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谜团不少,但若是分开调查,会快许多。这样的话就很好分工了,”话末,白忘言的目光落在了还在愣神的澹台盈身上,“少谷主,请你去尽可能的与阿莎姑娘交谈,了解此地的民俗,而阿陌……”称呼在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中,已经由“陶少侠”变为略微亲昵的“阿陌”,白忘言本身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摸清楚了陶陌那自觉不到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唤他。听到白忘言喊自己,陶陌略微抬起头来,但目光之中稍沉,他似乎知道白忘言要派给自己什么活儿。
“陪我去林边看看。”
陶陌稍稍一愣,他本以为白忘言会直接让自己去调查那林子边……可他只是摇头,沉着看向白忘言:“你身体还未痊愈,我一人去吧。”
“有些事我想亲眼确认。”白忘言冲陶陌笑笑,“现在我腿脚不便,还请阿陌你多担待一下啊。”
陶陌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澹台盈见这两人的行为举止越发“亲密”,不由得啧声摇头,赶紧推门走了出去。
轻易地看出白忘言想把自己支开,澹台盈现在倒也乐得赶紧离他们远点,一是青霜带来的消息自己还未消化完,二是那白忘言对陶陌的态度实在……实在让他尴尬啊!他与白谨幼年相识,虽然中途一大段时间都再未见面,但白谨幼时那副冷淡样子依旧深刻印在他脑中。不然为何如今仍要固执的称他一声“白先生”?那商琴魔就性情古怪,白谨更是内里冷淡到小小年纪就拒人千里之外,澹台盈实在想不明白,这白谨如今是何以长成这自带三分笑的狐狸相,还与这黑衣剑客相交如此亲密?
难不成,在那段未见面的时间中,他是脱胎换骨了?
澹台盈觉得略有些不妙的摸了摸下巴,他刚跨门出去,那白鹰就飘无声息的从屋顶飞下来,落在他肩头,尖锐的鸟爪扣着仅隔着一层布料的皮肤,顿时给少谷主疼的嘶出声来。
“你这小冤家,真是闹腾的我不清!”澹台盈虽是疼的倒吸凉气,但也没舍得给白鹰赶下去,他拍了拍白鹰的头,随手从口袋里掏出肉干喂给它,目光则是随着步子向周围扫视。
这刚从唐麟小院那条路拐下来,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年轻女子的嬉笑声。那高大的树木下,身着汉人衣饰的活泼少女正在和那花蝴蝶似得姑娘有说有笑,树荫下的阴影映在她们身上,轻柔的如同罩上一层薄羽。一见有人靠近,那身穿当地衣饰的姑娘顿时止住笑声,一双大眼睛略有些警觉地盯着那有着异域人样貌的青年刀客,而另外的少女却向他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阿莎掂着脚,冲他挥了挥手:“啊呀,澹台公子,你来了!”
澹台盈点了点头,笑道:“好巧,正要找你呢。”
顷刻之间会意,阿莎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一分:“嗯,有什么事尽管问吧,我一定好好解答。”
看她这正色之中还捎带了几分迟疑,澹台盈心里顿时一沉,莫非她还有什么事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既然如此……
澹台盈摸了摸下巴,目光移到了那躲闪着自己的另一位少女身上:“这位姑娘是?之前在唐神医的院中见过,但是一直不知道名字……”
“啊?哦,”阿莎赶紧牵过那少女的手,笑嘻嘻的拍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澹台盈面前,介绍道,“她叫阿妮朵,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她不太会说中原话,澹台公子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替你告诉她呀。”
“不、不,这倒不用。”看阿莎介绍的热情,澹台盈赶紧摆了摆手,他本意倒不是与这名叫阿妮朵的少女搭话。忽然肩上的白鹰鸣叫一声,拍了拍翅膀,箭也似的向蓝天扎去了,空中缓缓落下一根白色的羽,阿莎手一抬,刚好捏住了这根羽毛,而那名为阿妮朵的少女则是仰头望着天空,喃喃的说了一句什么。
见澹台盈一脸疑惑,阿莎笑道:“她是在说,那鸟儿飞起来的样子,真好看,比蝴蝶还好看。”
蝴蝶?
