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1 / 1)

“那就是有小心思了”薛子墨轻声说。

“没有”顾曦颜抬头看到的是薛子墨的下巴,泛着一层青青的胡茬儿,不禁抬手摸了摸。

“车上还有人呢”薛子墨把顾曦颜的手摁了下去,“收到成绩单了怎么也不见你跟我报告呢”

“没有挂科,想着你应该不会怎么感兴趣吧”顾曦颜说着把手插到薛子墨的袖管儿里。

“考的还不错,继续努力”薛子墨是年前某一天看到的那张成绩单,被顾曦颜随意丢在抽屉里,和一摞子无用的资料摆在一起。

“我都说了,读书上面还是有些悟性的,况且”顾曦颜想起当时选专业的时候,爸妈都不想让她学中文,认为范围太广,专业性不足,是秦凯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的她。

“况且什么”薛子墨低头看看顾曦颜。

“况且是我自己喜欢的专业。”顾曦颜的声音更似喃喃自语,说起来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

“比较符合你的性子。”薛子墨嘴角扬起笑意,“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可以静下心来学的,也最能出成绩。”

“所以那时候我最不算是最拔尖的,也算是拔尖的了。所以赵教授现在见我,还依依不舍着呢”顾曦颜的手戳了戳薛子墨的胳膊,“以前在哪儿,我可都是个宝呢”

“那你还不赶紧给你们教授拜个年啥的”薛子墨能听出顾曦颜的小怨言,“到哪儿都是宝”的顾曦颜在夏老师面前却什么都不是,老生常谈的矛盾还是能难倒绝大多数的男人。

“哎呦,提醒的好,我真得给忘记了,赵教授该记仇了”顾曦颜说着掏出手机拨号码。

薛子墨则一条条地回复各种信息,看到凌展驰的,这家伙也是越来越懒,连电话都省了:明儿来,凌妈妈朝见你们笑着回了个电话过去,“电话也懒得打了”

“现在不都短信吗”凌展驰振振有词,“年前也没时间聚,明儿干脆到家里来,也省的我妈往外跑了。”

“但我爸妈好像明天有其他的安排”薛子墨想起夏老师说过老干部联谊什么的。

“知道,刚才他们已经全权委托你们代表了。”凌展驰说着依然听着手机里的短信提示是一个接一个,“明儿见了好好聊”

“跟他们说好了”凌姨偎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好了。”凌展驰盯着手机上一个陌生号码看,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的。

“现在真是老了,就喜欢你们都绕着身边才觉得好,热闹”凌姨拍拍沙发,示意凌展驰过来坐。

“那必须的,要不过完年您跟我去b市住一段时间吧”凌展驰在凌姨身边坐下来。

“我是看出来了,在哪儿都一样,你一忙起来,还不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还能到处走走找个熟人,到b市,那可真就是一个人了。”凌姨最近越发觉得孤单,夜里有时候迷迷糊糊地做梦,总觉得老头子要来找她了。

“到时候一定是先陪您,有时间的时候上班。”凌展驰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凑近凌姨,都说老人固执一点都不假。

“我才不上当呢”凌姨把凌展驰的脸往外推了推,“你放心做你的事情,我好的很。”

“其实是你不在我跟前吧,我老觉得自己做事没底气似的。”凌展驰只能把自己往弱处摁,“这是有表现的,员工们都看出来了。”

“别乱瞎扯了,妈知道你的孝心,可你也不能走到哪儿就把我带到哪儿吧,不方便的时候比方便的时候多,我不想拖后腿。”凌姨说着站起来,“大不了,把我送到养老院。”

“您说什么呢即使养老院是我开的,也不会让您住。”凌展驰心里又被凌姨说的“咯噔”一下的难受,“非得这样戳我几刀子,您不心疼啊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凌姨沉默着看看凌展驰,若有所思,“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

“开玩笑呢。”

“我想睡了。”

“哦,那您先睡。”

凌展驰看着凌姨已略带佝偻的背影,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肆无忌惮的玩笑话无疑又触动了老人家,面对凌姨,他一直觉得她是伟大的,那么艰难的日子,带着他,就那么硬生生地挺过来了,原来他一直认为那份伟大来自母爱,直到十几年前搬家,他看到了凌姨的日记,他才知道自己本是个孤儿

