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空气中透着一股湿湿的雾气,第一道晨曦乍起,暖融融的朝阳逐渐悬空高挂,普照大地。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颜妮以前所住的房间居然没人乱动,里面所有的一切还是六年前的样子,想来是有人打扫,也不见一丁点儿灰尘。
绣着富贵牡丹的暗红色地毯,浅紫色的墙壁,如外面一样,墙壁上亦是绘着精美的图案,卧室的中央,是一张欧洲宫廷风白色的雕花床,挂着紫色的薄纱帐,豪华,梦幻,明亮。
这是一间十足女性的卧室,是她的养父段阳亲手为她布置的,里面的摆设看似简单,但是每一样都是极致的奢华,彰显了她当时在段家的地位。
坐在梳妆镜前,颜妮细细地描绘着眉毛,她不喜欢化妆,唯独爱描眉。
段云桀推门进来,他伸手从身后箍住她的双肩,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浅褐色的眸子看着镜中那张精致的容颜,扬唇一笑,“比以前更美了!”
镜中女人,肤色白皙细嫩,五官精致,一眉一眼都恰到好处地镶坎在她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
不可否认,这个女人是美的,比之六年前的稚嫩青涩,多了一种成熟内敛,那双妖而不艳,媚而不俗的桃花眼似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却越发的引人沉醉。
如果说以前她是一株清新宜人的百合,那么现在,她就是妖娆惑人的罂粟,明知有毒,却贪恋,且欲罢不能。
有些凉意的唇瓣贴上她的脖颈,颜妮身子撤开,“离我远点儿!”
“呵,这可不行,老公碰老婆,天经地义!”
颜妮从凳子上起来,还没站直便被他压了下去,那力道,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颜妮,乖一点儿,别再试图惹怒我,我的怒气,你不一定还能承受得起一次,瞧你这态度,想来,你自个儿也是记得的!”
男人声音很轻很柔,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凉意。
肩膀的剧痛,硬是没让颜妮皱下眉头,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阴暗,再抬眼,已是浅笑嫣然,嘴角的梨涡如盛开的梨花一般,“段云桀,跟我结婚,你就不怕哪天死在我的手上?”
“颜妮,你恨我!”
三个字,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看着她,镜中,他那张棱角分明的清隽脸庞笑容淡漠,“恨也是一种感情,挺好!”
也不等她说什么,他拉起她,“走吧,大家伙儿都等着!”
果真——
颜妮下楼的时候,偌大的餐厅里,那张长长的餐桌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乎坐满了人。
段家目前的家主段震天有三子两女,老大段霖,老二段毅,老三段阳,老四女儿段舒婷,老幺段舒敏。
其中段舒婷是养女,这会儿在京城,段阳在医院躺着,除了他们,其余的似乎都到齐了,另外还有段震天弟弟段震海那一大家子的老老少少和几个在段家有些地位的旁支,坐在一起,足有二三十号人。
这些还只是段家的一部分人物,毕竟,在段家这个等级森严的家族里,能坐在这里的,基本都是有说话权和地位的,要么就是能力特别出色的。
颜妮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皆转,有探究,有鄙夷,有妒忌,有凌厉,总之,各色人物纷纷登场。
段家家规很严,尽管那些人各个都想酸两句,可是,老爷子没开口,谁也不敢造次。
“爷爷,颜妮回来了!”
段云桀拉着颜妮来到餐桌前,规矩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颜妮唇角上扬,一抹恰到好处的斯文笑容出现在脸上,“爷爷!”
段震天老态龙钟地坐着,那双经过岁月沉淀,古井无波的老眸静静看了颜妮几秒,淡淡点了点头,“嗯,坐下吃饭吧!”
段云桀很是体贴地帮她将椅子拉开,段震天左手下的第一个位置,而她的对面,则是段镇海。
段家很奇葩,他们的位置安排,不是根据长幼辈分,年纪大小,而是根据权利,根据手持股份,十六岁以前,这张餐桌,颜妮从未上过,十六岁以后,她却在这里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
而原因,是因为段阳将他手中所持有的所有财产,都立在了她的名下。
段阳是段家老祖宗最疼爱的孙子,是他钦定的家主继承人,他的财产没有留给两个儿子多少,却都遗赠给了这个孙子。
尽管排行老三,但他却是从段家当家主母的肚皮里出来的,他母亲在嫁给段震天的时候,更是带了不菲的嫁妆,所以,他在段家所拥有的财力权利,可想而知。
颜妮面无异色地坐下,完全无视众位牛鬼蛇神的眼神,处之泰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淡然恬静,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沉稳内敛气息。
段震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执起筷子,开始吃饭。
其他人见他动作,亦是开始用餐,餐厅很安静,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声响,整个过程,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就是段家,一个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古老守旧家族。
齐家。
“这花摆那里去,张嫂,吩咐厨房烧菜不要放姜,刘琳,这地板再拖拖!”
