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北方的天气也时而有晴,不再是日日寒雪飘絮的景象。
特别是后山因为种植了松林,绿树成萌,也要比外面温暖几分,所以沈画所开辟出来的药田中,好些已经在抽芽,一派生机盎然。
看到了沈画手提小锄,瑾言只道他肯定是在亲手伺弄药田,走上前去,低首看向了他脚下一片绒绒苗叶,觉得很是眼熟:“咦,这是”
沈画见莫瑾言感兴趣,便指着周围十丈见方的土地道:“这一小块,是在下才开垦出来的,种植了忍冬。”
“果然是金银花。”
听得“忍冬”二字,瑾言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眉眼皆笑:“金银花被誉为解毒之良药,它xing甘寒气芳香,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
说到这儿,瑾言住了口,才反应过来,这金银花田,沈画应该是为南华倾专门种植的,顿时神se黯然了不少。
沈画看到莫瑾言刚才还笑眯眯的,说完金银花的药用价值就渐渐僵住了,知道她定然想明白了这块药田的作用,遂转开了话题:“夫人,您连忍冬的药学名都知道,也对金银花的功效十分熟悉,看来,这药田要易主了。”
“易主?”
把脑子里南华倾的影子给抹去,瑾言深吸了口气,嗅到阵阵清冽甘香,听得沈画这样说,有些不明白:“难道沈太医要将这一大块药田都送给我不成?”
沈画语气有些唏嘘:“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您是景宁侯夫人,这后山的地界亦是景宁侯府的产业,在下鸠占鹊巢了这些年,即将离开,唯一舍不得的,也就是这块药田了。”
“沈太医要离开侯府?”
得到了这个消息,瑾言有些不知茫然,但转念一想,沈画乃是太医院的御医,留在侯府是为了给南华倾治病。如今南华倾病好了,沈画要么回到太医院,要么请辞离开,却也不会无名无分的继续呆在侯府。
“并不急于一时,但早作安排却也是必要的。”
看到瑾言从意外到想通不过短短片刻,沈画点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长势极好的几块药田:“在下这五年来种植了半夏、黄芩、龙胆和甘草,不过是一些常用的药材,都极易存活,适合山地坡土的土质以及北方寒冷的天气。所以夫人以后接手了也不必要担心,只隔三差五来看看,浇浇水,除除草便可。”
沈画说的轻松容易,瑾言却知道他是想找事儿给自己做,只笑笑,没有接话。顺着看过去,见他身后有个小小的提篮,里面像是新鲜挖出来的什么菜根,便指了指:“沈太医藏了什么好东西么?”
“哦,这是一些野生的葛花和白茅根。”沈画随口答了。
瑾言对植物大多都十分熟悉,特别是草药也有些涉猎,一听,不解道:“这两样东西,不是解酒的么?”
“昨日侯爷在清岚斋饮了酒,宿醉不醒,在下想采一些为他熬制解酒汤。”再次提到南华倾,沈画看得出来莫瑾言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顿了顿,才继续道:“侯爷酒量不好,昨日却醉了,说起来,连在下也醉倒了,大白天的,真是有些可笑。”
瑾言想起昨天中午南华倾去找沈画,两人一起用的午饭,又有一坛子从竹林中挖出来的竹叶青,却没想他们两个都喝醉了,抿抿chun,有些不明所以。
莫瑾言虽然对南华倾的了解不深,却也能感觉出他是一个克制力极强的人,而且那人冷傲之极,似乎从不会对任何事情上心。
俗话说酒能消愁,也只有心中有愁的人才会醉倒,这一次,他不但主动找酒喝,还饮至烂醉,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吧?
南家即将遭遇什么,瑾言也能猜到几分,南华倾身上的负担有多重,她更能体会。
南华倾虽然身份特殊,身为景宁候,又是南家暗卫之主,年纪却不大,也就二十岁。虽然有一个姐姐乃是皇后之尊,但说实话,瑾言看得出,他身边除了拂云浣古似乎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算起来,唯有和沈画走得近些,似乎不仅仅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而是有些知己深交的感觉。
想着,莫瑾言便脱口道:“沈太医还是劝着些侯爷吧,他的身子才渐好,如此饮酒,怕是不太妥当。”
说到此,瑾言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沈画:“若是宿醉不醒,这都午后了,只吃点儿解酒汤怕是不抵事吧,侯爷可用过早膳或者午膳么?”
