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他不死心,非想要亲眼来看看。只为印证自己心中那一丝的不可能。那他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
所幸,他从小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在云府内度过,他们家在这里,又是一没亲,二没故。
周边这些街坊,对云屹来说,只是面熟,若要论熟悉至极,那还真谈不上。
现在又赶上云府出了这么大事,云家人几乎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平日里就不太交往的近邻,出于各种原因,对云府的现状,便都基本选择视而不见。
谁也料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云屹独自回来了。
云屹勉强站起身,呆立了片刻,忽然,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快步离开了这条街道。
日头渐渐西斜,晚秋的暮色,已是来得有些早了。
黑暗悄然降临。云府所处的这个地段,说起夜景生活,繁华热闹程度自是远不及城中心。
是夜,月朗星稀,云府的后门,紧临着一条僻静街道。这个人流稀疏的地方,此时更显得冷谧。
借着月色,云屹从一个昏暗的角落悄悄走出,来到这里。
近眼看着门上那与白天所见,相同的两道封条,他不再显得那么悲伤了。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适应,云屹已是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心绪也平复了些。
初更约莫着将要过去了,后门处万籁俱静。云屹谨慎地四下瞧瞧,发现并无什么异常后。
他就挨着门左的一面墙,一直往过走。走了大概五十余步,云屹在墙根处停了下来。
他手抚墙面,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月色下,往墙上摸索着什么。
忽然,就见他神色一喜,右手随之轻轻按了下去。
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响起,只见那墙面,竟缓缓上下分开,出现了一个宽高各有半尺多的门洞。
这一小处墙面,被人动过手脚。不过,这露出的门洞实在有些窄,也就仅能容许云屹一人勉强进得去。
换了一般成年人的体格,还真无法通过。
云屹不假思索,直接钻了进去,然后又在里墙相同的一处按了一下,门洞又缓缓地上下合住了。
悄无声息的进到云府内,云屹忍不住暗叹一声。
如果不是有这处暗门,今夜他想从这深院高墙的云府外面进来,根本没有可能。
这扇仅能容许小孩进出的暗门,原本是他和云腾,俩人合力鼓捣出来的。
为的就是在他们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俩能偷偷跑出去玩。
想当初,他和云腾都非常贪玩,可是,家里对他们要求是很严格的。轻易不会让他们离开云府。
在严格的家教下,每个月,他们也就只有两三次能出去的机会。而且,身边还必须有护从陪随。
这对小孩心性,喜欢无拘无束的他们,那是百般的不情愿。
后来,云屹便想出了这个鬼主意,可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显然是办不成这件事。
于是,他便找来了云腾,虽然他俩常有些不对付,但在这件事上,意见却达成了统一。
不过,他们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云涛。他们太了解云涛了,这件事,一旦让他知道,不去告状就算好的了。
为了这个小门洞,他俩没少费辛苦。先是从家里的藏书楼中找到关于机关消息原理的书籍,花费精力学会一些简单的制作方法之后,他们又耗时三个多月,暗中筹备一应材料。
每晚等到夜深人静时,俩人便悄悄行动,分工合作,装设机关,开凿小门。
为了隐秘的缘故,最主要的,是他们能力实在有限,费了好长时间,也只是弄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门洞。
只可惜,后来他们因为太不小心,有一次,竟被云霁铭抓了个现行。
为此,云霁铭好生训斥了他们一顿,同时,又对他们两个捣蛋鬼的歪脑子着实感到头疼。
不过,在无奈之余,云霁铭的心里却还是有些喜欢这两个小鬼。
在小小年纪,并不是谁都有这种聪慧。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机关销簧安做,搁在一个外行手上,都不会简单。
一个幼童,能将其理解并付诸实践,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出于这样的心理,事后,他竟也没有封了这道小门,而是一直保留至今。
走在熟悉的府内,曾经的一幕幕,很自然地跳进了云屹脑海中。
想到了云腾,他随之也想到了云腾的父亲,他的大伯。这个他想绕也绕不过的亲人。
截至目前,云屹所听到的,大都是流言。虽说三人成虎,但他的心中,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却仍固执地存着那么一丝希冀,他始终不愿相信,大伯就是酿出此祸的根由。
不知不觉中,云屹来到了他的那所小院。他轻轻地推开院门,跨步走了进去。
而后毫不停留,直接进到自己的屋内。对这间屋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片漆黑中,他凭感觉走到书案旁,拿起火折,点燃桌上的罩灯。
他环顾屋子一圈,总算是松了口气。看屋内的情形,那些搜查云府的官军,并没怎么在这里大肆翻弄。
