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答应了高翔帮他追求女孩的事。
作为成年人的思维，既然选择了帮，自然不会那么鲁莽到让高翔直接去表白的地步。随口问了几句关于那个女孩的信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高翔一问三不知，很是让他头疼。
只知道那个女孩叫宋小莉，高一重点班489班的学生。连女孩平日喜欢看什么书，有什么兴趣爱好，喜听什么歌之类的信息高翔一个都没打听出来。
看到高翔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林明无语道：“你这功课做的不行啊，要追女孩子，连人家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没法下手。”
“不愧是专家。”高翔竖起大拇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马上就去托人打听。”
高翔将琴盒还给林明，急不可耐地准备掉头就跑，林明连忙喊住他道：“今天周五，后天下午学校放假，要想约她出来，星期天是最好的机会。也就是说，你最迟后天早上前就得把礼物买好，你只有一天的时候。”
“啊。”高翔傻了眼：“这么快就约她出去吗？进度会不会太快了点？”
“不快。”
林明道：“我们学校给学生的自由空间不多，特别是对方还是个住校生，每天早晚自习光上课就要从早上6点上到晚上10点，如果不找放假的机会约出去，哪还有时间谈恋爱？”
云城高中的制度现在还处于一个极为混乱的年代，国家其实法律规定过，初中生和高中生节假日及周末不得上课。但在零二年的时候，这个规定并没有在云城严格遵行，除了三大名校以为，大多数高中不仅加长了早晚自习时间，还将周末用于补课，仁慈一些的，星期天下午会有下午四节课时间假期给你，好歹能喘口气。少数非常残忍的学校，直接一个月27天让你处于一个精神紧绷的学习状态，再在月尾给你三天月假。美其名曰让你时刻处于学习中，沉浸在学习里。
其实这种学习方式，非常没有效率。因为科学表明，长时间做某项事情的时候，人的精神会逐渐混乱，适当的休息，才有助于学习效率提升。
对于不少学生来说，学习本身就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情。长时间处于这种痛苦下，会让你的神经处于一个机械麻木的状态，一般人能学得进才怪。犹如一张紧绷拉满的弦，一直处于极限状态，不及时松开，很容易会让这根弦断开。
事实上在云城很多高中以及全省的地级市、县级高中还在争夺水木大学和首都大学的考入人数，一些像工厂一样压榨学生的地级县级高中还在为自己学校能有多少学生考进重点大学，本科录取率逐年上涨而沾沾自喜的时候。云城三大名校以及全国很多国家级别的重点示范高中早已经将目光放在了世界级别的大学上，他们互相攀比的从来都不是自己学校有多少学生能考入水木和首大，也不是自己学校的本科录取率多高，而是有多少学生还未参加高考，就已经被世界排名前几的大学录取入学。刘赫在云城一中能考入前五十，这代表了他保底都是一个重点一本大学的同时，很大概率上能考进水木和首大。同样的，以他的水平，甚至在不参加高考的情况下，直接保送一个常青藤也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只是兴趣决定命运，刘赫喜欢音乐，哪怕当年本来有机会上水木首大甚至外国名校，也甘愿为了音乐留在首都师范大学。
作为过来人，林明本身其实也很讨厌四中这样的制度，但这种制度本来就是一种没办法的事情。所以除了安然的原因外，努力学习，脱离四中这个牢笼去一中实现梦想，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去年一中就取消来早晚自习制度，让学生有更大的自由空间，在业务时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像刘赫喜欢音乐，就有更多的时间放在搞音乐上。孙一飞是篮球体育生，学习之外更多的是将精力放在篮球上，未来进了CBA。周运凯喜欢看推理小说，利用课余时间跟着公安厅的老爸了解刑事，十四年后获得了推理小说最佳新人奖。三大名校能够成为国家级的超级名校，本身就不是靠压榨学生来获取的名次。发掘学生的天赋和兴趣爱好，其实更加有利于学生学习。
不过林明其实也知道，国情不同，所处的环境自然也不一样。《Animals》的作者小马丁十二三岁就开始打碟，20岁就成了天才音乐创作家，作品享誉全世界。我们国家的孩子十二三岁还闷头在数理化里，自然跟国外没什么可比性。
只能说，我们国家的教育也并非一成不变地一直在进行这种填鸭式教育。
如今的云城三大名校现在正做的事情，就是慢慢跟国际接轨。三大名校是国家级别，受到的扶持和政策自然会更好。就如一个是亲妈养的一个是后妈带的，区别对待的情况下，自然衍生出不一样的体制。
