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飞箭倒也甚是神化,似乎不必主人驾驭,也自知追踪灭敌,才偏斜飞去不多时,便纷纷倒卷回来。
花浴泬早有预料,方才那一拨之时,便就势把水蛇腰一扭,整个身子竖直飞旋起来。
那些飞箭到得跟前,竟都不能触及彼身,绕着花浴泬飞旋的身体盘旋起来。
且说方才,张果正自全力运用遁法,忽觉张玉腰挣脱他的臂弯,连忙回头一看,见是迎战花浴泬去了,唯恐她也舍己救人,当即收了遁法,回转身形,欲去相助。
待化尽飞行余势,花浴泬早已做完前面那一连串动作,正自将那些飞箭收束在身周盘旋。
张果不敢怠慢,当下全力祭出飞剑,直取花浴泬。
不料花浴泬忽然右掌一挥,那数十飞箭竟随她掌力所向,齐向张果射去,同时左手掐诀,往她那被震落的飞剑一指,那剑顿时一个回旋,斜飞疾上,直取张玉腰而去。
张玉腰仗剑斜飞疾上,正全力朝花浴泬冲去,不料斜刺里飞来一剑,眼看将被一剑穿心,忽然从中间闪出一人,一手把她拦腰揽住,一手竟将飞剑抓去,旋身凌云直上。
张果那边也有一人闪在前面,袍袖一卷,竟把那数十飞箭尽数收去。
花浴泬眼见张果的飞剑到来,早有准备,随手就抄去了,倒是那两个半道上杀出来的人让她吃了一惊,当即警惕起来。
张果的飞剑在她手中不住扭跳,花浴泬将腕一抖,那剑光华尽敛,安静下来。
她见那收去飞箭之人是个男子,穿一身道袍,广袖舒卷,丰神俊秀,正自莞尔看她,好似在欣赏她的裸体。
花浴泬心花怒放,再三流波送媚,忽瞥见救走张玉腰,随手抓去她飞剑之人,竟是一个妙龄女子,心下顿时一惊:“这等年纪,身手怎会如此了得?”
不由定睛一看,只见那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眼若清池洗砚,翩翩广袖盈书香,袅袅纤身宣墨韵,看似年仅十七八,貌相奇古仙根异。
她不禁问道:“阁下是谁?”
妙龄女子淡淡地道:“句曲山金坛华阳洞天谢道韫。阁下是谁?”
不待花浴泬回答,张玉腰抢道:“她是花柳双煞之花浴泬,真人切勿放走了她!”
说话中间,又有两名女子从后飞来,一穿黛绿翻领锦袍,一着枣红高腰襦裙,却是风绿绮和虞云罗二位。
“谢道韫!”花浴泬若有所思:“莫不是咏絮才女么?”
谢道韫道:“正是区区。”
花浴泬不禁仰天大笑:“听说你男人当年是会稽内史,总揽一郡军政大权,却因迷信道教,而在孙恩之乱中不加设防,竟然盼望道祖庇佑,派天兵天将来助,结果丢了小命。
想不到经此遭遇的你,竟也会来修真悟道。”
谢道韫闻言,望向远空,仿佛在追忆遥远往昔:“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听天由命,不思进取,寄希望于神佛,又岂是道教真诠?王郎他确乎是迷信了……”
花浴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片刻:“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修了上清派的不传之秘太阴炼形术吧?”
“你倒是有些见识……”谢道韫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不错,当年我到了晚年,便以借物代形之术假死遁世,去茅山拜师。
幸得大茅君点化,说我有羽化之分,可惜寿元将尽,等不到羽化之日便要尸解,就传了我这死中求活,留形住世之术。
不料元神一入太阴,便是两百余年,直到几年前,才收血育肉,生津成液,质本胎成,易形濯貌,活转过来。”
花浴泬道:“这么说来,你上茅山之前,就已经有道术了?”
谢道韫道:“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可不单单是士族门阀,结交佛道名流,得其传授颇丰,自然也就成了修真世家。”
“听说修太阴炼形之时,人会血肉腐烂,只余白骨不枯,五脏不朽,可惜没能看到你那副样子啊!”
花浴泬揶揄过后,流波回顾那男子,见他依旧笑看着自己,便一摆腰股,越发显出丰乳翘臀,娇笑道:“请问小哥哥尊姓大名?”
男子道:“在下中岳嵩山司马洞天司马承祯。”
花浴泬娇笑:“久仰!久仰!小哥哥在上清派中可谓威名赫赫,却这般看着人家,真让人家觉得见面不如闻名嗳。”
司马承祯淡淡一笑:“在下拜入师父门下才不过一年,何来什么威名赫赫,夫人过奖了。夫人的意思是说,在下应该羞于直面夫人的玉体,才算不枉上清派之名了?”
花浴泬笑说:“难道不是吗?你们上清派口口声声反对房中术,自己不禁嫁娶也就罢了,如今一代高道看见美女的玉体却连眼睛都移不开了,岂不是名不副实吗?”
司马承祯笑说:“我派虽不禁嫁娶,却也倡导清静独修,我自幼清修,随着功行日深,已渐离欲忘情,入门以后,得师父点化,更是已堪破情关。
夫人之玉体于我,同那牛羊猪狗的身体又有何异?如何不可直面呢?”
花浴泬闻言,目眦欲裂,怒视司马承祯良久,忽然仰面大笑了一阵,又娇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人家觉得小哥哥年纪轻轻,道行却一点都不比那边的老寡妇差呢。”
司马承祯正待谦虚,话到嘴边,忽觉不妥,心想:“我说自己道行不如谢真人,固然不假,也是尊重长辈,可这么一来,岂不是随那妖女一起,辱骂谢真人是老寡妇了么?”一时竟无话可说。
忽闻张玉腰怒道:“司马师兄何必与她废话,快快了结了她,我们还有事要办!”
花浴泬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笑谓谢道韫:“谢真人是东晋生人,修炼至今,已近三百年之久,算得上是老前辈了,总不至于依仗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小辈吧?”
谢道韫冷笑:“你倒是乖觉得紧。也罢,我就放你回去慢慢备战便是,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张玉腰急忙大叫:“万万不可放她回去!玄德洞天的许逸冰师姐还在玄冥洞中,生死未卜呢。”
谢道韫问花浴泬:“你们把她怎样了?”
花浴泬道:“她逃进岔路,柳沐瑶追她去了,现在如何,我也不知。”
谢道韫道:“你滚吧。回去若见柳沐瑶抓了她,就乘早给我把人放了,她若少了一根寒毛,来日战场相见,休怪我辣手无情!”
花浴泬冷笑:“还请前辈赐还飞剑。”
谢道韫一指张果:“你先还他飞剑。”
花浴泬道:“前辈先还我飞剑,我自还他飞剑,一个小辈的下流飞剑于我何用?”
谢道韫冷哼一声,甩手掷还飞剑于她。
花浴泬接住,诡笑斜睨,忽然左手一甩,祭出张果的飞剑,直取司马承祯,旋即飞遁而去。
司马承祯不慌不忙,左手袍袖一卷,便将飞剑收去,递还给张果,右手袍袖一抖,先前被收去的飞箭便自行飞回张玉腰的箭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