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破曦光终有时,长夜清歌听不听。
半响,苏和才反应过来,那宁府正是她宁采儿的生父家。
不过通过昨夜宁采儿跟她讲的。苏和大抵也是觉得宁家待宁采儿太过分,采儿如此冷漠,实在不为过。
但是宁采儿却拉着苏和走了起来,看那方向,好像正是往宁府去的。
南街,宁采儿跪在府门前,风过,一片血腥味儿。
宁采儿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目光湿润。
她想到当年她安府被灭门时,她安临连去磕头的机会都没有。
亦想到,如果这个身份的主人还活着,会回来跪拜这个抛弃了她的父亲吗?
她一时情绪激动,哭的梨花带雨。
因为要安置宁府的后事,宁采儿便要苏和先回去皇都,自己过两日就回去。
苏和回了皇都,第二日清晨了,宁采儿还不见回来。
于是苏和兀自牵了马,去了紫熏街的商铺里。今日的紫熏街似乎格外的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尹若钧今日也碰巧来了,闪身钻进了苏和的铺子里,对着苏和的耳朵大叫一声。
苏和正拿起一碟墨转身,被尹若钧一吓,整碟墨汁都撒在了尹若钧的衣服上。
“苏和!你这个臭丫头!”尹若钧向来注重干净。
苏和一摊手,我也很无辜的好不好,明明是你吓我的。苏和撇撇嘴。
尹若钧气的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却又折回来,放了一袋银子,从她桌上随意抓了一卷画拿走。
“喂喂喂,这个不能拿,这是采儿画的我。采儿给我画的!”苏和气急败坏的吼着已经消失在人群里的尹若钧。
尹若钧却并没有听到她在后面嘟囔什么。
苏和一跺脚,生气的回到铺子里面,看着桌子上鼓鼓的钱囊,她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每次都是故意的。”画都不曾打开,你怎么知道它值几个钱。
苏和正在失神,外面的人潮突然涌动起来。
苏和探出身子去,便看见远远的人群簇拥间有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笑着和周围的人说话。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苏和心里蔓延开来,似乎这个人她见过一般。
忍不住好奇,苏和便站在外面一直定定的看着。
苏子安是学部尚书,朝中委派他来巡视紫熏街的民生。他一边向人群打招呼,一边随机走访街边的商铺。
走至苏和的商铺门前时,苏子安仍旧去看看。然后跟苏和说着话。“你小小年纪便开了这么间画坊,不错不错。看来你父亲大抵没有少教育你,可成大器矣。”
苏和本是看着苏子安的脸,听他说这话,便答,“小女自幼无父,全凭母亲大人教导有方。”
苏子安这才定睛看着苏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时,苏子安有一瞬思虑。这张脸…怎么这般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怎么看你这般眼熟?”苏子安慈祥的问到。
“好巧,小女看大人也眼熟,不知大人是什么官员?”苏和也好奇,这看样子是个大官,来紫熏街干什么。
“哈哈哈…想不到皇都还有不认识我的人。我乃学部尚书苏子安,圣上委派我前来寻访民生。”苏子安笑到。
“学部尚书?苏子安?”苏和瞪大了眼睛。
“你不用紧张,苏尚书为人品性很好的。你大可直言。”旁边跟着的随从官员补充。
苏和笑了,低下头去行礼。埋得深深的脸上都是隐忍。品性很好?呵…见我眼熟啊?我长得那么像我娘。
她压下眼里的愤怒,平静抬眸。
“姑娘姓什么?”苏子安依旧一副和蔼的样子。
“和大人同姓,姓苏。”苏和答道,目光深深的逼进了苏子安的眼睛里。
“哈哈哈…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见来有眼缘的人,恰恰还与我同姓。”苏子安道。
“小女也深感荣幸。”苏和嘴上说着,内心却嘲讽着。
“看你墙上这幅梅花画的绝妙,我且买下,送与家中小女。她定然喜欢,想来你二人大抵也能交个朋友。”苏子安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
苏和心里钝痛着,取下画来,“苏小姐…可真是幸福。”她一边卷着画,一边说着。
“我府中多男丁,就这一个女儿,自然要好好宠着。