今天准媳妇儿第一天登门,段舒婷忙里忙外,生怕怠慢了这位娇客。
对这位儿媳妇,她说不上十分满意,但也不会讨厌到哪里去,她不是无知妇人,齐家所遭遇的一切,她当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不过,这样的大逆转,是她没想到的。
相较于其她女人,她还是比较中意这位,至少她拥有一个好家世,能帮衬着喻枫。
中午十一点,齐喻枫带着盛谨萱来了。
盛谨萱一如既往的明艳大方,时尚靓丽,她将礼物递给佣人,亲热的喊了声,“妈!”
惹来齐喻枫一句冷嘲,“你适应得倒是挺快!”
段舒婷轻锤了他一下,眉目严厉,“胡说什么呢!”
齐喻枫懒得理她们,车钥匙一丢,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再路过一间房门紧闭的卧室时,他脚步委顿,最后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很暗,许是长久的不见光,普一进去,就有一股阴森的湿气扑面而来。
齐喻枫皱了皱眉,他想开灯,却被一个尖利的声音制止。
“不要开灯,哥,不要开灯!”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双手抱膝曲腿坐在床上,她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
齐喻枫在床沿坐下,看着自家妹妹,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宁儿,你该多见见阳光!”
“哥,云桀哥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齐宁儿使劲儿掐着他的手臂,他的衣袖卷了起来,那尖利的指甲几乎陷进他的皮肉。
然而,齐喻枫像是不知道疼一般,脑子里只抓住了“云桀哥要结婚”这几个字眼。
当然,他对于那家伙结婚不结婚兴趣不大,他在意的是,他结婚,新娘是谁?
心思翻涌,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齐宁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烫金的红色请帖,“哥,你看,是真的,是我从妈那里看到的,哥,你带我去好不好?他怎么能结婚?他怎么能和那个不要脸的贱人结婚?不行,我要做云桀哥的新娘,我才是他的新娘!”
齐宁儿情绪激动,神情痴狂迷乱,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
齐喻枫接过请帖,打开,请帖的设计很精美大气,新郎栏上确实是段云桀,而新娘栏上的名字被火烫的看不清字眼,但是,从宁儿的只字片语中,他知道,这里定是颜妮的名字。
手渐渐收紧,请帖的一角被他捏的变形,他勾唇邪魅一笑,“得,哥带你去,不过,你要乖乖的!”
齐宁儿点头如捣蒜,“嗯嗯,我乖,我一定乖乖的!”
饭桌上,齐喻枫提到这事儿,“妈,云桀结婚,请帖都发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
段舒婷脸一沉,她见儿子面上没什么神色,心里微松了一口气,“不是忙着你订婚?我忙忘了!”
齐喻枫笑,他也没揭穿她的小心思,而是大大方方道:“好歹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既然知道了,我去道声恭喜,也将这位带去给外公他们瞧瞧!”
盛谨萱听到他的话,心里甚是高兴,“行啊,正好我也想去云南那边儿玩玩!”
段舒婷怕整出什么幺蛾子,心里自是不乐意他们去的,可盛谨萱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能默然点头。
吃了午饭,盛谨萱陪段舒婷在一起聊天喝茶,后面又去医院探望了还未康复的齐敬仁。
临近傍晚,齐喻枫提议去盛家看望未来丈母娘,另外,因为明天一早就飞云南,让她和家里打声招呼,盛谨萱心里尽管讶异,但他能将她家人放在心上,自是高兴的。
两人到达盛家的时候,他们娘儿三正准备吃晚饭,见他们到来,梅玲又让人添了两副碗筷。
“喻枫啊,如今你和谨萱马上就要结婚了,也算是我们盛家半个儿子,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的,就一笔勾销,谨萱被我们宠坏了,有那么点儿娇惯的脾气,你得多担待些!”
盛谨萱翻了个白眼,娇嗲道:“妈,有你这样拆女儿抬的吗?”
齐喻枫眉眼含笑,“有大哥在,我敢不担待嘛?”
盛谨枭筷子顿了顿,冷冷看了他一眼,语气傲然狂肆,“你该庆幸,谨萱中意你!”
盛谨伟饭吃得很快,一碗饭几分钟没到就见了底,他喝了口汤,擦了擦嘴角,“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哎,谨伟……”
梅玲想说什么,然而,盛谨伟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冷然的背影。
临近门口之际,他转身,沉郁的墨眸直视齐喻枫,“你若敢对不起我妹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他可以不计较那些事儿,但是绝对做不到和颜悦色。
饭后,盛谨萱提起明天要去云南的事儿,“妈,喻枫他表哥结婚,我们明天要飞云南!”
听到‘云南’两个字,一旁的盛谨枭神色微动,妈的,他已经两天联系不上那妮子了。
齐喻枫眼睛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如此神色,想来,他还不知道颜妮要嫁人了。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的讥屑,笑的唯恐天下不乱。
这男人,他是有多失败啊?
