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哭着点头。
仪华多少有点同情清荷,看起来年岁不大,如今被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夹击,还不敢回嘴。仪华也不好说话,默默听着。
谢氏又道:“你初来常家,吃好的,穿好的,你只想着这都是你家老爷给你的,你做了他的妾,便理所应当得了这一切。可你想没想过,若是没有蓝氏操持,常家会不会有如今的家业?你家老爷跟着万岁爷东奔西走,若无蓝氏他能这样后顾无忧的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
这点仪华还是赞同的,要是没个好老婆,还真就不行。
谢氏越说越生气:“成亲十几年,一个女人在家里带着一大帮孩子,这份滋味你可尝过?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如今进了这个家门,人家说你两句你便不服,养了个儿子就要张狂。”
清荷咬了咬嘴唇,说:“徐夫人,清荷年岁轻,不懂事,可怜我一个姑娘家,清白的身子入了常府,若是赶了出去,便没有活路了。”
谢氏也不留情面,道:“你个姑娘家,就当找个稳稳当当的人家嫁了,年纪轻轻,偏要随军跟了你家老爷,没人逼你吧?你图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别在我这儿说什么真心真意,唬得了男人们,唬不了我,既然做了妾,就要有做妾的样子。”
谢氏一拍桌子:“想要做正妻,想都别想,依我看,孩子留下,你,走吧。”
好熟悉的处理方法……仪华一抖,可又觉得娘说的没错,留着清荷,对蓝氏太不公平。可是赶清荷走,又有点可怜,太难办了。
清荷自然不同意,又一通哭,终究哭出个结果:留家查看,以观后效。
问题算是告一段落,备车,送人。
谢氏一回身,看见仪华。仪华觉得形势不太对,娘的心情很不美妙,正要开溜,却被谢氏叫住:“今日的事你都看到了?”
仪华缩了脖子:“回娘的话,看到了。”
“依你看,此事当如何?”
仪华实话实说:“也只能如此……若是真的将清荷赶走,未免太,不近,人情……”偷眼看了看谢氏,发现脸色越来越不对了,说到最后,仪华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
谢氏铁青个脸,道:“什么叫不近人情?你若是怜惜她,她就会踩到你头上来,好人家的闺女,谁会去做妾?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不可混淆。”
仪华点头总结:妻与妾是对立关系,也就是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嗯,这是真理。仪华记下了。
谢氏叹了口气,又说:“只是如今,这个清荷从军中回来,一并将孩子抱了回来,这往后有嫡有庶,常家不得消停了。”
仪华脑补:就算有小妾,也要做好避孕工作,千万不要弄出孩子来。
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对自己闺女不放心,狠狠道:“万不可做妾。”虽然凭着自己的条件,做妾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但是女孩子长大,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与人做小的事,也不是没有,预防针还是先打上。
仪华见谢氏盯着自己,忙狠命的点了头:“定不做妾!”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然后又补充一句:“家中若要和睦,也不可有妾。人心贪婪,谋害正妻的事也是有的……”小妾逆袭,势不可挡,还是要从根源就扼制。
谢氏眨了眨眼睛,一肚子话被仪华说完了,想了想道:“倒不是不能有妾,只是不能越了规矩。”
仪华点头应“是。”心里却道:别规矩不规矩的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妾来的省心。
下定决心,日后坚决打击小妾的存在,想养小妾的男人滚一边去!
这边谢氏教育完女儿,那边小妾事件的两个主人公,蓝氏和清荷也回了家。一回家,就遇见了常云月,云月一听是去了徐家,登时恼火,这回在仪华这丫头面前可是丢死人了。
事件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常遇春先生,此时也在接受着领导的教诲。
首先他接到了清荷的信,这信写的叫一凄惨,依照信上看,清荷哪里是过着小妾的生活啊,简直是地主与佃户,赫然就是一被剥削阶级。想想随军时候如玉的美人儿,如今楚楚可怜的给自己写信,常先生一心疼,写信教育了蓝氏一顿。
蓝氏一看信,不干了。我在家照看你的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孩子,你不但不感恩戴德,还写信来教训我!?
蓝氏一生气,给自己弟弟和儿子写了封信,诉苦去了。蓝氏的弟弟是谁?蓝玉啊,鼎鼎大名!
这回热闹了,蓝玉毕竟是小舅子,不好说什么,但是常茂不干了——怎么帮着姨娘欺负起我娘来了呢!?这就是爹的不对了。
常遇春本来就在心疼小老婆和小儿子,这个时候大儿子跳出来维护正义,一腔怒火全撒在常茂盛身上了——揍!
爷俩这一闹,徐达知道了,叫过来一问情况,徐达也不高兴了,先说了常茂:“这是你爹,如此不敬!成何体统,且回帐去,闭门思过!”