他日若姑娘得空,便去我府上玩儿几天,与小女聊聊这画艺。”苏子安也是觉得苏和讨喜,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谢谢尚书大人了,我得空便去。”苏和送走了苏子安,眼角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这便是父亲吗?母亲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着的父亲…
如今见着我这张与你一般无二的脸,却只觉得眼熟。他忘了,还有个人,捂着再也捂不热的承诺,在回忆里等他。
苏和心里难过,早早的便关了铺子。她向着人群的反方向而去,仿佛一尾逆着水流的鱼。
苏和平生第一次喝酒,却好像怎么也喝不醉。大白天的,客栈里举杯痛饮的苏和显得怪异。
修纳若白看着墙角里痛饮的苏和,只觉得眼前一亮。他怎么从未见过这般爽朗特别的女子。
修纳若白今日是偷偷尾随着苏子安出宫的队伍混出来的,一身士卒打扮,到也没有人注意。
方才就偷偷离了队伍,寻了处酒馆玩玩儿。这便注意到苏和了。
只是这姑娘,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啊…修纳若白皱皱眉,谁这么讨厌,居然把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惹难过了。
他站起身来,将士卒的帽子丢在一旁,走到苏和桌前坐下。
“姑娘,你没有事吧?”修纳若白平生第一次打算安慰一个女孩子,显然不知所措。
他掏出自己刚刚在外面买的糖人,递给苏和。“姑娘,难过的时候喝酒可伤身体了,”顿了顿他又说,“你吃糖吧,它很甜的。”
苏和抬眸望着修纳若白,眼中闪过惊艳。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还递糖给自己吃?苏和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那张帅脸确实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啊。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关心,苏和不由的脸红了。
“谢谢,我没事儿。”苏和调整了下心情。还是接过了糖人,毕竟人家一直举着的。
“你没事儿那就好了。”修纳若白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
“你叫什么名字啊?”苏和好奇,她看得出来,这个人想跟她交朋友。
“嗯…你叫我小白就好了,我不喜欢他们对我的称呼,索性就不告诉你了吧。”修纳若白偏头想了想,对苏和说到。
“噢,我叫苏和。”苏和也不拘束,自己也介绍起来。
修纳若白愈发的高兴了,他的眼里,苏和是完全不同于皇宫中人的存在,她灵动可爱,像风一样清爽自由。
二人出了酒馆时,一天都已经过了大半,眼见夕阳都快落下去了。
“你今日怎么了?方才看见你心情似乎很不好。”修纳若白问到。
“我…算了,难过的事情,分享出来也没有意义。”苏和欲言又止了。
“憋在心里会生病的。”修纳若白望着苏和悠悠的说到。
苏和看着他真诚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跟讲给了他听。苏和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相信修纳若白。
“我今天在集市里遇见了苏尚书。”苏和言简意赅。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还是跟着他出来的呢。”修纳若白疑惑。
“他是我父亲。”苏和嘲讽的说到。笑出眼泪来。
修纳若白噤了声,他似乎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苏尚书什么时候又有个女儿,怎么无人知晓?
苏和断断续续的讲起了她的故事,修纳若白就安静的听着。
末了,苏和仰起头来逼回眼泪,拍着修纳若白的肩膀说到,“喂,我告诉你,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不能去给别人说啊。”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修纳若白心疼的看着苏和。
夜风渐起,微微湿润的空气里忽的就萌生了些莫名的情愫。
“苏苏,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要难过了。”修纳若白道。
“嗯,我不难过了。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苏和是认真的在感谢,虽然说与不说都终将会过去,但是有一个人倾诉,痛苦是会减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