不过,他更期待那场婚礼,他想,绝对够精彩。
“其实大哥也是可以去玩玩的,大家毕竟是熟人!”
齐喻枫优雅地啜了口茶,如是说道。
盛谨枭明显从他这话中听出一丝不明意味,他眉心脏狠狠一跳,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这话怎么说?”
“呵呵,新娘啊,可是你的老朋友!”
盛谨枭眉目一凛,心里那股窒闷感这一刻越发的严重,他想到颜妮两天没跟他联系,电话也不通,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脑中隐约有个答案,然而,他却不敢去想象。
齐喻枫丢下炸弹,便施施然离开了。
待盛谨枭完全消化他的话,他人已经出了盛家门。
盛谨枭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而起,他大步追了出去,齐喻枫正准备上车,突然衣领被人给擒住,盛谨枭抓着他,一双寒眸闪烁着刺骨的寒光与暴戾,“话给爷说清楚,新娘是谁?”
齐喻枫笑,他低眸看了眼被他抓起的衣领,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阴鸷的幽光。
他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就像是情人间的亲昵呢喃,“盛谨枭,你做男人真他么的失败,你做颜妮的男人,更是失败中失败,真搞不懂,她当初怎么会犯贱地爱上你!”
盛谨萱已经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她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下微紧,“大哥,喻枫,怎么了?”
齐喻枫拂开盛谨枭的手,邪邪地笑了笑,不发一语地上了车,他见盛谨萱不上来,眉宇闪过一丝不耐,“你走不走?”
盛谨萱担忧地看了眼盛谨枭,“大哥,你……”
盛谨枭敛了敛神色,冲她摆摆手,“走你的!”
夜沉如墨,空寂的书房,独独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台灯,显得有些昏暗,男人坐在舒适的皮椅上,仰头合目,手中的香烟燃尽,烫到了手指而不自知,或许知道,只是不去理会而已。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右上角的方格处,赫然贴着颜妮的相片。
男人霍地睁眸,一双眼,寒光凛凛,他灭了手中的烟头,丢进烟灰缸,同时亦将桌上的文件丢进了一旁的粉碎机。
这是他第二次查那个女人,第一次是在他回来的时候,他得到的答案只是缪缪数语。
高中毕业,遵从家里的安排出国留学,至于国外的一切,也只是如很多留学生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三年前来京城旅游,不幸发生车祸,半年后再次回到国继续读书。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这次一查,居然会有那么多漏洞。
六年前,段家明明帮她安排的是芬兰,最后她却是在国?
另外,那段时间并没有她的出境记录,她又是怎么去的?
她在国入校时间与她实际出国时间相差了八个多月,这段时间她又去了哪里?
所有的一切似乎是个谜,谜底揭开了,也便真相大白。
冥冥之中似乎有双推手在操纵着一切,他如今所查到的,也只是背后那人故意透露给他的。
不然,第一次,他为什么就查不出来?
他可不相信,他手底下的人会如此无用。
只是,那人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盛谨枭脑子如同一台精密仪器,将所有的事情一件件分析理顺,不过,目前当务之急,是将自己的老婆给抢回来。
妈的,居然不声不响地给他扔个红色炸弹,有她这样玩人的吗?
她要是早说她是回去结个什么捞子婚,打死他,他也不让她回去。
段家
喜事将近,整个段家出于一片忙碌喜庆之中,崭新的大红灯笼高挂,四处都贴满了喜字。
段云桀是段家长孙,段阳这个嫡子无儿,所以,他在段家的地位,仅次于他的父亲段霖,他的婚事,其气派程度,可想而知了,更何况,他娶的人是拥有段家将近一半财产继承权的颜妮。
颜妮从医院回来,刚入门,佣人小丽便迎了上来,“小姐,桀少爷让您回来去试试婚服,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让师傅改!”
卧室里,一套艳红的民族风婚服摆在床上,繁琐的做工,华丽的刺绣,精致的流苏配置,颜妮素白的手指滑过,那柔软的面料,透着一股沁心的寒意。
纤细的腰肢被人从身后搂住,男人亲昵地蹭着她的脖颈,“去试试!”
颜妮皱眉,身子挣开,“我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给我?”
段云桀清冷地笑了笑,他拉过她,重新将她纳入怀中,“不急,新婚夜,我将它当做新婚礼物送你!”
颜妮抿着唇没说话。
段云桀凑上去,想要吻她。
“哎呦,二位可真是浓情蜜意啊!”
邪魅的声音突然乍响,段云桀浅褐色的眸子霍然一冷,却转瞬即逝,他抬头看向门口的人时,已然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淡漠,“我记得并没有邀请你来!”
------题外话------
咳咳,本来准备一次性写好这个情节的,昨晚老公朋友在家喝酒,吵得木法写~\(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