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亭明显瑟缩了下,匆匆向庄肃郎行了个礼后,低着头便朝凌太太那边走去。
庄肃郎矮□子去解包袱,头也不抬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就在这儿等着!”
玉亭顿了顿,求助地看向凌太太。
凌太太温和说道:“庄大人,不如……”
“就让她在那儿等着罢!”程老太太打断了自家女儿,“难得庄大人肯出手相助,不过是个丫鬟,等个片刻又算得了什么!”
凌太太拗不过母亲,稍稍挪动了下.身子,低声说了句“是”。
玉亭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复又松开,弓着身子回了包袱不远处站了下,又往旁边挪了挪,离庄肃郎稍稍远了些。
杜九娘望着庄肃郎胸有成竹的样子,抬眼看了下面板,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关上了。
庄肃郎将包袱打开,摊开,说道:“这些药材倒也不难认,野菊花、甘草、桔梗……都是清咽利喉的,并无甚异状。”
杜九娘有些惊讶——如此看来,庄肃郎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给她东西时已经掉了包。
她看他一眼,正巧他也在朝她望来。两人视线短暂相触后又齐齐挪开。
“最近天干物燥,我便带了这些药材搁在车上,准备无事时泡水喝,嗓子便没那么燥疼难耐了。”杜九娘如此说道。
她声音清朗坦荡,众人正凝神细听,庄肃郎却忽然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支竹签,朝着玉亭双臂某处各用力猛戳了一下。
大理寺掌管刑狱,庄大人这等翘楚人物,更是以下手快狠准著称。
他对准的位置十分巧妙,玉亭不经意间只觉得双臂酸麻难忍,不由自主甩了两下。结果藏在她袖中的一物就顺着袖管滑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玉亭大惊失色,忙弯腰去捡,却哪有庄肃郎动作快?
东西刚一落地,便被庄肃郎手中签子猛地往一旁拨去。待玉亭弯腰之时,它已经贴着地面溜到了程老太太脚下。
凌太太正待去捡,被庄肃郎一声“当心”止住了动作。
“此物不知是否有毒,国公夫人小心为上。”庄肃郎不骄不躁地踱到她跟前,负手说道:“自然,若国公夫人知晓它是何物、笃定它无毒,那便无妨了。”
凌太太脸色变了变,语气不善地驳了两句。
一旁的程世子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庄肃郎道:“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更为妥当。”
杜九娘提议道:“舅母正在府中,不如请了她来?”
凌太太拧眉想拒绝,看了看程老太太神色,将话咽了回去。
“不过是些许小事,也太麻烦林太太了。”程老太太说道。
“侯府大奶奶被下药怎是小事?”杜九娘说道:“舅母素来热心肠,若她知晓此事,定然要出手相助的。”
她的提议正中程老太太的心坎儿。
林太太常年为京中贵妇诊治,却从未在外面多言过一字半句,人品医术都是信得过的。
老人家重重叹道:“那就麻烦她了”,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妈妈去请人。
林太太来时独身一人,并未带林公子和林姑娘。
路上之时,那位妈妈已经将事情大体说了遍。林太太一进屋,先是将包袱里的药仔细查看了一番,断定“药是上等药材,却只是清咽利喉并无其他”,这才去翻看那纸包。
里面是一些深黄褐色粉末,林太太拿起一些用手指捻了捻,又凑上去闻了一下,最终说道:“是大黄。”又问:“点心上沾染了此物后,怎会没被发现?”
那妈妈看了程老太太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说道:“大奶奶吃的是裹了碎芝麻的糯米团子,药粉洒在表面,并未留意到。”
林太太这才说道:“此物本是常见的药材,能通便润燥、消食化滞,但孕妇用了或会小产、产妇用之则会影响到所哺乳的婴孩。”
听到重孙或会收到影响,程老太太登时怒道:“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
她指了玉亭怒喝:“身为奴才,竟敢给主子用这种药,还想将母子两人一起害了,居心着实险恶!把人给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程老太太说到激动处气极拍案,竟是将桌上的茶盏震得叮当响了两声。
玉亭苦苦哀求,不住磕头。俩婆子却不理会,架住她手臂将人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太太,太太救我!”玉亭嘶声喊道。
凌太太终于忍不住了,试图阻止,“此事还未最终定论,母亲会不会言之过早了些?”
程老太太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疲惫地说道:“那你待如何?若你真想将背后指使那贱婢的人揪出来,我自是拍手称快。”
凌太太欲言又止,程老太太却已侧过身去,向林太太询问起给程大奶奶治疗的相应事宜。
待到商议之事告一段落,庄肃郎忽地说道:“某有要事需先行告辞。凌大奶奶看上去不太妥当,某恰好要经过国公府,可顺路将凌大奶奶送回去。”
林太太狐疑地看了杜九娘几眼,不知她“不妥当”一说是从何而来。但如此情形下,杜九娘能早走自然更好,林太太便也没多言。
杜九娘看到庄肃郎低眉时掩去唇角笑意,心中一凛,忙给程老太太上些“蛊惑”。
也不知是离得远了些还是怎地,药粉丢出去后,居然砸偏了。
程世子身子微微颤了颤,突然侧过头来,对着杜九娘温和一笑。
杜九娘装没看见,木着脸去戳系统君。将它狠狠谴责一番后,转眼就瞧见庄肃郎正面色不豫地收回目光。
杜九娘默然,眼不见为净,索性垂了眼帘去看自己脚前几尺之地。
程老太太听庄肃郎提起,方才想起刚刚误会了杜九娘一事。
她正要开口,凌太太说道:“我等下也要回去,自是可以一起走,就不麻烦庄大人了。”
程老太太瞧了自家女儿一眼,慢慢说道:“你就别急着回去了。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且多陪我几日。”
凌太太顿了顿,只得应“是”。
“那就麻烦庄大人了。今日之事多亏了大人,方才抓到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程老太太对庄肃郎道:“今日宾客众多,又出了这等恼人的事情,着实顾不过来。”
庄肃郎说道:“老太太客气。”
杜九娘瞄到他正义凛然的模样,哼了哼,不置一词。
不过跟着他能早走,这倒也不错。
出了屋后,杜九娘望了眼玉亭被拖下去的方向,暗暗哀叹不已。
虽说庄肃郎不声不响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她十分感激他。
可是……
没了玉亭的话,凌世子将先前丫鬟婢妾的尸身弄到哪儿去了,却当真是断了线索、没处去寻了!
