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讲完经便和紫曦国的九五之尊入了禅房参禅。夏西镜自觉地想悄悄溜回去卷包裹走人,她这进是死退亦是死,逃命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更可况人家好基友相见,肯定是朕与先生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的节奏,自己凑什么热闹。
但还没走两步,大师父忽然截住了她。夏西镜仰着脖子看着大师父高大的身形挡在面前,“方丈让你近旁伺候。我们虽是方外之人,但皇上终究是皇上,你须谨言慎行才是。”
夏西镜无法,只得灰溜溜跟着大师父去了禅房。此处是红尘参禅的地方,他时常在此处一闭关就是十天半个月,期间只吃很少的食物。
夏西镜是无法理解这种自残的行为,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这两个家伙明显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也不知道这渣皇帝会不会直接将她处决。
“进来。”里面传来无尘的声音。
红尘与皇帝分作榻上,一人盘膝一人垂着双腿,中间隔着一张案几。那皇上见夏西镜入来,竟然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一别三年,风流将军依旧不减当年风采,便是做了和尚也放不下这万丈红尘。前任老方丈果然是慧眼。”
夏西镜听明白了这皇帝的话,分明是说她跟这变态和尚有一腿。这怎么可能!她一花季少女怎么可能和这老秃驴有一腿。夏西镜正想着,便听得红尘道,“便是我肯,大贪小师傅也不肯与我这老秃驴有何牵扯吧。”红尘故意拉长了这个“老”字。
夏西镜立刻扑了过去一边帮红尘捶腿一边道,“方丈大人哪里老了,您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一口气能上五楼呢。”
红尘与那皇帝硒然一笑,案几中央的炉子咕噜噜煮着茶。红尘手中佛珠一粒粒数过,“施主来见老衲,想必是有心结难结。”
“确实如此。”皇上口中承认,但眉眼间却无丝毫愁肠百结的模样,“方丈皈依佛门,多年来通读经书,可寻到了破解心魔之法?”
“心魔由心而生,除非无心才可无魔。”
夏西镜偷眼瞧了那皇帝一眼,这等丰神俊朗的少年若不是个渣该多好。她一想到龙天影便忍不住叹气,也难怪她会被这人骗财骗色。若自己不知道底细,肯定也会立刻沦陷。
“大贪,你又叹气。可是也有心魔未解?”红尘觑着一旁的夏西镜。
夏西镜回过神,下意识地应道,“是…是啊。我本是良家女,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本该在垄头陌下会情郎,怎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沦落至此。此身良苦,不知尘归何处。”夏西镜抬眼看着红尘,双目含情,“方丈,小女子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深深地,深深的觉得,您就像小女子的
父亲一般!小女子孤苦无依一人,不如——”
红尘觑了她一眼,夏西镜立刻噤了声。她也不是故意这般,自从在熔星阁被昶夜那般教训了一顿之后,她就落下了这后遗症。别人一问问题她就自动开启胡诌模式,身体也会不由自主配合表演。
皇上大笑了起来,“我倒觉得此提议不错,如此便宜又生到这般好养的年纪的女儿,方丈大师也算是捡了便宜。何况待长大一些还可做他用。”
这三观不正思想不健康的皇帝,若不是他在帮自己说话,她——她也不敢怎样。夏西镜憋屈地想着。自己虽然是星曜楼的杀手,但她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杀手。
“说的也是。”红尘笑盈盈瞧着夏西镜,他一露出这样的笑夏西镜便后脊梁发冷,“大贪,我记得曾有人赠了一枚羊脂白玉给你。说是可凭此物寻他,他会对你的清白之身负责。今日也正巧了,原主就在这儿。不如为父替你做主——”
“慢!”那皇帝这才破了功,无奈道,“你这出家人当得真是不地道,总也不肯吃点亏。”
红尘放下手中的佛珠,握住那茶壶的把手,“山野小寺没有好茶,施主切莫见怪。”他正要为皇上斟茶,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来,便对夏西镜道,“你也取只茶杯来。”
夏西镜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你们不是都有心魔么,老衲有法可解。你二人捧起杯子来。”
九五之尊捧起了杯子,夏西镜也不敢不从。
“要先去谁的心魔?”
夏西镜早明白红尘要做什么,连忙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万事以皇上为先。我一小女子,
心魔什么不解也罢。”
红尘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举起茶壶,然后将滚烫的茶水斟入皇帝的杯中。杯子虽是陶瓷,但传热也很快。皇上不多时便受不住,手一松,杯子落了下来溅到了他身上。夏西镜躲闪得早,幸灾乐祸地看着榻上狼狈的皇帝。
“阿弥陀佛,施主。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你——你这老秃驴,朕来智钦寺七次,你拿茶水烫了朕六次。朕今日不将这开水浇你脸上便罔为九五之尊!”