常茂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两句,却被徐达呵了出去:“还敢顶嘴!?”常茂只好垂着头出了大帐。
留下来的常遇春,脸上有点欣慰:总算遇到理解自己的人了,这种事情嘛,还是男人理解男人。
常遇春道:“这逆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徐达怒斥道:“什么逆子!?我看是你混了头!”
常遇春愣了,什么情况?
徐达冷着脸:“你倒心疼起妾来了,那好,你给她另立个家,什么都没有,让她带着孩子白手起家去,一年就二百石的俸禄,过上十几年,若是她能挺下来,你疼她,我绝不拦着你。”徐达本来就是个放牛的,现在的文化修养,那都是后来自学的,一生气,大白话就出来了。这些年和常遇春在军中又差不多就是哥俩儿,说起话来也不用太注意。
常遇春长着嘴瞧着徐达,说不出话来。
徐达摆了摆手道:“你我在外征战,家里顾不上,若是没有个好夫人,哪能这般安心?弟妹这些年亦是不容易的。”
常遇春垂了头,想一想确是这么个理儿。家里的小妾也就不护着了,想着回去得哄哄娘子。
常家暂时安定了,清荷回了常府便的老老实实,可蓝氏越发的看不上她了。云月烦的很,家里闹出这么档子事,太丢脸了。偏偏还跑到徐家去,那个徐仪华一定是知道了。
夜里,常云月做了个梦,梦见仪华指着她大笑,身后还站着几个皇子,末了仪华牵着太子的手走开了。心里一难受,她醒了。
睡不着,穿鞋下地,天还没亮,叫香兰掌了灯,取了那对镇纸来瞧,香兰道:“太子爷对小姐十分好呢。”云月抿嘴一笑,脸色羞红,道:“别胡说。”
香兰将镇纸放在桌上,道:“怎么是胡说?不然怎么送小姐一对镇纸。”
云月伸手拿起真是,看了又看,终是舍不得放手,想了想,脸色微凝道:“不是也给了徐仪华一对镯子,瞧那成色,更好些。”
香兰皱眉道:“谁不知道徐家小姐与皇子们交往甚密,依我看,不过仗着她的那些生意罢了,接着生意的事儿三天五日的往宫中跑,才与皇子们混的熟了。平日里她定是少不了给太子孝敬的,依我看太子爷不过是回礼罢了。给小姐你的这对镇纸就不一样了,平白无故的。”顿了顿又说:“太子再过些年便要选妃了,小姐若是做了太子妃,任徐家势大,也只能靠边去了。”
云月听香兰这般说,更是由脸红到了脖子,嗔道:“你个丫头越发胆大了,哪个要做太子妃?”
香兰笑道:“小姐脸都红了,不是羞了?”
云月将镇纸小心方回锦盒中,甩了袖子道:“不与你胡说,我要歇了。”
香兰起身,一面上前铺床一面道:“不是我多嘴,小姐可要提放着点那个徐小姐,别让她抢了先机,做了太子妃的位子,到时候才是不好了。”
云月靠在床上,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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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仪华依照常例随谢氏进宫拜贺,别了皇后,从坤宁宫出来,又跑去春和殿拜望太子。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来是还礼的,收了一对墨玉的镯子,总要回礼吧?
仪华叫人将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堆放在正堂中央,朱标愣了:“这是何物?”
仪华笑着指着漆盒,一个个介绍:“这个是驼峰,紫驼之峰出翠釜,这可是甲峰,丰腴肥美,上上的珍品,特意为太子哥哥寻的。”
“这里是鹿尾,还有这个是燕窝,还有还有,这个是猴头蘑,统统都是送给太子哥哥的。”出手要大方,小家气不是咱的作风。
太子看了看地上大大小小的一堆盒子,又看了看仪华,半晌才道:“你哪弄来的?”
仪华挑眉道:“我的门路可多了,太子哥哥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说着靠到他近前,神秘兮兮道:“我可是做山珍生意的,弄这些来还算容易。”
太子一笑,道:“你且带回去,孝敬爹娘便好,我这里并不缺这些。”
仪华道:“我自然知道太子殿下不缺这些,可这是我的心意,太子哥哥定要收下的。”要不是收了那对镯子,才不会花大价钱寻这些东西来,欠人家人情,心里不舒服,趁早还了才安心。
太子推脱不过,只得收下,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道:“那日的镯子,带着可还合适?”
仪华想也没想,道:“合适。”
太子唔了一声,嘟囔道:“二弟还担心你带着大呢。”
仪华一愣,问道:“二皇子?那镯子不是太子哥送我的?”
太子笑道:“那可是二弟派人往富平去,特意寻来的,不然哪来的那样上乘的玉色。”
仪华顿时翻了白眼——花了几百两银子的山珍啊,我能收回来吗?
可恶的朱老二!
仪华奔去右顺门,却一下子撞上正往外走的朱棣同学。
看着仪华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朱棣很自觉的退让的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