确切的说,那本日记记录了凌姨婚后到他来到这个家的片段,可能是父亲经常出差,凌姨肚独自在家居多,所以用日记寄托情怀凌姨的文采很好,即使是日记,她也写的活灵活现。

他之所以会翻看完全属于好奇,凌姨在描述一个丈夫,他随着那些灵动的文字便可以看到一个记忆中的父亲,那张永远笑着的脸,那个他曾经骑坐的肩膀,那双拉着他一起走在路上的手,所以他心生留恋,直到他看到了自己身世的那段

小时候他每次闯祸,即使凌姨很生气,即使他还挑衅着说“你打我呀打我呀”凌姨却始终没有动过他一个指头;有段时期他叛逆地认为自己一定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一心想离家出走,凌姨从不辩驳;凌姨后来常跟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展驰,我们只能靠自己,但我俩也可以的;父亲去世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凌姨几乎跨掉了,但她在空白了十年的日记本上写了一句“我真想随你去了,只是还有展驰”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不仅是我的希望,更是另外两个生命的嘱托”

“老凌说给这孩子取名展驰,我说好吧,伸展有度,任意驰骋”

“我比他依赖我更要依赖他,某种意义上,他给予我的比我给予他的要多”

那本日记,凌展驰只看过那一次,但里面的很多话他却至今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凌姨有了他之后,可能连写日记的时间都没有了,于是他便成了她的日记

他曾“若有所悟”: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让我自己拿主意为什么我做任何事情你都不会阻拦为什么你不像其他父母那样狠狠打我一顿为什么有时候对我若即若离原来一切源于我本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

这个念头让他一度与凌姨有些疏离,他觉得她的不告知是剥夺了他的权利,他偷偷寻找到了双亲的墓地,那是一个公墓,只有名字,没有照片,他鞠躬敬礼,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自己却做得更像是一个仪式,血脉之源不能改变,多少年来的亲情也不能改变,特别是父亲去世后两个人的生活越发艰难,但正是这种艰难,让他看到了凌姨的艰难和付出,让他从凌姨身上学到了奋斗和坚强

他为他的心生芥蒂感到懊悔和歉疚,一念之差,差点毁了一个两人相依为命的家,一个冲动就伤了凌姨二十几年的付出

凌姨从未跟他提及此事,完全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大,这个情怕他一辈子都还不清楚的,凌姨觉得凌展驰全然不知,凌展驰就当自己全然不知,生活继续,亲情依旧,凌展驰从此没有芥蒂,只有感恩

后来夏老师为了薛子絮找他谈话,让他意识到他跟他们不一样之外,第一次见识了夏老师的护犊子,为了她那俩宝贝疙瘩,她可不会把别人的宝贝疙瘩当回事儿的,何况在她眼中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正宗嫡传呢

夏老师完全可以不顾什么搭档同事情谊,更丝毫没有凌姨大她好几岁的谦让,直接早已把他当成了垂涎三尺的癞蛤蟆,其实别人眼中的不一样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为的只是不让凌姨为难,为的只是夏家确实帮了他们不少,所以他选择避嫌,跑得远远的已换夏老师安心。

如今夏老师每次看见他倒是和颜悦色,大概早就把这茬儿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他也并没有耿耿于怀,如果是真的棒打鸳鸯倒也会心有不甘,只是他压根没有那心思,况且正因为他选了另一所大学,才让他有了创业的机遇

x现在凌展驰的担心是来自于明显地感觉到凌姨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以前的这个时间,如果他在家,她还会拉着他问这问那,如果他说在外面没吃好,她还会忙着重新给他做,但现在明显的,精神越来越差了。

孤独,不仅是老人最怕的一件事情,孤独可以把整个人类都打败,而凌姨孤寂地走了几十年,大概早就累了吧如果他早早结婚生子,凌姨起码可以三世同堂,应该是欢愉幸福的吧

但凌姨从未勉强过他,任他挑,任他选,任他走马观花,她相信缘分天注定,她相信凌展驰终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像她跟老凌一样

生命就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就在岁月的年轮里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悦动的,抑或沉思的灵魂,就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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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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