这是好基友谈崩了的节奏,夏西镜心中叫好。皇上赶紧除掉这老秃驴吧,也免得她动手!夏西镜躲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手。
红尘和皇上都是练家子,而且行伍出生。打起来招招狠辣,不多时这房间便成了车祸现场。夏西镜费了好大力气才躲过了两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波及。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正酣畅,夏西镜正在心中为皇上鼓劲加油,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就在一刹那,红尘和皇上一个横跨一个纵身齐刷刷落在了坐塌上端然而坐,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夏西镜只好去开门,大师父站在门口探头看去,“方才听到里面有动静,可是出了什么——”一个事字没出口,大师父便见了满地桌椅残骸。
夏西镜还没回答便听红尘道,“大贪这孩子到底是年轻,做事毛手毛脚的。”
“是啊,这若是放在朕的宫中,早就拖出去斩了。不过念在她还是个孩子,方丈便不要同她一般见识了。”
夏西镜气结,这和尚和皇帝果然一样无耻。明明是自己制造的车祸现场,居然全都赖到了自己头上。大师父露出了一个“一会儿要你好看”的表情,便负手离去。
夏西镜关上门,两个无耻的家伙已经拿出了棋盘开始下棋。她是敢怒不敢言。一个是智钦寺的方丈,一个是当朝九五之尊。她就是被冤枉了也得忍着。
无耻二人组在禅房里下了一天的棋,夏西镜快被憋疯了。无尘这人非常小心眼儿,下棋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让让皇帝。皇帝这人又十分霸道,经常悔棋。无尘当然不让。两人三句话说不到一出去,便又要大打出手。到最后夏西镜直接趴在了房梁上,一边抱着一盘蜜饯一边看两人的精彩打斗。
那皇帝在此处待了大约三天,两人在人前“相敬如宾”,俨然一副好基友的模样。但关上门就谁也不让谁,经常大打出手。夏西镜简直怀疑两人当年一同上战场的时候脑袋被马给踩过。
他们打也就罢了,每一次损毁什么公物还都要栽在夏西镜的头上。为此夏西镜被大师父责罚连跪了三个晚上。
三日后,夏西镜终于将这个叫顾景之的瘟神给送走。山门前,夏西镜几乎站不直,两只小腿直打颤。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无尘下肢没有萎缩她就已经半身不遂了。既然无尘这家伙留自己在身边,说明他暂时不会拿她怎么样,自己还需趁机速战速决才是。
顾景之与红尘执手相看泪眼依依惜别了一番,红尘就差掏出帕子在头顶挥舞。顾景之拍了拍夏西镜的肩膀,“大贪小师傅,好好照顾方丈。”夏西镜被顾景之大手一拍,简直要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一个练家子拍她居然拍这么重!
好在浩浩荡荡的队伍最终还是离开了智钦寺,红尘依旧如他来时一般淡然,手中的佛珠一颗颗地拨动。夏西镜看着红尘手中的佛珠忽然起了意,这玩意儿他一直拿在手里,如果这珠子上有毒,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让他着了道?
真是个好主意。可是怎么样才能将毒涂在这珠子上呢?而且一次性就会成功吗?夏西镜决定多实施几套方案。
不过首先,她要先把佟书陵的事情给解决了。这小子留在身边早晚得坏她的事儿,让这小子潜伏在这寺院里简直是找虐,这小子就不是做杀手和细作的料。
经过夏西镜的指点,佟书陵忐忑地接受了她的方案。第一步,混入厨房,将每日送到红尘房间的馒头中涂上□□。之后的几步就是坐等红尘将有毒的馒头喂给那猫吃,确认猫死后他就可以溜之大吉了。过程十分简单,这就是傻子也能办。
当然,如果红尘误食了那馒头就再好不过了,夏西镜的任务直接被完成,她就可以直接溜之大吉。夏西镜和佟书陵两人在星曜楼是出了名的逃命快,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不成问题。
于是夏西镜便恶意满满地坐等红尘上圈套。红尘这一阵子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经常给她讲经,说一些佛家的道理。夏西镜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佟书陵终于出了手。清早,夏西镜伸了个懒腰醒过来。外面便传来一阵猫叫声。她跟了红尘之后,便在他的寝室旁的小屋子置了床榻,独门独户倒也舒适。
她洗漱完出来,便见红尘正拿着馒头在喂那些猫。心下顿时有些失望,这些猫可比红尘可爱多了。至少这些猫不会经常折磨自己。她一边打着呵欠出门一边道,“方丈大师早啊。”
“过来帮我喂这些猫。”红尘将馒头递给夏西镜。她愣了愣,下意识地缩回手道,“这…这可不行。我怕猫的。”
红尘笑了笑,拉过夏西镜的手,“猫有何可怕。你看它们多温顺。这万物生灵,只要你不去伤害它们,自然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边说着边拉着夏西镜的手去抚摸那猫。
夏西镜本来就不怕猫,但还是故意表现得很紧张。她给那猫顺了顺毛,它果然温顺地抬起头喵喵地叫了起来。夏西镜笑了笑,侧过头欲对红尘说话。但她一转头便看到红尘双目泛着柔和的光,她觉得那样的目光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或许也是会将她融化的。
温润的呼吸在耳边轻轻起伏,夏西镜忽然红了脸。恍惚间有些意识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贴得太近。为了不想太多,夏西镜便专注逗着猫,熟练地挠着猫的脖子。猫咪享受地伸长了脖子。
“大贪,你可否答应我。以后不可妄造杀孽。”红尘忽然道。
夏西镜心下蓦地一惊,话都有些结巴,“当…当然,我一个出家人,上次打渔是因为定力不够。以后肯定不会了。”
红尘笑了起来。一瞬间,夏西镜忽然觉得红尘身上带着一丝成熟大叔的沧桑的风韵。回想起来他也曾经是个将军,打仗多年从未输过。简直可称为紫曦国的战神。可他却在人生最巅峰的时候出
了家,这其中不知又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正想着,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将夏西镜拉回了现实。眼前的狸猫纷纷开始在地上打滚,痛苦难当。红尘松开握着夏西镜的手,掌心已经变黑。
夏西镜正要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红尘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双目怒睁,“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