他走向了床边的那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两个裱好的纸框。纸面上,是字迹青稚的两幅字: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就是云屹亲手为云霁铭准备的礼物,两幅寿字是他早在离家时写好,精心装裱过的。
他今夜之所以涉险来到府内,除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件生日礼物。
他本想着,在寿诞那天送给爷爷,表达自己的一份诚挚庆贺之意。
不曾料,种种缘故,却使他未能如愿。而他心中,也为此留下了歉疚。
想到这里,白天稍微平稳的心情,又开始泛起悲来。
他小声啜泣着,泪水滴滴答答落在宣纸上,打湿了纸面,也敲疼了他的心。
云屹拭掉眼泪,把两幅字放入一个长条形木匣中。然后,带着木匣快步离开了房间。
在月色的陪伴下,云屹拿着一把铁锹,在自己的小院内,在摆放武器架的那棵小树旁,开始挖掘起来。
一阵功夫后,一个三尺多深的坑被他挖了出来。他捧起木匣子,正准备往下放。
忽然动作一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只见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那枚玉坠,又从怀中拿出皇甫虹英送他的护灵锁,一并放入匣中。
然后,把木匣郑重其事的放进了坑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坑内后,便拿起铁锹,快速地把土填了进去。
忙活完毕后,云屹擦了擦有些冒汗的额头,口中低声道:“我要去找父母和爷爷,前路尚未知,这些珍贵物品留在身上,太不保险。现在我把它们全藏起来。
等有幸找到爷爷他们后,我再回来拿走。这份贺礼,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他老人家。”
说完,他不再停留,把铁锹放回原处,又回到屋内,在屋内找寻了半天后,提着一盏小灯笼出来了。
他离开小院,提着那盏灯笼,在云府内查看起来。亲人无踪,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这就是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人如果正在经历着一些自己无法预知的事情,那在心中就必然要做出选择。
要么面对,要么退缩。
他年纪虽小,可也懂得些趋避凶险。他对自己目前面临的处境,有着清醒的认知。
事实已容不得他继续把自己当成一个不经世事的孩童了。云家在忻罗城掀起的波澜,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平息下去。
而他继续呆在忻罗城,又太过危险。只要他被认出身份,虽然这种可能性一般来说并不大,因为城内认识他的,本就没有几人。
可一旦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的下场可想而知。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他现在迫切地想找到自己的亲人,想知道他们现在安全与否。
此时,他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如果能短时间内找到云府众人,那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福音。
虽然这个想法未免太过荒唐,天下之大,想找到一些刻意躲起来的人,那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他又不能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
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说不定,自己家人在离开时,会给他留下些线索呢。
如果真有些什么,自己找到亲人的希望就会大了许多。这也是让他生出想要外出寻找自己亲人的一丝期盼。
他首先来到了云霁铭的花房,此时的花房,静悄悄一片,就连平日里的虫鸣声都听不到。里里外外渗出一种无比荒凉的气息。
此刻,在自己的家中,云屹竟是着了些害怕。他深吸两口气,把灯笼又紧握了两下。这才壮着胆子进入花房。
但并未过多长时间,云屹就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神色出奇的愤怒。昔日整洁典雅,充满书香气息的花房,竟是被翻了个乱七八糟。
云屹在里面转了一圈,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发现。
“这些该死的官家!”云屹怒骂着离开花房,又走向了云府其他地方。
他想看看,是不是其他地方也如这里一般遭到祸害。
一个时辰后,云屹坐在云府正厅,一把他刚刚摆正的椅子上。看着身边一片狼藉,纵使他现在无能为力,也压不住他的满腔怒火。
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云府几处重要的所在,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群贼子,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云屹恨恨地说道,“根据道听途说,爷爷他们应该是是简装速行。如此说来,府内定有许多价值不菲的物品被迫留了下来。可现在这府内就如同被抢过一般。”
以前他想一窥其容的地基阁,如今,倒是向他敞开了大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就不知原来有些什么,是被爷爷他们带走了,还是被这些强盗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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