她那“帮凶”的任务,岂不是又要多上许多波折?
惆怅许久后,对着庄肃郎希冀期盼的目光,杜九娘略有些纠结地说了声:“多谢”。
庄肃郎知她甚深,她话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又怎会分辨不出?
只看她一眼,他的神色便慢慢冷了下来。
“好,好,原是我多事了。”他说道:“你这般聪明,自是不需要我帮忙的。甚么人暗算你,又与我何干!”
杜九娘说道:“你帮我忙我甚是感激,只是那玉亭我还有些用处,一时间没想到解决办法罢了。”
“有何用?我可帮你一起想想。”
杜九娘张了张口,努力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干笑着说道:“不过是凌府内部的私事罢了……”
的事情,她对着庄肃郎如何说得出口?
“凌府内部的私事……”庄肃郎将这个词默念几遍,只觉得杜九娘将那处地方当成她的家了,多想一遍、心中就多一分苦涩,却反而出言讥道:“妙极,当真是妙极!凌家是么?我倒要看看那地方你还能待到几时!”
杜九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懂他又生什么气。
她明明解释了啊!
看她一脸的懵懂,庄肃郎怒火更胜,心道此女既刁蛮又任性,且分不清是非对错,唯一可看的也就是皮相罢了,何至于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不错!正是因了她的好相貌,他才一次次失了冷静。
是了,定然是这样!
他冷冷看她半晌,脸色越发地阴沉起来。
被误认为绝世美人的杜九娘见他不说话,就也没再继续纠结,转而去想没了玉亭后那“帮凶”的任务怎么进行。
庄肃郎见她有些走神,心中的怒意掩也掩不住,当即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杜九娘不过想了片刻的功夫,抬眼见他走远了,忙提裙朝他奔去。
庄肃郎听见她在后面唤他,神色略松了松,却也只一瞬,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走得越发快了。
杜九娘脚踩绣花鞋身着百褶裙,又怎能追得上一心要走的他?
远远望见他坐上马车后,杜九娘无语了,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心痛到了极点。
这家伙……
忘了对程老太太许下的承诺就也罢了。
怎么可以把她的药材也给忘了?
林公子给她的那些药,都还在他车上呢!
费了那么多的波折才搞到手,他好歹给她留点好伐?
……
庄肃郎打开暗格,拿出里面的药材,只瞥了一眼,又将它丢了回去。
他侧坐在车内,撩起帘子一边,问赶车的车夫道:“今日我不在之时,有谁碰过我的车子?”
“有好几拨人。”车夫打扮之人面容一整,低声挨个说了,又道:“还有个比较奇怪的。”
待他细说了那人衣着样貌后,庄肃郎心里便有了底。
“此人并不属于任何派系、并无前来查探的缘由,反而最为可疑。”车夫谨慎说道:“要不要属下派人跟着?”
其实庄肃郎听说程大奶奶在那个时候被人下了药时,就已经怀疑过此人了。他本想提醒杜九娘一声,但是看那女人毫不在乎的模样,他又歇了那心思。
他为她考虑再多又有何用!
庄肃郎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车夫偷眼看了看,没敢继续吱声,只小心翼翼地赶着车。
许久后,庄肃郎终于开了口:“先派人跟着吧,好好查查,看此人是何居心。”又低低嗤了声,喃喃道:“不过是个皮相出众的女人罢了,我这是何苦?”
车夫看了看自家主子,挠了挠头,心道这世上还有比主子更好看的女人?
反正他是没见过。
将头上帽子扶了扶,车夫扬起马鞭一甩,马儿便撒开蹄子快速奔跑起来。
行出去几里地了,车夫猛然记起一事,忙低声唤庄肃郎。
“爷,暗格里的药,您可千万当心,别不小心沾上了。”
庄肃郎本也没在意那药材是作甚用的,此时听手下人这样说,难得地起了好奇之心。
“这药有何功效?”
车夫嘿嘿笑了笑。平日里见到漫天血光依然能够镇定自若的汉子,此时却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让那东西,嗯,不再好用的。”
庄肃郎挑了挑眉。
车夫挠了挠头,极其含糊说道:“唔,就是男人那物。呃,雄风不再……甚么的……”
庄肃郎身子一松,倚靠在了车壁上。
他垂眸细想了半晌,嘴角慢慢地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123言情抽得好*……
肃郎今儿这算是被虐了么?……嘿嘿嘿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