看到莫瑾言流lu出对南华倾的关心,反而对于自己也醉酒一事好不伤心,沈画倒也坦然,只细说道:“他喝了五年的药,已经不想再喝了,闻到药味儿就捂鼻子。所以只这葛花和白茅根可不行,回头,我会让竹心多加些桑果进去熬制,起了锅,再用偏甜的蜂mi糕让侯爷就着一起食用,夫人就放心吧。”
“蜂mi亦是解酒良药,还是沈太医想的周到。”
瑾言颔首,却又想到了另一层,忍不住问了出来:“您这样细致,把侯爷的身子料理地如此认真,而且是可同饮共醉的交情了,他会愿意放您离开么?”
“在下还要继续为侯爷调理身体,半年之内不会离开,这段时间,也足够侯爷去想通了。”
言下之意,沈画是肯定要离开的,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我可不管,这药田没有您说的,只轻轻松松就可以照料好这些药材。等您离开,我干脆都拔了,只种我喜欢的香花料草,反正沈太医也不会知道!”说着,瑾言还炸了眨眼,似乎有意气沈画似的。
看在沈画眼里,瑾言这一番话却是有些俏皮,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他不但不介意,反而想了想,有些认真地点头:“这样也好,若是药田的出产于夫人无用,那也没有意义。不如让夫人种一些您自己喜欢的,才会用心照顾。有时候,过于执著以往,不如拔除地干干净净,不然连累将来的日子,踌躇不前,还有什么意思可言呢?”
“沈太医不但大方,更是豁达,瑾言受教了。”莫瑾言听得出沈画有意在劝慰自己,也正了正se,向着沈画行了一礼,态度十分端正谦卑。
后面的许婆子和绿萝见自家主子以侯府夫人之尊,竟向着一个客居的五品御医如此恭敬,都有些不解。
许婆子心里有事儿,脸se更是变幻了好几下,最终才忍住了,没有提醒催促莫瑾言离开。
一时间,莫瑾言又问了一些沈画关于此处土质如何,适合种植那些香草花料的事儿,沈画也认真答了,并答应为她从外面买一些种苗回来。
想着沈画还要去给南华倾解酒,自己也已经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瑾言收起兴致,这才与其道别,让许婆子和绿萝一起往回走去。
这几日,南华倾那边也没有闲着,拂云不时地回到西苑,把阿怒那边得到的消息传递过来。但不知为何,京城里这几日风声有些紧,暗卫出动,总能遇上官府巡查,所以事情进展的十分缓慢,令得阿怒天天亲自东奔西跑,却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另外,已经离开了足足五天的浣古也回来了,亦带回一个有些惊人的消息。
“这上面写的,是真的?”
南华倾手中捏这一张用朱砂提写的书信,脸se很不好,似乎这薄薄的信纸和鲜红的字迹有些刺眼,他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单手揉碎了,往书案上一扔。
浣古脸se更差,五日的奔bo,几乎没怎么合眼,而且他在蜀中打听到的消息,也让人根本无法安心:“属下也没想到,长江以南的暗卫组织竟松动到了如此地步,这封元统领的书信所写的三十个暗卫消失逃离,属下觉得,还是避重就轻了的。”
“整肃各地的暗卫组织,这件事慌不得,得筹谋好一个时机,杀一儆百,收拢人心。”南华倾咬了咬牙,却是将南家的暗卫一事暂放在另一边,转而问道:“那几个闹事的矿工,你可查到什么底细,和什么人有牵连?”
说起此事,浣古面lu难se,摇摇头:“属下只查到这几个矿工乃是三个月前才到莫家的丹砂矿干活的,并非世代为莫家出力的矿家。而且他们都是孤身前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老家在何处,家里有什么人就更打听不到了的。属下还挨家都去搜查了一遍,什么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干干净净的。”
“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消息了。”
冷冷地开口,南华倾指尖扣了扣书案的桌面,发出“咄咄”的声响来:“三个月前,皇后选了莫瑾言为本候的续弦妻子,那些闹事矿工突然出现的时间上,到正en合了南家和莫家联姻。看来,这幕后主使之人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啊,就是不知,这最后被吊起来的鱼,到底是本候,还是他自己呢?”
说着,南华倾眼中冷意骤增,!。