颜给他留下的经验,顾曦颜也会这样哭,无声无息,有时候他都发觉不了,等他发觉了,顾曦颜早就平静如初了。
任雪有些意外,接过纸巾,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我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就是没能忍住……刚才我从产检室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你又走掉了……薛子墨,我们真的要在歉疚中这样过一辈子吗?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伤害到了曦曦,你难受,我也难受,可有些事挽回不了了,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我到底要怎么办?或者等孩子出生以后,我离开,是不是能让你觉得好过点儿?”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卡在一个弯儿里,绕不过来,我总是忍不住想打电话,想知道曦曦好不好,以前她呆在我身边的时候,这种感受都没有那么强烈过,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我还需要些时间,我也知道最终我能绕出来,可是抱歉,任雪,我不知道是多久。”薛子墨终于把心里的那种纠结挣扎说了出来,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般的清爽了不少。
任雪听见这番话,心里反倒舒坦了一些,这比薛子墨什么都不说要好的多,很多事情想多了,纠缠久了,自己内心的力量就会被时间抵消,会妨碍心里喜怒哀乐的自然流出,即使有时心里的东西流出来,面目全非,成了什么都不是的东西,成了什么别的声音,就好比大提琴发出了不是大提琴的声音,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刻意地追求,越是达不到,好比贾宝玉求黛玉梦里一见,诚心诚意,那黛玉就是不能踏梦而来!
感情很多时候是一种姿态,就好比时间,你可以用感觉把它拉长,也可以把它缩短……
“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曦曦也会好起来的。”她见惯了薛子墨的沉稳笃定,她很高兴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分享他的慌乱和无助,或许思念会和肌肉一样,长久不动就会缓缓消失在身体里,最后连你自己翻都翻不出来了呢?
“她能好起来吗?”薛子墨更像是自言自语,凌展驰那句“看着挺好”一直揪着他,正因为他太了解顾曦颜,所以越发拎着放不下去。
“会的,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想象的要强大。有人说,伤口是光进到你内心的地方。”任雪太明白现在的关系,顾曦颜好,薛子墨才能好,自己也才能寻找平衡点,而最近的路是自己必须先跳出来!
薛子墨现在已经几乎是没不见顶了,那种挣扎和纠结,她理解,她明白,所以更需要自己先跳出来,才有可能把薛子墨拉上来。
这种想法别人看来,任谁都会觉得厚颜无耻,一个活脱脱的第三者,就该被吐沫星子淹没才对,但此时的任雪却顾及不了那么多,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打扫残局,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为了薛子墨,为了顾曦颜,也为了自己!
虽说人生进退是常事,关键在一个“熬”字,火候到了,滋味自然就有了,但她不愿意干坐着等,现在三个人都过得不轻松,一直沉溺在往事里或伤心或歉疚或自责着不能自拔,早已于事无补,那她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呢?
她宁愿选择之后遗憾,也不愿带着遗憾去选择,虽然这把双刃剑曾经伤了别人,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但她还想用它扭转乾坤……
即使最后幸福的人不是自己,那又有何妨?他们不快乐,自己又有什么幸福可言?何况自己身上的窟窿眼儿还少吗?她是朝着“选择之后遗憾到此为止”的方向努力就好,很多时候人可以不去选择,但她从来都不想失去选择的能力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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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