“鹰与蝴蝶可是不一样的。”澹台盈只是摇头笑道。他这只是无心所言,却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阿莎眼中略淡下去的神采,少女用指尖捻着白鹰的羽毛,偷偷地将它藏入怀中。
“哦,对了,”澹台盈忽然开口道,“阿莎姑娘,既然我与我的朋友们负责调查那件怪事,确实需要向你问几个问题。”
“嗯!问吧,”阿莎笑了笑,“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麻烦姑娘了,”澹台盈拱了拱手,犹豫了一下,“这白雾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一个月之前,我记得很清楚,”阿莎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天我与阿妮朵在林子里采菌子,可越往林中走,就越觉得奇怪……然后那白雾就开始从林中弥漫开来,特别浓,与平时的都不一样。我赶紧就拽着阿妮朵回来,当天晚上,就听说寨子里有人没从那白雾里回来。”
“奇怪?”澹台盈捕捉到了这个词,他复又问道,“第一个失踪的人是谁?”
阿莎想了想,回答:“就是很奇怪啊,我们往林子里走的时候,还在河边看见了几只死鹿,不像是野兽咬死的。”说到这里,她用当地话跟阿妮朵说了一句什么,阿妮朵的大眼睛中顿时闪出惊惧的神色,她使劲点了点头,急着回答了几句。阿莎转过头来,对澹台盈继续说道,“阿妮朵也记得这件事,她说那鹿死的也很奇怪,好像身上的血被抽空了似得。”
河边的死鹿,血被抽空。澹台盈暗暗记下了这个奇怪的点。
“第一个失踪的人啊……”阿莎和阿妮朵对视一眼,而阿妮朵只是哀伤的摇了摇头。
显然也是犹豫了一下,但阿莎还是轻声回答道:“第一个失踪的人,是唐神医的徒弟,朗达。”
一听到这个名字,阿妮朵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她匆匆对阿莎说了一句话,转身就从树荫下离开了。阿莎望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对澹台盈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朗达跟阿妮朵的关系很好,他失踪以后,阿妮朵伤透了心。可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
“放心,”澹台盈见她说的哀伤,顿时有些动容,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既然我们现在负责这件事,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
可阿莎却只是摇头:“你们本不该被牵扯进这件事,不管查什么都是徒劳,若是早点举行‘祭祀’就好了……”
“祭祀?”
少女只是摇头,再没有说话。
见神剑少谷主闷闷地出了门去,陶陌顿时有些于心不忍,他也是看出了白忘言故意想支开他的意图。可若不是因白忘言要来此地寻医解毒,怕陶陌一人无法应付,此时的澹台盈应是在神剑谷中继续过着少谷主的安生日子,又怎会被困在这迷雾缭绕的异域苗疆?
“阿陌。”
白忘言这声轻轻地呼唤,将陶陌从满心愧疚之中拽了出来,黑衣剑客微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那略显悠闲的白衣书生。此时,白忘言已是将折扇摊开,微微摇起来,雪发被风轻抚,陶陌的目光落在他那头白发上,又想起唐麟说过的那句话。
商秋暝那一头雪发,乃是修炼“寒玉心经”所致。
怎么会,怎么可能?
“怎么?”将这句话从脑中排除,陶陌抬起眼来,回望着白忘言。
“这一路上,我……”白忘言思索片刻,还是摇头笑道,“罢了,道谢过为见外。”
这欲言又止,让陶陌听得心中略有些疑惑,但他稍作思考,顿时知晓白忘言这是所指为何。
竟然是想向自己道谢?幸亏他没说出来,不然陶陌这脸色顿时就能结上一层冰。
“嗯,见外。”陶陌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