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安一直在等着西太后归西的这一天,陈铭身为西太后心腹戚家旁亲其实却是刘静安的人。不动声色的架空了西太后,只等着一个机会将权势收拢回自己的掌心。可惜戚家树大,若是自己动手他日被人兜了出来,终究会留下无数让人口诛笔伐的诟病。
阿飞帮了大忙,刘静安却不会道谢。
他忙着安抚戚家,忙着用梁毅上交的兵权震住戚家。
交换的唯一条件就是陆清园。
梁毅认了削藩,连封地都没留下一片。流失在外的皇子封了亲王,封地远在西隅。十四皇子年幼,新封的侯爷梁毅跟随其后。一切顺理成章,没人想到昔日的小梁王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马车摇摇晃晃,梁毅手里稳稳当当拿着苹果削皮。
陆清园懒洋洋的窝在角落里,盯着梁毅手里的匕首道:“大材小用。”
梁毅愣了愣,想到当日白契见自己将这匕首挥手送了陆清园却不得他的青睐,十分不满。今日,他却也用红莲来削苹果、确实大材小用。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会想,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里和心里。可是他不敢,他怕逼得太急陆清园终究会狗急了跳墙。若非是入了魔障,他怎会丢了一切只要跟眼前的人在一起。
西隅的将士多是老梁王的旧属,梁毅并不担心所谓的一纸兵权就能送了他们的忠心。梁毅满怀的心思,陆清园也并不开口问他。
这样进了大漠,眼见天山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
一直沉默的白契忽然阻住了行程。
西隅的百姓不信梁毅是自愿认了削藩,也不信他是自愿上交了兵权。定是那狗皇帝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叫他们的西梁王不得不这么做。整个王城群情激奋,陆清园若是这么毫无防备的进去,十之*会被龙卷风铁骑踏成肉酱。
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当然在陆清园的预料之内,梁毅考量再三,在离天山不远处的一处绿洲扎了营地。听说梁毅要走,陆清园简直双眼放光,他娘的真是受够了每天被这个人搂在怀里睡觉了!
是很纯洁的睡觉!但是整个队伍就没有谁用正常的眼神看过他。
卫夷光那双忧郁又坚韧的眼睛简直让他不能忍,梁毅只要滚蛋,他要是不偷跑他就是瘪三!
陆清园的境界向来不高,爱到深处总是会有忌讳,情不能己总是毫无例外的会让人变成胆小鬼。梁毅对他小心翼翼生怕做的太过把他逼急,他却只当是自己太过幸运。
以至于前脚梁毅携着侍从赶回西隅王城平复民愤,后脚白契就说服了卫夷光两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将陆清园从车队里偷了出来。陆清园醒来的时候已经头晕眼花的在天山漫长山脉的一处山崖下,而在西隅百姓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不愿听刘静安鬼话乖乖到西隅成为一个傀儡王爷半路逃跑的孩子。
梁毅走的第一晚,有人瞧见陆清园偷偷溜走,卫大人冒着风沙将他带了回来。
本以为他会安分两日,却不想第二日清晨他趁着沙暴再度出逃。
逃跑这种事,陆清园做的出来的。
没有人会怀疑。
送抵西隅的马车拉开只剩下空气,梁毅气的发抖手指握拳捏的青白。
卫夷光的脸上还有“那天捉陆清园回来抓出的伤痕,”伤疤吃果果的在脸上,说不了谎。卫夷光避开梁毅的视线,伸手不自在的挡了挡脸又放下。
“王……侯爷即使不承认,现在的陆清园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林书墨了。现在他身上所附魂魄即使是阿墨少爷的转世,也早已不是原先那个人。”
梁毅的身体僵住,卫夷光低下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
“他现在心中半数都是王怜花,余下的几分关心也都已施舍给了阿飞。强留他在身边谁也不会快活。”
“那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卫夷光没有再说话了。
白契负伤至今未醒,伤他的正是那把陆清园防身的红莲。梁毅闭了闭眼自然已经明悟,陆清园身上的伊蛊会蚕食掉他身上所有的内力,在元气不足的时候甚至会食人元气。他本就虚弱,这个时候根本连普通人都敌不过。
即使是这个样子还一心要走,卫夷光和白契若非不是一再相让又怎会由他近身伤了体魄?
