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鱼上表请通西域、布大明皇威于绝塞,来自王马杨沈四家门生故吏的奏章雪片般飞往京师,秦林反而闲了下来,事情做到这份上已经到了十足十,京师那位陛下究竟如何取舍,秦林差不多也能猜到**成。
接下来的事情,就轮到山西巡抚张公鱼忙得脚不点地了,他先是在风陵镇广接百姓的鸣冤状子,然后按图索膜,将少师府的骄仆恶奴通通拿下,一一勘问罪名。
张都堂虽然不擅长办案,好在这些案子都是些鱼肉百姓、欺男霸女的情况,并没有太复杂的案情,乡里乡亲都可作证,审断起来十分容易,少师府的恶奴一抓就是一串,蒲州的监狱人满为患。
少师府巧取豪夺的财富,包括上百万亩的田地,都被张公鱼登记造册,审断明白之后发还原主。
张允龄死于白霜华之手,张四教、张四端兄弟畏罪自尽,紧接着张允龄续弦妻胡太夫人病亡,加上之前的四位头面管事相继身死,偌大一个少师府风流云散,只剩下行将就木的张四维、惊弓之鸟的张四象,每日里困坐愁城,只等京师问罪圣旨,眼睁睁的看着狗腿子尽数被捕,丫环仆人各回各家,好一派树倒糊称散的凄凉。
总的来说,这些事情也并不要张公鱼亲自动手,自有几个刑名老夫子替他料理,张都堂每日在堂上走走台步,拍拍惊堂木,把青天大老爷的架势端起来,接下来的事情都由幕僚们代劳了自打张公鱼扳倒少师府,真可谓声名鹊起,山西投入他幕中的举人秀才如过江之鲫,连王马杨沈四家都举荐了不少。
张公鱼待在蒲州设的行辕里面,每天睁开眼是大群幕僚东翁来东翁去的叫,大堂一升公座,外头百姓山呼海啸般的直喊青天大老爷,就是坐着轿子出去转转,两边都有人夹道欢呼,谓“张青天来也。”真把他乐得合不拢嘴,官场沉浮,鞋趾二十年,焉能想到此生还有今日?
多亏了泰老弟啊!张公鱼独处静室之时,想起当年在蕲州与秦林结交的前前后后,都禁不住佩服自己眼光咋那么好。
不过身为山西巡抚,即将到来的秋征冬解对他来说才是重中之重,在北方各省当中山西还算比较富庶的,承担着白银输京、粮草支应宣大线的重任,张公鱼被少师府的事情拖在蒲州,久久不能回雁门关的巡抚衙门,督办粮饷等事就不好展开,眼看着粮食都打下来,成捆成堆的收进仓库,张公鱼未免有些坐立不安。
如何征收,如何发解,朝廷自有成例,竹用不着他亲自操持,但居中调度运筹,那是绝对少不了的,人不在雁门关巡扰衙门,万一出什么砒漏,朝廷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呀!
得了,还是外甥打灯笼一照旧,去问老把弟吧!张公鱼思前想后,乘上八抬大轿,急匆匆的赶到秦林那座宅院,下了轿子就扯起公鸭嗓门:“秦老弟,秦老弟!”
其时天气已凉,秦林拥被高卧,听到拮芳、采萍在门外通传之后,他喃喃的抱怨:“好一个扰人清梦的恶客!老把哥难道不知道年轻人睡得晚吗?”
张紫萱缩在被窝里,嘻嘻笑着挠了挠他的胳肢窝,柔软的发丝在他裸着的胸前轻拂,痒痒的怪舒服。
两人都不着片缕,张紫萱柔嫩的双腿与秦林紧紧交缠,昨夜的激情虽已消退,晨起的温存也极令人缠绵一秦林前段时间辛苦奔波,最近突然闲下来,就有点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味道了。
“秦兄功未成、业未就,先要学唐玄宗么?”张紫萱低低的笑着,把他腰间戳了戳,娇嗔一声:“起床啦!”