正如四中策略一样，招收农村来的老实孩子，告诉他们学习改变命运，然后用鞭子在后面抽他们，让他们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才是普通高中所应该走的路线。林明倒不至于去批判四中这样做的对错，学校不同，教育方式也不同，是很正常的道理。只是重生回来后，林明看待事物的眼光和思考问题的方法都已经变得截然不同。再像以前那样去死记硬背一般的模式去死读书，显然并不合适。不同思维决定了不同命运，重生后，他有了更多的选择。
“那行，听你的。我有个初中同学在她们班，我现在就去找他打听。礼物的事情，就只能拜托你明天下午放学后帮我去挑了。”高翔是个急性子，转身往校门口方向跑去，看样子是打算要去初中同学家找他。
林明本想喊住他和他说一些细节，可看着高翔小孩子的模样，却是笑了起来。重生回来后，再看这些高中生大男孩，何尝不是像在看待孩子。
哪怕现在身体年龄跟他们没有什么差别，心理上的年龄，也早已经习惯用一种俯视的角度来看待他们。
可是。
最让他回味和怀念的，不就是这孩子一般的青春？
林明右手提着琴盒，左手插进校裤口袋里，走在林荫小道上。五月芬芳，荷花池的荷花含苞待放。虽然已经七点钟，可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晚风习习拂过校园，清风中飘荡着一股青涩的青春味道，令人向往，也令人心旷神怡。
然后林明走出校门的第一眼，就看到局促不安的安然。安然站在学校外右边的台阶上，保持着每天清晨上学的样子，耳朵上插着耳机，不知道是在听英语还是在听音乐。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表情有些不安。
林明走了过去，拿下她的耳机，略微责怪道：“怎么没回家？”
学校门口的学生已经很少，连街上的行人亦已经不多。自己在音乐教室练琴吊嗓子，根本不知道安然过来在学校门口等他。这一个小时的枯燥等待，让林明觉得自己有些心疼。
安然说：“明天赵皓生日。”
“哦。”
林明点点头。
两个人并列往香春路的方向走，林明自然而然牵着了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心情紧张的安然。安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早上刘赫和她说，明天赵皓打算在他生日会上当中向安然表白。
其实不用告诉林明，因为这事他知道。那年八金刚和安然加上另外几个院子里玩的很好的女孩子十多个人转战了饭店、KTV、酒吧以及大排档，在KTV里赵皓不仅当众给安然唱了首情歌，还买了玫瑰花和礼物送过去，表白现场不仅浪漫还相当豪华。早些年还在上初中那会，赵皓就向安然表白过好几次，但一般就是送些娃娃和情书过去，说些诸如我爱你之类的话想博取美人心。毕竟那些年赵皓也只是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很容易被安然轻易搪塞过去。
但那次生日做的相当高明，当着很多人的面向安然隆重表白，不仅让安然骑虎难下，也是赵皓豁出去了一切的冒险。因为不管同不同意，安然都已经被放在了火架子上烤，同意的话，违背本心。不同意，总归是打了赵皓的脸。
当年刘赫其实没那么碎嘴巴把这事儿说给安然听，只是刘赫不傻，现在每天早上三个人同时出门去学校上课，安然与林明的小动作早被他看在眼里，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罢了。
因为如今有了这层关系，刘赫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安然。安然已经不像当年那般被突如其来的隆重告白吓得不知所措，所以来找林明商量。
当安然说出赵皓明天生日的时候，林明对于这件事，记忆里的那一幕越发清晰起来。
还记得那年在KTV的包厢里，安然脸色惨白，久久没有开口。她的目光很快看向了林明，林明当时候与其他几个哥们故作祝福地起哄在一起，然后她心里滴血了般惨笑了一下，搪塞道：“现在我一门心思读书，上了大学再答应你。”
可终究是连大学都没有上成，就惨死在林明的怀里。高二那段往事，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历历在目林明的脑海中。那年范磊的两巴掌不仅是打在赵皓脸上，更是打在林明自己心里，那是令所有人都难以忘怀的痛，遗憾终身。
林明忽然想到，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欠了安然。
欠了她一次告白。
这可不是那句简单的一句不如我们重头来过，就能弥补得了的。
于是他笑了，笑着对她说：“欠你的，这辈子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