只是,信任这东西向来不好说。
梁毅看不到卫夷光泛着苦涩的笑,看不到白契苍白弯起的嘴角。也想不到他以为出逃的陆清园此刻就在与西隅王城遥遥相对的天山一处崖底。
头晕体虚,四肢都疼的不能动弹。
陆清园不确定把他扔下来的那个人会不会下来确定他有没有断气,但是他根本没有挪动的力气。如果那人找来,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卫夷光和白契唱了一出好戏,梁毅现在只怕是对他恨得牙痒痒。
他眯着眼睛看从枝叶缝隙里散落的阳光,忽然就他妈的流了一脸的眼泪。小神奇还没有恢复,又在他遇险的时候勉强自己出现,几次三番。原气损耗十分严重,不说进化了,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陆清园抿了抿嘴又抹了抹眼角,说了句与处境无关的,“小神奇,下辈子我做你亲爹。”欠你几条命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暖了暖。
但是在崖底躺了半日,口干舌燥不说,本来就虚弱的身体这个时候更加不能经受伤痛。胡思乱想一阵半是晕沉半是昏迷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都是三天之后。
陆小爷睁眼看到了屋顶的时候,哼哼着念了一句,“大难不死,必有艳遇。”
旁边扒拉着火堆的一个小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陆清园斜眼望了他一眼,气也没有吭一声接着闭目养神了。反倒是那小哥憋不住话先开了口,“你这人真是奇怪,睡了几日睁眼瞧见个陌生人也不会问一句:我在哪里,你是谁?”
陆清园配合的睁开了眼睛,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扔了出来,眨巴着眼睛的小哥也说不出话来了。
气氛僵了半晌,戴着皮帽子的小哥挠了挠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已经是山神保佑了。”
陆清园点头配合道:“是啊。”
是啊两个字才说完,便有人掀了厚厚的帘子进了屋。
陆清园这才发现他依旧还在山崖下,只是他之前坠落的那个地方仿若春天,这里却还有着融融的白雪。这处木屋掩映在雪里,没有火眼金睛很难在山林中找到。天山果然是一里地不同一里地。
陆清园不说话,领头的那个男人也端坐在一旁细细的打量他。
他身边随行的一人对着陆清园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捏捏然后说了几句他不太明白的语言。
陆清园不管,抬着半残的手揉了揉肚子只说了一句,“我饿。”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一身衣服宽大破烂把整个人裹在了里面,身体瘦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可怜。对于身材高大健硕的北琼人,他就像个柔弱无助的幼崽。
初在山谷见到他的时候,那探路的士兵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娃子。
替他检查的身体的青年大叔愣了愣,扒拉火堆的小哥畏缩的看了一眼领头的男人,半晌道:“主上,储备的粮食已经不多,撑不过三日了。”
陆清园撇了撇嘴,一说到吃的就六亲不认。
明明刚刚热络的跟他亲哥似的。
但是他自知现在没资格说话,眼前这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行事干练,纪律严明十之*是边境驻扎的军队。佑安北琼现在各自磨刀霍霍,他的身份太敏感,捅出去了不是立刻死就是等着死。
这个认知让他差点哭出来,但是他不知道他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没有任何危害。
之前流过的泪在眼角留下的泪痕还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内力,甚至虚弱到连碗都端不住。如果他是个奸细,也是最没用的奸细。
陆清园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最没用的奸细的标签。
随兵没有马,有骑马的资格的除了领头的男人就只有拥有医师和军师双重身份的木里。陆清园得到的高标准待遇就是和木里同骑。
几次昏昏沉沉的睡着之后将头歪向木里的怀里,陆清园迷迷糊糊的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就心安理得极其自然的偎贴在木里的怀里睡过去,作为一个奸细他不是太过聪明就是太过愚蠢。显然,陆清园在他们心里绝不属于前者。
只是他出现的太过碰巧,时机和地点都巧合到让人无法解释。
除了将他带走,没有其他选择。
边境驻扎的军队一直在等候,骠骑将军亲自去勘探敌情并不是理智的行为,但是他们除了听命等候并不会出言劝阻。骠骑将军是勇士,木里大人是智者,他们的提议和决定即使是王都不会反驳。
陆清园明白了领头男人的身份之后,就知道他抱上了一条大粗腿。
只是时隔半个月,他真担心梁毅那厮不知他生死怒极发疯说到做到让那群人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