秦林轻轻捏了捏美人儿胸前的蒋蕾,指尖的微凉让她柔嫩的肌肤微微颤栗,凑到她耳边坏笑道:“一年没让我动,得补回来。”
锦被下的娇躯染上了一层红霞,相府千金娇羞无限的掐了他一把:“这些天早补回来,连多的都有啦,夜夜弄得、弄得人家”…”
“弄得人家怎样?”秦林邪邪的笑着,手指头越来越不老实,往美人儿滑腻的股间探去。
如同电流闪过,**的开关被启动,张紫萱低声呢喃着:“人家怎样,你还不清楚,呵……”
锦被翻滚,娇喘吁吁,秦林又开始大张挞伐,相府千金娇躯酥软,只能用贝齿紧紧咬住朱唇,免得呢喃声被门外的拮芳和采萍听见。
张公鱼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茶水都凉了,秦林才布衣苹鞋,施施然的走出来,一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样子。
“哎呀老弟,你可出来啦!”张公鱼喜形于色,随口寒暄几句,就把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
张公鱼是老实人,他觉得自己和秦林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
“嗯,其实早想和老哥说的,”秦林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趁秋征落实新政,只要把豪门大户累年的隐瞒和积欠追缴出来,完成秋征冬解的定额之外还有剩余吧。”
新政,现在还能行新政?张公鱼睁大了眼睛,好像秦林脸上开了一朵花。
秦林笑了,他知道张公鱼顾虑的什么。
“寡父身后蒙冤,江陵党尽数被黜,但新政并未尽废,”张紫萱清朗的声音响起,倩影从后堂转出,经过梳妆打扮,脸庞上的红晕已消退了不少,双眸闪烁着智慧的华彩。
张公鱼赶紧行礼,被这一点拨,倒也明白了几分。
张居正身故,江陵党倒台,但这并不代表人亡政息,就好像战国时秦国变法,商鞍虽被诛杀,其法一直实行,可谓身灭政在。
张紫萱又伸出三根手指,朗声道:“先父所行新政分四个主要部分,一曰考成法整肃吏治,二则清丈田亩,行一条鞭法,三则编练新军、边关互市,四则开放海禁、鼓励贸易。
张都堂以为,以如今的朝局,那一条可以废酗”
巡抚大老爷张公鱼眨巴眨巴眼睛,饶是他在官场浸淫二十年,遇到深得乃父家传的张紫萱,竟半个字都打不出来。
秦林瞅着张紫萱,刚才还在床上抵死缠绵,这会儿讲起朝政又头头是道,啧啧啧,老婆威武,老婆荡漾!
张紫萱的分析完全正确,万历和旧党士大夫联手击溃江陵党,前者因张居正大权独揽,侵夺了皇权,后者却因为江陵新政侵害了传统士大天的利益,所以才能联合起来。
可张居正身死,江陵党倒台之后,因为共同敌人而联合起来的两边,还能保持紧密合作吗?
万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新政从各方面巩固朝廷,打压官绅豪强,可以富国强兵!
事实上,万历逐渐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清算张居正、扳倒江陵党,但从来没有下旨废除新政,各项措施都在万历年间继续存在。
只不过没有了江陵党的强力推动,守旧官绅集团加以抵制,新政的各项制度都逐渐变样,考成法变成了党争倾轧打击对手的工具,清丈田亩走了个过场就偃旗息鼓,一条鞭法虽然推行,又多出火耗陋规的盘剥,蓟镇新军虽在,戚继光调任之后就日渐衰落……到了十几年后,新政不废而废,明王朝也就日bó西山了。
但现在还有的是机会!秦林往北面京师方向若有所思,接着微笑道:“想必紫禁城的那位,也差不多该想明白了吧,张老哥如能把新政抓起来,才是真正名动天听呢!而且整个山西方面,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阻力,王马杨沈四家,我都替你谈妥啦。”
什么?张公鱼眼睛睁得老大,如果四大家都给予支持,搞新政的阻力就小得多,甚至根本不废什么力气。
张紫萱补充:“张都堂明鉴,如今的局面,只怕重演商鞍故事,才是大明朝的正道呢!先父教给当今天子的帝王之术,实为外儒内法,都堂大可放手行去,上则深得帝心,京师有申老先生眷顾,拙夫从旁襄助,此事大有可为!”
照说,臣子妄议帝王之术,乃是非常不应该的行为,不过张紫萱还担心张公鱼传出去吗?照说,臣子妄议帝王之术,乃是非常不应该的行为,不过张紫萱还担心张公鱼传出去吗?
相府千金连这个都说出来,张公鱼真正再没一丝一毫的犹豫了,用力把大腿一拍:“亏得秦老弟和弟媳点拨,愚兄茅塞顿开,不消说,这就回去措置,就在今年秋征冬解,把新政先推行起来!”
秦林提醒他:“别的或可缓一缓,唯独公平纳税,减轻百姓负担这点要先落实,关中疲弊已久,百姓如久旱之望甘霖,张兄如能速速行此等事,则名望之高将直追海笔架。”
秦林提醒他:“别的或可缓一缓,唯独公平纳税,减轻百姓负担这点要先落实,关中疲弊已久,百姓如久旱之望甘霖,张兄如能速速行此等事,则名望之高将直追海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